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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本帶血的拳譜

  百貨大樓座落在煤城市中心。在鱗次櫛比的的樓群中,它不是最奪目的一個。但它卻是煤城最具品牌效應的地方。


  每位煤城人,無論貴賤貧富,都以來這裏購物而炫耀。煤城女孩甚至以擁有一份這裏的工作而自豪。


  這裏是煤城為數不多的,僅僅次於政府法院等事業單位的好單位,稍有本事的,都托七大姑八大姨的關係,擠破腦袋往裏鑽。


  樓內裝修太過豪華,剛進入時,鄭鐵山由於不太適應過於光滑的大理石地麵,加之頭頂奪目璀璨的燈光,險些跌倒。


  幸虧鄭好扶住了他。鄭好心中歎氣:“爸爸的確是老了。”這是他今天第二次感歎父親的年邁。


  盡管鄭好早已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每一雙鞋的價格震撼了,150元,200元,300元,甚至是400元。


  要知道一位普通工人,辛辛苦苦勞累一個月,才可能得到300或400的工資。他們還要用這些錢去養家糊口。到底是怎樣一批人支持著這裏的天價市場呢?


  鄭鐵山用手指著一雙150元的皮棉鞋,對售貨員說:“麻煩你幫我們拿過來,我們試穿一下。”


  售貨員是個中年婦女,燙著卷發,嘴唇塗得血紅。套著黑色皮短裙,也就可以遮住臀部。腳上穿的高跟皮鞋,跟足有半截筷子長。


  她正在對著鏡子向臉上撲粉,見穿得有些寒酸的父子兩人,就有些瞧不起,極不情願地放下手中的活,把皮鞋拿了甩在櫃台上。末了還添一句:“這雙鞋可是150!”


  鄭鐵山遞給鄭好說:“試一試。”鄭好說:“我不需要,我穿去年的棉鞋,還是你穿了試試吧!”鄭鐵山說:“給你買,你就穿。來,試一試。”鄭鐵山當過兵,說話斬釘截鐵。


  鄭好不忍拂了父親的好意,更何況那個凶狠的中年婦女正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呢。


  他隻得馬馬虎虎試了試,說:“我感覺不合適,還是你試試吧。”鄭鐵山說:“不要管我,你感覺是大是小呢?”無論大小,他都不想要,這鞋太貴了。鄭好很為躊躇。一霎那間他明白了什麽叫人窮誌短。


  就在這時候,突然背後響起脆生生得一聲招呼:“鄭伯伯,你們在這裏買鞋嗎?”聲音裏充滿了喜悅。鄭好轉身,頓覺眼前一亮。


  一位清秀的女孩婷婷地站在眼前,紮著馬尾,黑色的職業西服套裝,裏麵是白色墜有花邊的襯衣。腳下穿著白色半根皮鞋,光可鑒人。清新、氣質、典雅,每一個詞都適合眼前這個女孩。


  這個女孩正是鄭好的女朋友——徐芸,鄭好有些奇怪,問:“你怎麽在這裏呢?”徐芸說:“我在二中下學一個月了。現在這裏上班。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今天下了班打算去找你的。沒想到提前在這裏遇到你們。”


  鄭鐵山說:“是小芸呀,你爸媽現在好嗎?”徐芸說:“還好,就是天明到天黑的忙。”鄭鐵山感歎道:“忙就好,忙就不缺錢啊!”


  徐芸說:“就是太累了。爸爸經常說很想你,湊空要與您好好聊聊呢。”鄭鐵山點頭說:“好啊!”


  原來徐芸爸爸媽媽與鄭鐵山是一個廠子,隻是所屬車組不同。他們下崗早,就開了家小飯店,沒想到竟然發了財,並且買了別墅。


  徐芸低頭看了看鄭好手中的鞋說:“這雙鞋不好。”說著拿過鄭好手中的鞋。對中年婦女說:“麻煩張姐換那雙紅蜻蜓的。”鄭好一看,暗中叫苦,紅蜻蜓的鞋竟然300多元。


  叫張姐的中年婦女見他們關係不一般,臉上開始變得和藹可親,拿過鞋開玩笑說:“徐芸,幫著掏錢嗎?”徐芸獨生女,家庭條件好,本就不差錢。來百貨大樓上班後,拿了工資,就更不差錢,爽快說:“沒問題。我買單。”


  徐芸與鄭好初三就處上朋友了,後來一個上了二中,一個上了一中,離得雖然遠了,但是關係卻愈是親切,幾乎每個星期都要見一次麵。


  隻是高三以後,徐芸因為下學托關係進百貨大樓,事情較多,最近沒有去找鄭好。他們處朋友事情,雙方家長都知道,但是因為雙方年齡不大,都沒有說破,算是默許。


  徐芸拿著鞋等著鄭好試,鄭鐵山說:“讓小芸給你挑最好,我老了,沒有你們年輕人眼光好。”鄭好本有些猶豫,現在實在沒辦法,隻得硬著頭皮穿上,說:“有些小。”徐芸說:“那就叫張姐再換雙大的吧!”


  一連換了三個號,鄭好不是說大了些,就是感覺小了些。徐芸不明白鄭好的苦衷。張姐卻看出了這個少年的心理。也不點破,也不著急,隻是笑吟吟地看,好似看一部很有趣的戲。


  鄭好汗都出來了。不能老這樣沒完沒了的試下去。就說:“感覺還是150那雙鞋好些。”徐芸認真的說:“那雙鞋不是品牌,人家都說紅蜻蜓得好。”


  鄭好說:“鞋合適不合適隻有自己的腳知道,就買那雙吧”!徐芸拗不過鄭好,隻得說:“那好吧。”最後鄭好選擇了150那雙鞋。


  徐芸要付錢時。鄭鐵山搶前把錢付了。徐芸不好去爭,就對鄭好說:“既然買鞋了,再去二樓買條褲子吧。否則褲子與皮鞋不搭配。挺難看的。”


  鄭好慌忙推脫說:“以後吧,還要回去搬家呢。”父子倆走的時候,徐芸說:“小好哥,下了班我就去找你。”鄭好說;“好吧,我在配件廠等你!”


  看父子兩人走出視線,徐芸才轉身回去。叫張姐的中年婦女說:“嗨,你與他們挺熟悉呀。”


  徐芸說:“是呀,我爸爸與鄭伯伯他們都是配件廠的,小時候,我們就經常在一起玩,有一次,一個壞小子打我,所有人都害怕了,還是小好哥挺身而出,鼻子都被那些壞小子打出血了呢。”


  張姐開玩笑說:“那你們可是鮮血凝成的友誼。”徐芸說:“誰說不是呢!”


  張姐說:“剛才那個年輕人還在上學嗎?”徐芸說:“是,在煤城一中呢。”張姐說:“看不出他學習還挺好的,竟然能考上一中。”


  徐芸說:“他豈止是學習還挺好,那是相當好,從高一到高三,次次考試都是第一名呢,不僅僅是總成績第一,而且每門學科都是學校最棒的,都是第一。”


  張姐聽罷,驚訝得張大了嘴巴,沒想到這個其貌不揚的少年竟是個學霸。要知道,一中學習第一,可就是煤城學習第一。煤城每年都能有兩三個考上清華北大的。那這個少年將來肯定也會是北大或清華的高材生無疑。


  她有個上初中的兒子,學習差的很。早知道對方學習那麽棒,剛才應該向他請教一下學習方法啊,深為自己錯過一次那麽好的機會而懊悔不已。


  張姐此時對鄭好產生了興趣,就說:“聽說配件廠好久沒有發工資,都快破產了。他們居然還有錢來這裏買鞋?”


  徐芸說:“不發工資工人靠什麽吃飯呢?發一些的,不過不多,一個月就200。”張姐說:“哦,一個月200元就敢來這裏消費?”


  徐芸說:“你不知道,鄭伯伯太疼愛他兒子了。自己省吃儉用的,對小好哥卻大方得很。”


  張姐問:“他媽媽也是配件廠的嗎?”徐芸說:”他媽媽是配件廠的,還曾經是配件廠書記呢,不過死的早。”


  張姐喜歡刨根問底,繼續追問:“是得病了嗎?”徐芸說:“聽爸爸說,她媽媽生了他以後,月子裏也不知道休息,沒日沒夜的在車間裏幹,大概是太過勞累了,得了場大病,就死了。”


  張姐感歎說:“那時候的人太傻。”徐芸說:“是呀,現在配件廠的書記就富得很,出入開得都是皇冠車呢!”


  臨下班時,張姐特地找到徐芸說:“你湯哥給你介紹個男朋友,什麽時候能夠見一麵呢?”


  徐芸知道湯哥就是張姐的丈夫,是百貨大樓副經理。她臉紅了,說:“我暫時還不想考慮這方麵的事情!”


  張姐說:“對方條件挺好的,爸爸是市政府的,他自己又是剛剛畢業大學生,在鎮上工作,前途不可限量。”


  徐芸搖頭。張姐開導說:“年輕美麗就是女人的資本,可是就這麽幾年。錯過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徐芸依然搖頭。張姐說:“這樣吧,清寧有個老神仙,算卦挺準的。東洲省裏的好多有錢人都開著車去找他呢。我們一起去算卦,讓他請客,順便你們見個麵。然後在一起吃個飯,成不成在你,又沒有什麽損失。”


  徐芸初中時就曾經聽說清寧有個老神仙,算卦十分靈驗。在這個世界上,誰不想提前知道自己的命運呢,她不由心動了。


  看到徐芸猶豫的表情,張姐乘熱打鐵:“怕什麽呢,不就見個麵嗎,他又不能吃了你,你看下個星期天怎麽樣?”


  徐芸說:“那我考慮考慮吧!”張姐見徐芸答應了,十分高興地說:“考慮什麽,就這麽定了。”


  深秋的風格外涼,透過三樓窗戶吹來,寒氣襲人。鄭好幫著父親把衣服、鞋子、日常用品等東西歸類打包,宿舍內一片狼藉。


  在床下一個偏僻角落裏,鄭鐵山拉出一個老舊皮箱。上麵落滿灰塵。他用抹布仔細擦去浮土,然後打開了鎖,鄭好看到裏麵有十餘本寫有先進工作者的大紅燙金證書。他知道,那是父親三十多年工作的成就。


  鄭鐵山拿過來,一本一本翻開來仔仔細細看,他的手有些抖。歎了口氣,一本一本的放進了廢紙堆。


  鄭好說:“還是留著吧,畢竟這是單位對你曾經工作的肯定。”鄭鐵山說:“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單位都快沒有了,留著又有什麽用呢。”


  鄭好體會出父親心中的痛苦與無奈,畢竟他在這裏奉獻了青春,配件廠就是他的家。可是如今家衰敗了。


  櫃子內還放著幾十張照片,鄭好取出,幾乎全是早年父親與母親的合影。他們穿著工作服。胸前戴著主席像章。母親留著短發,倚在父親身旁。臉上溢滿了幸福。


  鄭好眼中濕潤了,要是母親現在還活著,自己該是多麽幸福呀!


  這時一陣寒風吹來,把照片吹撒了一地。父子兩人忙去撿拾。很是一陣忙亂。


  在幫著鄭鐵山整理照片時候,鄭好在箱子最下麵,竟然發現了一個製作精細的木盒,他好奇地打開,裏麵是個灰布包,再打開裏麵又是一個紅包。


  鄭好好奇心大起,什麽寶貝包得裏三層外三層的。他接著打開紅包,裏麵露出一本染著血跡的小冊子,首頁沒有任何名字,並且書頁發黃,顯然有不少年月了。


  鄭好翻開了,全是繁體字。好在中華文化一脈相承,即便是一個初中生拿起兩千多年前的詩經也應該能夠讀懂不少。更何況鄭好是個高中生,文學功底深厚,這本書雖然繁體字,但想必也就百年曆史。鄭好看起來還是毫無困難的。


  書上赫然寫著,本拳譜冀希練習者能夠瘦者壯、弱者強、病者健。下麵寫著太極者,無極而生動靜之機、陰陽之母,道法自然……


  鄭好對這些講道文字不感興趣,繼續向下翻,三張以後,出現了幾幅畫圖,畫上是位銀須鶴顏老人,穿著長袍馬褂悠然打拳。


  畫上人物雖是寥寥幾筆,卻畫的極為傳神,衣袂飄逸,宛若神仙。動作沉穩輕靈,連綿不斷,猶如江河之水,揮灑自如。


  鄭好匆匆翻了幾頁。看到鄭鐵山已經把照片整理好重新放回櫃子,就拿著書問:“這是什麽?”


  鄭鐵山接過書,看著書上的血跡。心中百感交集,近三十多年風雪過去了,他還清晰記得那些以血肉之軀,在寒冷的冰麵上衝鋒和烈火的山頭阻擊敵人的戰友們,以及與戰友們在異國戰場度過的日日夜夜。


  盡管他們裝備處於劣勢,沒有防彈背心,沒有鋼盔。隻是穿著單薄軍服,踏著帆布鞋。攜著步槍,腰上也僅僅配有二百粒子彈與數枚製造粗劣的手榴彈,爆炸力不如美軍的一半。糧食是用米和雜糧磨成粉狀而成的,醫療設備也十分簡陋。特別是沒有海空支援。


  但是無論條件多麽艱苦,他們總能克服困難,用自己的鐵腳板與敵人汽車賽跑,每每抄近道在敵人之前趕到指定地點,搶占扼守敵人的撤退之路;用手榴彈雨代替炮火準備,拿下敵人的堅固陣地,完成上級交給的任務。


  他和戰友們贏得了很多艱苦的戰鬥。最重要的是他們相信自己能夠取得勝利。他們是頑強得。他們永遠是向前作戰的,奮不顧身。一個個日日夜夜,刻骨銘心,難以忘記。


  鄭鐵山說:“這是當年一個很好戰友給留下的。”鄭好說:“好像是本太極拳譜。”鄭鐵山說:“是呀,據說是他家傳了好幾代的。”


  鄭好問:“他會武術嗎?”鄭鐵山說:“他一個人就徒手殺死十多個身高馬大的洋人。可畢竟是血肉之軀。在戰爭快要結束的最後一場戰爭中,被敵人流彈擊中。


  說到這裏,鄭鐵山眼前浮現出滿身鮮血的戰友,臨死時用顫抖的雙手掏出書說:“在舊社會,練武術是為了防身,可是現在戰爭快結束了,國家和平了。學武怕也沒有什麽用處了,可卻是祖輩們留下,希望你好好保存。將來有了孩子,讓他們練了強身健體也是挺好的。”


  鄭好又翻了翻,有些內容與公園老人們打的太極拳有些相似,隻是細微處有些差別,具體怎樣差別,一時卻又說不出。正自沉思。鄭鐵山拿過書說:“馬上就要高考了,留著以後再看吧。”鄭好點頭。


  鄭好問:“你那位戰友還有父母姐妹嗎?”鄭鐵山歎氣說:“他家三代單傳。現在僅有一個母親在龍山。”鄭好問:“難道給你拳譜的戰友就是段奶奶他兒子?”


  鄭鐵山點頭說:“兩個多月沒有去了,等到忙完我們一起去看看老人家!”鄭好欣然說:“好呀!”


  他眼前又浮現出一個白發蒼蒼慈祥老人。每次去,總看到她坐在門前大槐樹下,眺望遠方,孤獨而寂寥,大概她還在想念那埋葬在異國土地上的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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