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主人實在是還不適合知道這些。
沒人知道,這樣的一朵神花,說是神花又怎麽可能就一定是正麵的?
神也會殺人,也會有罪惡,不然這神花又怎麽會得到地獄花的美名?
更別說,她一個小小世家之女竟然會在有一天說出這樣的完全冷漠著的話。
聽著就是天方夜譚的。
小卜沒有說話。
而這忽然而起的縹緲女音又為何稱他,稱他為——公子?
韓非一時更是怔愣,有些不明所以。而這時在耳邊卻是還在繼續,不及那個本該是‘他’的聲音響起,又是驀地出現了那道總是讓他覺得空靈的覺得有幾分熟悉的聲音。
“聽說在不久前,韓王室由韓安王親自下令,迎回了一個自小便流落在外的王室之子。據說是曾經的二公子流落到楚國邊界時候才有的孩子,就是你?”
如此說來,竟然是與父親臨終之前告訴他的事情分毫不差……
良久沉默,就在韓非以為已經無疾而終的時候,那道淡淡的聽著竟有幾分冷漠的聲音響起。
“……正是在下,姑娘,不,聖女閣下……並未曾記錯。”
“你為何也要叫我聖女閣下?嗬嗬嗬,你看著和自來聖閣的人都不一樣。”
竹葉颯颯,韓非在原地站立了許久之後,確定不會再聽到那些在他看來有些莫名其妙,卻是一直總是不自覺想起,擾他心神的聲音之後,才是慢慢挪動腳步,出了林子。
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又是有些尷尬的輕咳了幾聲,然後掩耳盜鈴地當做之前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的模樣。
“韓郎君。”
她抬起頭,因為剛才的窘態而微微紅著一張臉,她看了一眼韓非,又慌忙低下頭。
她支吾著說著解釋道,“不是,韓郎君,方才,方才我隻是想說,想說這可真是一個格外令人愉悅的事情。”
韓非轉過頭來看她,眉毛半挑著。
“若是依你方才的高興的話,想來我也確實是百分百的相信,你確實是很心情愉悅了。”
都差點踮起來尖叫了,又怎麽可能不愉悅?
這一次白蘋倒是有進步,她忍著要羞紅的臉,強裝著鎮定撇過這個話題,“既然韓郎君知道姬長公子之後的大概行程,那不知韓郎君知不知道,姬長公子到底是打算幾時才出城去?”
她留在這裏越久,那麽危險就會越大。
而且同時,也會給身為宅院主人的韓非帶來莫大的不好影響。
這也是白蘋著急要離開的最主要的原因。
否則的話,若是韓非這裏足夠的安全,確定她不會有事的話。那對於麵前的。
一則是跟著姬長公子出城去,然後自此開始獨自一人帶著小卜的到處流浪的生活。
也有可能還會在逃到半路上而被人發現,自此又開始新的一次東躲西藏的路程。
隻不過唯一變的不一樣的是。
這一次,她所躲藏的地方早就已經不限於一個小小的青城之中,憋屈的連一個城門都出不去。
小卜說的一本正經,可是就是他這種分明是一隻可愛的白貓形象,卻做出小大人的模樣,簡直讓白蘋忍俊不禁。
她伸出手指逗了逗他的正在矜持著搖晃著的腦袋,“那就真的說好了,先讓我回家看看,然後我們一起周遊各國!”
哢?
周遊各國?
小卜著實因為這個回答愣了愣,好半天後被夜風忽地一吹才猛然回過神來。
不過白蘋此時心情很好,小卜不好直麵的說起,以免破壞她今晚難得的好心情。
所以問起來磕磕盼盼,不連貫的很。
“那那個,主人,你剛剛說……說什麽,周遊列國?”
“我之前,怎麽不知道主人你的這一打算?”小卜結巴著問道。
“這個啊——”
白蘋看了一眼半空中懸掛著的一輪圓月,也是幾分驚奇地望著小卜,“至少我好像就對疆時說過打算吧,小卜你不是也說過我曾經是天之侍者嗎,或許也是因為在高處仰望久了,很想要四處切身實地地去看看這一片廣闊的地域吧。”
雖然是勸解小卜的話,可是白蘋也沒有胡說什麽。
可是一直以來他所見到的這隻小白狸的模樣,卻僅僅是隻有鬧騰的,還有頹唐的。
哪裏像是在白蘋手中的時候?
簡直就是一被寵壞了的小公主,還是連皇後都不能與之爭鋒的模樣。
若是如此也就罷了。
你既然是如此高傲矜貴的,那就應該始終保持你的優雅啊!你的貴婦氣度啊!
她微頓了頓,半偏著頭,幾分可愛,眼裏盡是嬌軟著開口,“那韓郎君呢,在韓郎君你的心裏,是也同樣想要做出一番成就?”
韓非:“……”但是白蘋仍舊始終保留著自己的心。
終有一天,他會真正的理解,不過過客的真正道理。
“主人,你幾時懂得這些大道理了?”小卜驚奇出聲。
一段時間下來,他一直都險些以為,其實主人在丟失了她曾經的記憶的同時,就連她那不得九竅也有七竅的腦子也丟了呢。
這樣動作,能看的出來那位所謂的大人物現在應該就現在窗台前,或許是嘴角嚅笑著看著她,就如看一個頗為有趣的畫麵。互不相識,兩不相欠。
可是白蘋發誓,打斷她的腿也沒有想到原本設想中再也不見的人竟然這麽快就又一次重逢了。
且相對無言的是——
這是一個比上一次還要尷尬的場麵……
“啊,這位郎君,原來是你啊。”白蘋裝出一副才是認出來的驚喜模樣。
幾不可察的尷尬地掀了掀唇角,白蘋的這個時候的臉色著實是有幾分不好看。
“真的是好巧啊……”白蘋半垂著頭笑著說道,心裏卻是實在有幾分如吞了蒼蠅一般的難言。
不是說各地風俗各異,不是說諸國林立嗎?
作為一個大家之子不是應該也如她的兄長那樣,時常都是四處遊學的嗎?怎麽她見到的這個卻是沒事兒帶著一個小廝跑到小小的青城做什麽。
真是毛病!
好巧?
她巴不得一輩子都不見!韓非倒是安了心。
韓非半垂著頭的眼眸隱藏在竹葉沙沙而動的陰影之下,輕風陣過,那一抹微微在眼眸之中一瞬之間流淌而過的隱藏過眼下的一片陰影之下的微光卻是絲毫無人看見。
“嗯?師弟,你怎麽不說話,莫非……”
李斯因為早在韓非拜師之時就是知道自己的這個師弟的種種,所以多少也是上心許多。
這個時候,又因為相比於兩人之外的其他人的與他人巨大的年齡差,李斯與韓非這種同在而立之前的青年男子,有的時候也算是極有共鳴時候。
這兩個師兄弟,一直以來都是除了師父荀況之外,也是有幾分親近的師兄弟之間的情義的。
李斯與韓非的關係說起來也是著實不錯。
而李斯將近而立之年,對於這個年紀的人來說,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
不過能夠肯定的是,李斯是早在弱冠成年之前就已經是遵循了父兄師長的意思,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
所以他將近而立,到也算是妻兒俱在,便是事業之上,也是因為頗有計謀所以並非是尋常野夫,反倒是為郡府的小吏。
成家立業,李斯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但是難免的,他身為荀況之第子,本身家師的身份想來就應該是自己的前程了。
但區區小吏,李斯終究是有幾分看不上眼的。好了。
小卜討好地想著一旁走了幾步,才是眼巴巴地開口,“主人……”
白蘋眯眼,並沒有慣著它。
神士是通則上天的人,他們的人,沒有人敢不信,也不會不信。
所以,也同樣讓白父和白母憂愁的是,到了最後,當流言越傳越迅猛的時候。
不僅僅是外界的那一些渴望著能夠長生,亦或者是真的往生的有權貴,亦或者是大富之人聽信了這個謠言。
更甚至是,令白父白母心涼,兄長憤怒的是,就連是白家本家家族之中的人也同樣是如此態度。
甚至還有人是在言語之中不斷的暗示著白父,要麽就是將白蘋直接交給一直想要得到她做研究的周王朝的神士。
要麽就是,聽說白蘋乃上古妖花的寄體,食其血肉者,雖不至於得以往生,卻是可以真正的延年益壽……
當然,這也是傳言。
結果,那位族人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白父趕出了院子。
可是,因為內心一直都在受著那種對以後的生活莫名的懼意,所以寧可放棄眼前的唾手可得的方便,而故意選擇了固步自封。
無論如何也都是止步不前著,不敢向前踏出那一步。
甚至隻是稍稍試探的一小步也沒有。
韓非忽然間覺得,自己,何時竟然變成了這般膽小如鼠的模樣?
連現在在麵對那些未知的生活,還有那些繁文縟節的時候,他都不敢直麵的去麵對。
韓非抿抿唇,眼瞼微垂。
一道弧形的濃黑眼睫在他的眼下投下一旦淺淡的陰影。
“的確並非是自己領悟,隻是聽著白蘋姑娘的一席話,便忽然想通透了罷了。”
韓非道。
每每聽到了這個話題的時候,韓非師弟總是會略沉著臉,然後一言不發的快步離開。
又哪裏會像如今這般模樣。
竟然是主動提及了他的父母之命的親事?
或許他是永遠都不會理解這種所謂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
更是不知道如果自己有一天也同樣會如此,他又是該如何去看待這樣的一場婚姻。
看到了韓非麵上明顯的不解,頓時也明白了他的想法。
李斯嗤笑了一聲,他轉過身來,看著實在是幾分天真的韓非,道。
“不如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韓非頓時正了麵色,“師哥請講。”
李斯挑眉,道,“遠的,咱們暫且不說,你看,你的長淮師哥如何?”
韓非一臉疑惑,不知李斯所問為何。
李斯看了韓非一陣,韓非不知所言。
他忽然移開了視線,“好,既然這樣說你不是甚懂,那你便直接了當的說一說你長淮師哥的身份地位,還有目前來的成就如何?”若真是如此的話。
這兩天,她也是清楚的看出來了,在韓郎君的眼中,對於知識,還有學論到底是對他有多麽的重要。
更是反應了韓郎君是知道多少的學識。就算自己是本家的嫡出二姑娘,可是一旦聽說自家可能因為她而帶來厄運,除了自己的爹娘,其他的人可是沒有幾個會想著她活下來的。
如此一想,白蘋就有些心驚,握緊了下手中剛剛才買到的一些吃食,在街頭看似悠閑地晃悠了一圈聽到了許多似是而非的消息之後才是趕忙不動聲色地回了客棧。
“哎,姑娘回來啦!”
已經自認熟悉白蘋的客棧掌櫃看見了白蘋進來笑著先打著招呼,然後又是眼尖的瞄到了白蘋手中拿的許多青城的吃食,嗬嗬笑道:“這些可都是咱青城裏幾道有名的吃食,姑娘嚐過覺得味道如何?”
雖然是疑問的語氣,不過那臉上的自豪的等待著誇獎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白蘋心思一轉之間就停下了要繼續上樓的動作來到客棧的櫃台前,遞上一些自己一路上順手買的些吃食,“是不錯,以前還從未吃過這樣的,別有一番風味。”輕紗似的輕鍛裙擺在半空中,因為行走間的動作而輕輕揚起,曼若似仙。
韓非一時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不過在下一瞬又是忍不住輕笑出聲。疆時在外多年,卻是從未派人尋找過,仿若從未有過這一個孩子……
這樣的鍾府的當家人鍾飛到底什麽處世可想而知。
白蘋輕歎了一口氣,抬手過去來回揉著疆時無比柔順黑亮的發頂。很快,原本梳理順利的頭發被白蘋揉的亂七八糟一團亂。
“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白蘋安慰道。
然而出乎白蘋意料的是,在橋邊雖然是眼眶微微泛紅,卻顯得格外堅強的讓白蘋都尤為為之驚奇的疆時。
在一路明顯沉默了一些的到了家中以後,僅僅是她無意之間碰了下他的泛著微紅的明亮的眼瞼的時候,感受到的卻是一陣水潤。
堅持了那麽久,疆時終於是再也是堅持不住地在白蘋麵前像是一個孩子一般毫無顧忌地哭了一場。微微一笑,“你方才說了什麽,我沒有聽到。”
小卜:……默默裝啞巴。要不要這麽可怕!
他不會是又在想什麽可怕的點子,然後想要繼續折騰他吧?
嗚嗚嗚,他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