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暴虐
等待,是抽絲剝繭的過程。一點一點地,把身上那本就渺小的希望抽幹,最後隻剩下一副空架,空空蕩蕩地,來麵對未知的未來。
洛雲遙在惶恐中等待,在掙紮糾結中等待。她不想秦厲出來,又怕他真的不能出來。這段時間,黑啤也沒有再聯係過她。
黑啤大概已經明白。又或者,她是在給洛雲遙時間仔細思考。
和洛雲遙一樣的是,沈家人也在等待,和她不一樣的又是,他們是在動搖中等待。
沈洳霜和秦厲的婚約,到底還要不要繼續。
“當然要繼續!如果這時候取消婚約了外麵的人會怎麽說我們沈家?”沈仲粗暴地打斷沈夫人的取消婚約的提議,話裏滿是不容置疑。
“可是秦厲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出來,如果他真的坐牢了,你要讓霜霜還沒嫁人就守寡嗎?!”沈夫人苦著臉說道,她一向不敢反抗她的丈夫,但這次為了女兒的未來她也豁出去了。果然,第一次被妻子反駁的沈仲驚訝地看向她,接著就是狂風暴雨般的暴怒。
“家裏還輪不到你說話!你給我滾回房間去——”“不行!這次我一定不能退讓,你這是為了你的麵子把你女兒往火坑裏推啊……”“啪!”
狠狠一巴掌,打斷了沈夫人難得鼓起的勇氣,也打散了她對沈仲僅剩的情意。她捂著臉,表情先是震驚,後來就變成了仇恨,她狠狠地看著沈仲,眼裏有著偏執的瘋狂。可她還沒來得及發作,沈仲又是狠狠一巴掌打在她另外一邊臉上。
“啪——你那麽看著我幹什麽,還不給我滾回去!”
沈仲已經近乎狂怒了。就在這時,門響了,沈洳霜走了進來。在看到自己母親雙臉高高腫起,父親一臉狂怒的樣子,心裏一震。
“媽!你怎麽樣!”沈洳霜走到沈夫人身邊,仔細查看著沈夫人的臉,滿是焦急。沈夫人卻推開沈洳霜,把她攔到自己身後,眼神堅定地看著沈仲,說道:
“沈仲,今天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會讓你繼續禍害霜霜!”
沈洳霜睜大眼睛,看著站在自己前麵的母親,眼裏全是感動。——她也隻有這個母親是真正關心自己的了。
“禍害?我那是禍害她嗎?!秦厲公司倒了怎麽樣,他還有他老爸啊,他老爸還能放任他一直待在監獄?你這腦子能不能轉轉?啊?”沈仲煩躁地走來走去。最近這段時間事情發生得太多了,多得他腦子都快要爆炸了。偏3偏家裏這個蠢女人還要來搗亂,真是把他氣得夠嗆。
“你把霜霜推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就是禍害她!”沈夫人一句話點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沈洳霜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原來,母親早就知道……
“秦厲大年三十都可以丟下霜霜去找其他女人,和霜霜訂婚了還和別的女人鬧緋聞,霜霜嫁過去能幸福嗎!”
“你在跟我說愛?你是在跟我說愛?你瘋了吧你!——”
“你自己不懂愛,就說別人瘋了?沈仲,我看是你瘋了!你早就瘋了!”
說這句話的,是沈洳霜。這麽多年了,她終於有勇氣,站出來反抗她的父親。
她這個,堪比暴君的父親。
沈仲一直來回走動的步伐停下了,他雙手背在身後,身體不動,頭卻扭了回來。他有如寒冰的眼神直直紮在沈洳霜身上,像一把冰刀。
沈洳霜緩緩地,緩緩地走到自己母親前麵,以一種決絕的姿態,對上了自己父親的目光。
一時間,沈家一片寂靜,靜的,隻能聽到自己血液倒流的,“轟轟”作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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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健在對麵坐下,嘴裏還叼著一根煙。他眯著眼睛打量著秦厲,眉頭緊緊地皺著。
秦厲伸出手:“給我一根煙。”
陳健“嗤”地一笑,盡管身邊的年輕警官說不符合規定,他還是抽出一根煙通過審訊窗口甩給了秦厲。
“沒有火,你怎麽抽啊?”“心裏有火,就夠了。”
陳健又笑了:“沒想到你還是個唯心主義。”並沒有點出秦厲話裏的一語雙關。
“聽你這麽說,你是唯物主義了?那你找到什麽了嗎,可以直接給我定罪的,證據?”
秦厲在這麽多天之後,第一天主動提到了這個方麵的東西。
“聽說胡岩都為你出麵了。你麵子還不小嘛。”
“主要是我沒犯什麽事,別人才能安心地幫我出這個麵。”
“秦厲,我說了,你這次逃不掉的。”
“那我倒要看看,我怎麽個逃不掉法。”
——又沒進展!
陳健走出審訊室後,把手裏的煙狠狠丟在地上,然後用腳碾滅,眉頭緊鎖。徒弟小林一臉擔憂地說:“師傅,照這麽下去,拘留時間到了,我們不放秦厲也不行了啊。”
“我會找到辦法的。”陳健重新抽了根煙叼嘴裏,這樣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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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洳霜知道自己這個暴君父親會生氣,可是她沒想到的是,他會氣成這樣。
“你住手啊你會打死她的!你住手啊——”
母親淒厲的叫聲在耳邊響起,沈洳霜卻感覺那些聲音隔著一層什麽,她的耳朵“轟隆隆”作響,感受到的,全是來自沈仲的怒火。
“你這個不肖女!敢直呼父親的名字,還敢罵你的父親,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一拳拳,一腳腳,狠狠砸在沈洳霜身上,她呈蝦狀蜷縮在地上,每被沈仲打一下,身體就反射性的瑟縮一下。
可是她的身體,好像已經感受不到疼痛了。又或者說,身體上的疼痛遠比不上心裏的絕望。
是在兒時的哪一天呢?也是這樣被她所謂的父親往死裏打?那時候是因為什麽?沈洳霜疲憊地想,好像,是因為一個小男生給她遞了情書,被沈仲看到了,認為她敗壞了他們家的門風,狠狠地一個巴掌,開啟了她兒時的噩夢。
那一次,她好像住了很久的院,即使醫生很努力治療了,她還是留下了後遺症。那麽這次她會住多久呢?是一年,還是五年?又或者……她,會直接走進墳墓?
“霜霜,你討句饒啊,你討句饒啊!”沈夫人撲在沈洳霜身旁,聲淚俱下。沈洳霜悶哼幾聲,始終不願意開口。
“沈洳霜!你想通了沒有?給我道歉!”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仲終於打累了。他坐在沙發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沈洳霜,讓她向自己道歉。還好心地說:“你跪下道歉了,或許還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沈洳霜聞言,身體微微抖動。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沈仲勾起嘴角,得意地笑了。強?再強不也還是得臣服於他。他悠閑地拿起茶杯,正想喝茶,就聽好不容易站起來的沈洳霜說:
“我、不會道歉。不僅如此,我還不會和秦厲訂婚!沈仲,你和他訂婚去吧,你們兩個瘋子,一起抱團死去吧!——”
“砰!”茶杯碎裂的聲音。
“霜霜!——”沈夫人撕心裂肺的尖叫。
“噗。”沈洳霜軟趴趴倒在地毯上的聲音。
鮮血,從沈洳霜的額頭流淌而下,暗黑的,濃厚的鮮血,浸濕了厚厚的地毯,在地毯上,暈開了一朵淒美的花。
沈洳霜失去意識前看到的最後一個場景,就是自己母親驚懼的臉。她倒在地上,倒在血泊中,心裏卻難得的平靜。
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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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麵為您播報一則新聞,就在剛剛,xx時間17時30分,沈氏集團大小姐沈洳霜女士被緊急送到醫院,疑似生命垂危,我們將——沈先生,沈先生請問你能說說令嬡為什麽會住院嗎?她的傷跟她的未婚夫秦厲接受警察調查有什麽關係嗎?”記者正對著鏡頭說著什麽,突然看到了沈仲,連忙走上去攔住沈仲。
沈仲看著鏡頭,滿臉疲憊,痛心疾首地說:
“霜霜是因為太擔心小厲了,一時間想不開,在家裏……我們家裏人非常擔心,還希望各位媒體朋友能給霜霜一個安心養病的空間,一切,以後再說吧。”
“那這種情況下沈家會跟秦厲解除婚約嗎?”
女記者的一個問題,換來沈仲淩厲地一個眼神。
“不管你們媒體怎麽評價這個婚約,我隻想說,我們沈家不會是那樣的做派。這點,相信大家也可以在我女兒霜霜身上可以看到!”
說完,沈仲就不再理會那個記者的任何問題,在各路保鏢的保護下匆匆離開。
——洛雲遙一把關掉電視,抱著抱枕,心煩意亂。洛思苦從小房間裏走出來,手裏還抱著秦厲為他特製的象棋。
“媽媽……”
小聲的呼喚引起了洛雲遙的注意,她把洛思苦抱在自己懷裏,母子連心,她感受到了洛思苦的不安。
“媽媽,爸爸什麽時候能回來?我們什麽時候,能出去呢?”
洛雲遙輕輕吻著洛思苦的發旋,目光閃爍,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