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唯獨你雙手握得碎我
“阿遙……”秦厲輕輕開口，眼裏是裹挾著痛苦的綿綿情意。
洛雲遙沒有說話，用行動回答了秦厲。
——洛雲遙突然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刀，速度快得秦厲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就斜躺著被壓在了沙發上，洛雲遙手中的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洛雲遙顫抖著雙唇，臉上的肌肉快速抖動。她死死地看著秦厲，眼裏的恨意簡直燃成了一把大火，快要把她自己燒死了。
“阿遙……”秦厲再次呼喚，心裏痛苦得讓他幾欲嘔血。洛雲遙眼裏的刻骨的恨意，幾乎要把他燒成灰燼。
他們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當初是洛雲遙義無反顧站在他前麵保護他，以赤子之心，以血肉之軀，遮攔一切風霜雨雪，阻擋所有槍林彈雨。
而現在，是洛雲遙拿刀逼他脖頸，眸中帶淚，話裏泣血。
“嗬嗬……”秦厲落寞一笑，自動抬起脖子，把頸部動脈讓給洛雲遙。
動脈在水果刀下突突地流動著鮮血，洛雲遙拿著刀的手在顫抖，雙目含淚——
“秦厲……”
割下去，割下去。
“我恨你……”
割下去，就什麽都結束了，割下去！
“秦厲……”
割下去啊！動手啊！
秦厲放棄般閉上眼睛，一滴眼淚從眼角輕輕落下。
如果殺了我，能讓我們彼此解脫，那麽你就殺了我吧。
腦海裏不斷回放他和洛雲遙曾經的一幀幀一幕幕，秦厲靜靜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當——”一聲後，秦厲聽到洛雲遙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我恨你……但我……更……你……”關鍵的那個字被淺淺隱去，秦厲心裏一顫。
——輕輕熱熱的唇，印在秦厲的唇瓣。
秦厲張開眼睛，撞進洛雲遙淌淚的雙眸，以及那雙眼裏，濃得化不開的情意。
秦厲深吸一口氣，猛地伸手抱住洛雲遙，緊緊地把她箍在自己懷裏，力氣大得幾乎要弄碎洛雲遙，隻想和她糅為一體永不分離。灼熱的唇封住洛雲遙的，秦厲深深地回應洛雲遙這個吻。
他們真是寂寞太久了。
他們是彼此的毒，是彼此的罪，是彼此的藥，更是彼此的救贖。
愛也好，恨也罷，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似乎都不再重要。此刻的他們，隻想遵循著身體的本能，探尋著彼此。
前塵往事，就讓它隨風而去吧。隻有現在，隻有眼前，隻有彼此。
原來，我們一直彼此渴望；原來，我們一直渴望觸碰彼此；原來，我們一直缺少的，都隻是重新開始的勇氣。而習雅禎的出現，則給了洛雲遙那份從頭再來的勇氣。
“砰——”秦厲抱著洛雲遙，關閉了房門，兩人的喘息，掀起了一場遲來的淋漓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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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冷。
下了一夜小雪的y市，籠罩在一片霜白之中。洛思苦從床上起身，驚喜地趴在窗戶上，看著外麵白皚皚的世界大叫道:“下雪啦下雪啦！！”
秦厲從外麵進到洛思苦房間，對洛思苦擺擺手，又指指洛雲遙房間，意思是洛雲遙在睡覺，示意洛思苦不要大喊大叫。
洛思苦用手捂住嘴巴，瞪得大大的眼睛裏難掩興奮。
“秦叔叔，下雪啦！”洛思苦小聲說道。
“對，下雪了，下雪了！”
秦厲一把將洛思苦抱起來，舉在自己上方，轉了好幾圈，然後在洛思苦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臉上全是興奮。洛思苦沒見過表情這麽豐富的秦厲，有點被嚇到了。
“秦、秦叔叔你怎麽了……”
“思苦，叫爸爸。”秦厲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興奮地對洛思苦說道。
“啊？可是，可是思苦沒有爸爸啊……”洛思苦在半空中艱難地思考。
“思苦，你有爸爸的，你和其他小朋友一樣，既有爸爸也有媽媽，我就是你的爸爸。”秦厲神經質地一直重複著“爸爸”兩個字。
洛思苦在半空中都要失去思考能力了，秦厲又舉著他轉了幾個圈，洛思苦小臉慘白。
“你把他放下。”
洛雲遙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父子倆同時回頭去看洛雲遙，相似的五官上，表情也驚人地一致。
秦厲連忙把洛思苦放下，有點尷尬地掩飾般輕咳了一聲。洛思苦逃離了秦厲的魔爪，連忙跑到洛雲遙身後，抱著洛雲遙的腰驚恐地看著秦厲，小聲地說:
“媽媽，秦叔叔，秦叔叔瘋了……”
秦厲尷尬地四處亂瞟，天知道他隻是太興奮了。現在的他隻差在街上裸奔大叫了，恨不得告訴全世界他把愛人挽回了。
洛雲遙輕輕一笑，臉上還有幾分蒼白，但笑裏卻沒了以前的苦澀，隻有一片明亮，把洛思苦從自己身後拉出來，洛雲遙蹲下看著洛思苦認真地說:
“思苦，你不是一直問，你爸爸是誰嗎？”
洛思苦以前確實一直有問洛雲遙，自己的爸爸去哪了，為什麽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而他隻有媽媽。但是小小的他也敏感地察覺到，每次自己問了這個問題，洛雲遙的情緒就會瞬間低落，不管上一秒笑得多開心，下一秒就會難過得好像要哭出來。時間久了，洛思苦就不再問了，他不想看到媽媽再露出這樣的表情。
而現在，媽媽主動提起爸爸，這讓洛思苦小小的心髒激烈地跳動著。
秦厲也在一旁緊張地咽咽口水。
洛雲遙摸摸洛思苦的頭，臉上露出心疼的表情:“以前是媽媽不好，一直瞞著思苦。現在媽媽決定告訴思苦，你的爸爸是誰。”
“是，是秦叔叔嗎？”洛思苦鼓起勇氣打斷洛雲遙問道。
洛雲遙聞言怔了片刻，然後緩緩點頭。把洛思苦轉了個方向，正對著秦厲。
秦厲緩緩蹲下，正對著洛思苦，看著這個小小的身影，秦厲感覺自己心快要跳出來了。
“思苦，秦叔叔，就是你的爸爸。”
“思苦，叫爸爸。”
洛雲遙在洛思苦後麵，輕輕地鼓勵。她的臉上籠罩著一種聖潔的光芒，那是母親專有的溫柔。
洛思苦後退了幾步，嘴裏呢喃:“爸爸？”
尚且帶著疑問。
秦厲點點頭。洛雲遙回答道:“是的，是爸爸。”
“那麽，爸爸為什麽這麽久都不來找我們？”洛思苦說出自己的疑問，無忌的童言無形中傷了兩個大人的心。
洛思苦雖然隻有五歲，但跟著洛雲遙東奔西走這麽多年，相依為命這麽多年，艱難的生活迫使他比同齡孩子都要早熟，也讓他對於“爸爸”這個身份有著很模糊的認知。
他不明白，為什麽別的孩子都有爸爸，而自己沒有，他也不明白為什麽每次問媽媽都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一開始他會想自己爸爸是誰，被欺負了他會想象自己爸爸來保護自己，時間長了，他的思想也轉變了，他開始想，為什麽爸爸要拋下他和媽媽？
為什麽爸爸不來找他們？為什麽自己的爸爸，不能像別的孩子的爸爸一樣保護他和媽媽？
小小的腦袋裏，滿裝的是洛思苦對於這個世界的困惑。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秦厲抖抖嘴唇，看著洛思苦明顯抗拒的神情，心裏充滿了痛苦。他想過洛雲遙會拒絕他，他昨天晚上甚至已經做好準備死在洛雲遙的刀下，他想這想那，千算萬計，就是沒有想到，洛思苦會不能接受他。
應該是，不能接受作為爸爸的他。洛思苦可以任由“秦叔叔”抱自己親自己，卻不能接受“爸爸”靠近自己。
這是秦厲怎麽也沒有想到的。
洛雲遙抱住洛思苦，眼裏淌下淚來，對洛思苦破碎地說:
“思苦，是媽媽不好，沒能讓思苦和別的小朋友一樣，思苦，思苦……”
洛思苦抱著洛雲遙，臉上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的呆愣。
“思苦，不是爸爸不來找我們，是爸爸暫時有事離開我們了，現在爸爸回來了，思苦可以和別的孩子一樣，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洛思苦不理解“幸福”是什麽含義，但他被洛雲遙話裏的“爸爸回來了”吸引，他小聲地說:
“爸爸回來了？”
“嗯！爸爸回來了，他就在思苦後麵，隨時都可以抱到思苦。”洛雲遙流著淚點頭。她欠思苦的，實在是太多了。
洛思苦緩緩轉身，麵向秦厲。
秦厲也早已經淚流滿麵。
“爸爸？”
洛思苦試探著叫了一聲。
秦厲狠狠點頭。
“爸爸……”
洛思苦臉上開始淌下眼淚。
秦厲點著頭，對思苦試探著伸出手。
“爸爸！”洛思苦大叫一聲撲進秦厲懷裏，盡情傾訴著這麽多年的委屈。“爸爸爸爸爸爸！”
洛思苦不停地叫著“爸爸”，聲聲欲碎。
洛雲遙捂嘴痛哭，為思苦，也為自己。
秦厲一把把洛雲遙也抱在懷裏，任由這對母子的眼淚打濕了自己的衣裳，也打濕了他的心。
窗外，細雪輕飄，仿佛可以掩蓋掉過往一切苦痛，好像，可以迎來新的開始。
反反複複，兜兜轉轉，最終發現，還是最初人，唯獨最初人的雙手，握得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