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縱然曹營的燈火比平南將軍府多亮了半夜，可曹操郭嘉的慨烈之言，卻終究比不過汝南府邸齊鳴的歌聲。
其中的原因，是曹操沒有想到漢室大軍先鋒，竟從豫州而出。他可以接受江東歸降漢室，卻無法承受漢室大軍如此神兵如降。要知道，此時的曹軍不過剛擊敗江東三萬大軍，還處在休整階段。就算當即南下趕赴長江，也需兩日時間。而這兩日的時間，也足夠漢室天子帶著荊州的水軍順流而下，支援江東了。
更不要說，陸上還有劉備親統的三軍豫州兵將，兵鋒直指盱眙。
然而，便在曹操對此痛怨不已之時，更大的打擊便接踵而至：漢室詔令在短短數日內急劇發酵，直至天下震動。就在曹操治下，兩日內便有不少大族起兵響應漢室，欲在天下這最後一場大戰當中，分得一杯羹。而兗、青、徐三州的百姓，對於漢室即將一統的大動作，更是極目遠盼，紛紛奔走相告。
一時間，曹操有些心灰意懶之感。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漢室那七年的魔咒這般牢不可破。天下那些飽受漢室荼毒的百姓，隻需那麽一丁點的希望，便又亟不可待地又要歸順漢室。
可惜，這便是大勢。縱然曹操一代梟雄，也無可奈何。
緊接著，當曹操下令繼續南下，欲與在長江與漢室決一死戰的時候。整個曹軍卻一下子亂了起來，這一刻，曹操痛心地嚐到了養虎為患的後果。
曹操手下的嫡係主力，就是他當乃征討黃巾起家的青州兵，這支軍隊可是曹操用大量財物和敵人血肉飼喂出來的虎狼之軍。他們驍勇敢戰、兵士各個悍不畏死，是曹操立於這個亂世最大的倚仗。
可惜，從這支部隊的名字就可以看出，這支部隊大多乃青兗兩地的人。漢室詔令討伐曹操，首當其衝的就是兗州和青州兩地。然曹操罔顧軍意，執意南下，登時讓這支桀驁不馴的猛虎大軍，選擇了弑主。
大批的青州兵將校反叛，脫離曹營欲回兗、青二州，曹操無論用財帛誘惑還是鐵血鎮壓，都無法澆滅這股反叛逃亡之火。甚至有一夜還有兵士趁亂衝擊了曹操的中軍帳，若不是許褚典韋早有防備，曹操很可能直接出師未捷身先死。
再之後，當曹操終於率領著經曆了幾波動亂、隻剩真正嫡係部隊到達長江的時候，他又接到了一個更加令他頭痛的消息：徐州亂了！
鑒於青州兵的叛逃，曹操未雨綢繆給鎮守徐州的曹洪寫信，令其巡視徐州，穩定後方。畢竟曹操也知道，徐州雖然不會首當其衝受到漢室大軍的攻伐，但徐州一地，卻是他曹氏永遠的心病——對於那一州，曹操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小心。
然而，就在曹洪巡視下邳城、並且召集地方官員會議的時侯，突然駐下邳的部隊就發生了兵變。戰鬥就在下邳的太守府外的大街上展開。叛亂士兵們高呼著“驅國賊、興漢室！”的口號，三度衝擊太守府的大門。
整個兒的下邳城為之大亂，普通的百姓也湧上街頭，為叛亂士兵們呐喊助威。巨大的吼聲回蕩在下邳的上空，讓整個徐州都為之發抖。
不過叛亂的兵士人數並不是很多，曹洪也是一位身經百戰的優秀將領，他坐鎮太守府中不動聲色，將與會的官員重重保衛起來。戰事最激烈的時侯，叛亂士兵的箭直釘在了曹洪的身前三步遠，所有的與會人員都嚇得跳了起來。曹洪卻飲下一樽酒，提槍跨馬出府，親率侍衛與叛軍廝殺。
最後，曹洪在府外連衝了三個來回，全身染血，才將叛亂鎮壓了下去。可在隨後調查此次叛亂的起因時，曹洪這位戰場上的勇將卻犯下了大錯：他發現，參與叛亂的兵士，竟同徐州望族陳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陳家，就是那位擁有陳珪和陳登兩父子的家族。這一家族早在陶謙時期便乃徐州的豪紳大族，隨後經劉備、曹操二次易主後，這個家族非但屹立不倒，反而更加壯大。尤其糜家隨劉備入豫州、曹豹的家族被漢室天子打壓後，陳家在徐州無論軍界、民間、士族當中，都有著可怕的實力。
曹洪當然知道這點，但他身為武將，所奉行的理念就是當機立斷。於是，他便做出了一個最愚蠢的決定：派兵包圍陳家，搜捕陳家父子。
將陳家父子關入大牢後，他便急忙寫信請示曹操該如何處置陳家父子。
曹操接到信後，一時便覺頭疼欲裂，痛不欲生，悲歎道：“子廉失我徐州矣！這陳家父子或可視而不見，也可斬草除根，可偏偏不能關押囚禁！”
夏侯淵不解其意，糾結問道：“主公，何出此言？”
“對陳家視而不見，此事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斬草除根，也可震懾徐州叛亂之徒，使其不敢生異心。可一旦羈押陳家父子，則徐州上下人人自危，若再逢有心之人煽動，徐州上下何人不驚恐擔憂我曹氏欲對徐州不軌？”
果然，未待曹操的回信到達下邳，整個下邳在一度叛亂後，又掀起了第二度更加猛烈的叛亂。這一次，勇武的曹洪也無法製止局勢，隻得引兵逃出下邳，以做後圖。可不曾想，下邳一處的叛亂就如星星之火，轉瞬便成燎原之勢，整個徐州一下子不可避免的亂了起來。
直至這個時候，曹洪才查出了第一次叛亂，原來其中還有漢室錦衣衛的影子——可惜，這一切已於事無補。
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曹操，已然感覺時不我待。為鼓舞士氣，他忍著頭痛的傷疾親自引兵進攻江東水軍大營——此時漢室大軍還未曾抵達，他要在這個千載難逢的時間夾縫下，先打出一絲優勢。
然而，他沒想到，就是這一役，他再一次品嚐到了折戟沉沙的滋味：江東的水軍雖然主力被擊潰，然剩下那區區五千江東子弟，卻都精於舟楫。兼之他們又心懷複仇雪恥之誌，在老將程普的謀劃下，以一支奇兵駕輕舟衝散了江麵上的曹軍戰艦。曹軍船陣既亂，江東子弟各個奮勇爭先，將好多連泅水都不會的青兗兵士逼入江底。一時間，整片江麵上哀嚎震天，曹操見此慘敗，竟氣急暈厥過去。
醒來之後，曹操望見的，是滿帳文武黯淡悲絕之色。祭酒郭嘉形銷骨立，短短數日之內，竟然不複往常的豐神俊朗：“主公，青、兗二州又有噩耗。漢室第一驍將呂奉先率並州狼騎奔襲濮陽。濮陽太守丁斐開城納降，濮陽再淪於呂奉先之手；青州一帶尚未與漢室大軍交戰，然淳於瓊整日與泰山城外耀武揚威，言漢室新興之將張文遠、田國讓不日即率幽燕精騎攻城，泰山上下惶怖不安，青州門戶危矣。”
曹操沉默片刻，眼神黯淡，正待滿帳文武以為曹操鬥誌被奪，欲上前寬慰時，曹操才緩緩開口問道：“今日之敗，皆因我等中原兵士不習水戰。大江之上，舟船顛簸，軍士心虛怯戰，方被程德謀以奇法勝之。諸位皆飽學善戰之士，可有良策解之？”
滿帳文武見曹操如此堅忍不拔，萬難如泰山之重壓於身時，仍苦思破敵之策，一時不由又敬又愁。然而，他們也跟曹操一樣俱乃中原人士，對於這等水戰之法，的確算不上精通。
就當滿帳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時，從文武隊列的尾處，卻傳來一人聲音：“主公，在下不才，或有破解之策。”
眾人齊齊注目，一時都覺麵生，那人當即道出姓名：“在下蔣幹，字子翼，與江東周瑜乃同窗之友。”
聽聞這蔣幹道明來曆還要扯上江東周瑜，滿帳文武一時都心懷不屑，但曹操此時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試問道：“你言可有良策解我心頭之患？”
“主公，中原兵士懼舟船顛簸，乃因舟船體小之過。若以鐵索將戰船結連一片，則首尾相接，於江麵上如履平地。屆時再與江東水軍交戰，一則不懼敵船衝破我軍船陣，二則不再顛簸，可令中原兵士重現虎狼之威。”
曹操一聽此計，當即從病榻上躍起，吩咐道：“速速依此計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