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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4章 自該如此

  到了營門的時候,逢紀看到步度根和黑山賊眾兩部,已涇渭分明地列出了兩陣。此時的氣氛極為焦躁凶險,場中已然聽不清任何一人的叫喊。隻因為所有的人,沒有一個不在叫嚷的。這種數萬男人彼此吼叫的情景,讓逢紀不由更加心煩意躁。


  步度根這時根本壓製不住那些憤恨漢人的鮮卑族人,尤其聽聞這些漢人還恬不知恥地搶奪了他們的烤羊;而黑山賊眾這裏,剛被收攏的兵士都是未遭受並州狼騎鋒銳的家夥。他們還將整件事停留在鮮卑與漢人的意氣之爭上。看到自己同伴的慘死,此刻還聞聽鮮卑人全族出動要血洗他們,更是怒氣勃發,也鼓噪著隻求一戰。


  然而,耳中亂嗡嗡地被喧鬧灌得頭疼心煩不已的逢紀,不由便感到有些詭異:兩方的激憤明顯都到了臨界點,更有著將對方屠戮幹淨的理由,為何從自己趕來到現在,他們仍舊停留在了吵嚷和叫罵的階段?

  這樣的狀況,讓逢紀感到十分疑惑。雙方誤會已深,難道不該早就仇人見麵、拔刀相向嗎?

  除非……這兩方都隻是裝腔作勢,但實際上,都也根本不想毫無意義地將力氣耗費在晉陽的戰場上。


  對的,隻有這樣一個解釋了。


  麵對宿將徐榮鎮守的晉陽,以及徐榮背後的漢室,這兩支本就士氣懈怠又對晉陽沒有誌在必得心思的部隊,已然耗盡了他們的鬥誌。也由此,他們更不想再節外生枝——畢竟,再怎麽說,不過一隻羊和幾百人的性命而已!


  在人命如草芥的亂世,這什麽都算不上!

  想通這些,逢紀雙眼忽然一亮:或許,就這樣讓兩方各回各家,也好過最終局勢一發不可收拾吧?


  而讓根本不想打的兩方停下來,逢紀認為自己還是有辦法的:他隻要指出兩方一旦開戰,晉陽漢軍和已趕赴此地的漢軍便會漁翁得利,那麽,他們殘留的理智應該會瓦解這場紛爭。


  這一瞬,逢紀當真有種喜出望外的激動,他趕緊向身後一名兵士吩咐道:“速速去尋來一麵銅鑼,要聲音響亮,能壓得住這些蠢貨亂叫的那種!”


  可就在逢紀以為峰回路轉的時候,黑暗當中一支利箭猶如毒蛇吐出的信子,迅疾無比地射向了一名高吼怒罵的鮮卑首領身上。那名鮮卑首領隻來得及發出一聲蓋過了所有叫罵的慘嚎,便從戰馬上跌落了下去。


  一瞬間,營門前三四萬大軍再無一絲聲響,靜得隻留下了戰馬不安地嘶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位死去的鮮卑首領身上。而這一瞬,逢紀剛展露出一絲希望的臉,瞬間仿佛被冰凍住了一般,愕然而絕望。


  “殺啊!殺光這些卑鄙的漢人!”驚愕的步度根終於反應過來,他拔出彎刀高高舉起,怒氣勃發地呼喊著,同時催動了戰馬。


  “兄弟們,既然動手了,就別再留手。衝啊,殺光這些鮮卑雜種!”黑山賊眾這裏,也忽然反應了過來。


  於是,兩股洪流,就此狠狠地撞擊在了一起!

  幾乎就是同一刻,晉陽城頭裏的望樓裏,亮起了一星幽幽的燈火。這樣的變化,莫說對於城下已經亂如蟻粥的戰場,就是在開戰之前,已然迅速脫離戰場的逢紀等人也未察覺到。畢竟,晉陽城一向防備嚴謹、燈火通明,多出的這一盞燈火,實在難以引人注意。


  然而,就是這一盞燈火之後,卻矗立著晉陽城中最重要的幾個人。


  漢室宿將徐榮麵色不驚不喜,就那麽帶著詭異的淡然看著城下拚殺;並州牧壺壽則激動的來回踱步,嘴裏不廳念叨著:“成了,張將軍之計真的成了。此役之後,鮮卑和黑山賊元氣大傷,至少兩年之內,不……四年之內,並州境內不會再有大的戰患。”


  “牧守大人何其保守,漢軍蟄伏半年有餘,如利刃雪藏鞘中。輕易不出,一旦鋒芒畢露,則豈能如此見血則止?”杜畿委婉又公正地說出這番話,可語調當中也有難掩的一絲激動:“陛下既然令寶刃出鞘,所圖自不會小。若微臣所料不差,並州此後必再不會有戰亂!”


  “不然,此刻泥沙俱下,紛雜混亂,尚未到水落石出的一刻。”徐榮終於開口,這時他的目光,已經越過城下的混亂,而望向了連綿不斷太行山脈後的冀州。他知道,這場廝殺之後,或許會迎來一片短暫的平靜,也或許就是暴雨傾盆的前奏。


  若想在沒有徹底擊垮那頭大虎之前,祈求並州以後再無戰亂,遠沒有那麽容易。


  不過,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而讓徐榮很快將目光又放在這處戰場的,是魏延的一句話:“將軍,此番兩軍已內訌一炷香時間。正是混亂不堪之際,末將不才,懇請將軍準許末將領兵出擊,大敗敵軍!”


  徐榮聞聽這話之後,臉色忽然變得很平靜,就如捕魚的漁翁,等待魚兒上鉤前的那種平靜。甚至,他還忍不住笑了以一下,才望向魏延道:“文長可是見文遠立了這滔天之功,升起了爭強之心?”


  今夜魏延值守,他可是將張遼闖營一幕盡皆看在眼中的。那斬將奪旗的一刻,魏延哪能不希望萬眾矚目的人是自己?畢竟,魏延的確有自信,張遼能做到的,他也完全可以做到!

  隻不過,此刻被徐榮一眼看破心中所想,魏延驀然便有些心虛,掩飾道:“末將不敢,隻是城下賊軍如今的確已紛亂不堪,正是我等大破賊兵的良機!”


  魏延這句話說的一點都沒錯。如今城下鮮卑一族和黑山賊眾,已然使得戰場呈現出了犬牙交錯的混亂,甚至最激烈的地方,兩軍已然徹底混在了一起亂戰了起來。


  鮮卑的騎兵因為驟然發動,根本沒有發揮出騎兵衝鋒的優勢。而黑山賊寇雖然戰力馬馬虎虎,但似乎極為精通這等亂戰。步度根拚盡全力嘶吼著,期望可以衝破黑山賊無盡的阻擊,但最後卻頹然發現,他很難前進一步。森然紛亂的刀槍包圍著他,裹脅著他,簇擁著他,像如旋渦一樣使他不自覺的向無盡的河底。


  陷入這等亂戰之中,騎兵的戰力半點不會比步卒強上多少。反而會被奮不顧身的敵軍撲下戰馬,然後被敵軍亂刃分屍。更何況,自己的鮮卑騎兵,也不是善於突襲衝破的西涼鐵騎,他們更善於的是遠程遊掠騷擾,這樣與黑山賊寇亂戰,簡直太愚蠢了!


  待步度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戰馬已悲鳴著倒下,幾乎把他摔在地上。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前進一步,他轉回身,大吼著像向來處殺去。但對於已經殺紅眼的族人來說,他此時的命令很難得到執行,於是,混亂的戰場再度混亂,而死亡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急劇地增加著。


  這個時候,倘若魏延引兵衝殺過去。不需太多兵馬,也能殺敵軍一個措手不及。再加上鮮卑騎士和黑山賊已經使得戰場一片混亂,兩方又氣力懈怠。突逢漢軍衝擊,必然會鬥誌崩潰,四散而逃。


  所以,魏延此時的請戰,從戰術層麵來講,沒有一絲錯誤。


  但已為宿將的徐榮,考慮的便不僅僅隻是戰術層麵,他需要考慮戰役甚至戰略的層麵。這些,城下靜靜潛藏的張遼已然登堂入室,可魏延卻有些一葉障目,需要他的點醒:“文長,此一役,可絕非一戰之事。而是關係到漢室對鮮卑異族、對黑山賊寇的威懾,甚至,還關係到漢室對袁紹的敲打。”


  話說到這裏,徐榮便看到魏延紫色的臉龐驀然一變,羞愧漲紅。顯然,他已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徐榮見狀不由欣慰不已,越發感覺天子識人之明,亦感慨漢室後俊之才層出不窮。


  於是,他之後的微笑便更加從容:“更何況,就算隻想掃滅敵軍,大破踏平也比不上逐亡漠北啊……”


  “將軍的意思是?”魏延凝眉看著城下已然有些精疲力竭的死戰,忽然便洞察了徐榮的意思:“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們漢軍既然要做那漁翁,就要等到鷸蚌垂死之際,將收益做到最大?”


  徐榮略一點頭,理所當然:“自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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