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大招放出來了?
看著跪在自己眼前劉璋那膽怯卻堅定不移的臉,劉協的心裏忽然就如灑滿了陽光般燦爛:果然,能夠在曆史上留下名字的家夥,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誰說人家劉璋弱智的?
生在亂世,還是漢室宗親家族中成長出來的人,怎麽可能連一點政治嗅覺都沒有?
不用說,此時的劉璋也已然覺察出,就在此時,他的人生麵臨著一道分水嶺:向前一步,海闊天空憑魚躍;可停留一步,就永遠是寄人籬下、混吃等死。
按說,基本上就將混吃等死作為人生奮鬥目標的劉璋,在那裏其實都沒有差別。甚至留在長安,夥食還要比川蜀那邊更好一些。畢竟,益州川蜀之地因為道路閉塞,還沒有長安的炒菜……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劉璋人家知道,自己一旦被當做了棄子扔在了長安,那後果將是如何!
剛才,他的二哥就被那些如狼似虎的虎賁宿衛給拖了出去。並且,可以想象他在廷尉大牢當中會遭受怎樣的折磨。而自己這位大哥,他又不是不了解,胸中的野望絲毫不比那些關東諸侯小,他困頓長安憤懣醉酒、高談闊論,難道不是在紓解自己的痛苦嗎?
要是,陛下真的讓他這位大哥回到益州。劉璋幾乎可以斷定,隻要自己的父親過世不足半年,他必然就會更加徹底地割裂益州同關中的往來。就算悍然自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畢竟,陛下有句話說的不錯:“我們這些人,都是高祖的血脈啊……”
而一旦那樣的情況發生,劉璋就知道自己在長安會是什麽命運:天子要是無力征伐益州,那便會誅殺自己令劉範蒙上惡名;而一旦天子雷霆一怒征伐益州,那自己的作用可能會更大一些,應該會,拿來祭旗……
所以,劉璋此時的開口,他並不是都希望自己能夠回到益州,得到益州牧那個身份和權力。他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命啊!
“季玉!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陛下已然親口說道,回川之人要有一定城府,你文武不成,生性暗弱,豈是能替陛下牧守益州的良任?”劉範這時終於忍不住開口,那嗓音之下壓抑的憤怒,使得他這番話當中充滿了濃濃的殺意。
可劉璋越聽出這話中的憤怒,便越知道自己此時不能放棄,他被劉範逼得幾乎不敢抬頭,卻還是低著頭將自己心中的話道出:“兄,兄長,若是我回益州,必然唯陛下馬首是瞻。”
“而,而且,陛下其實也可以派遣一些禦屬協助我,漢室人才濟濟,必然不乏這等英才。待益州局勢穩定之後,陛下便可再委派一名州牧取而代之,則益州便再為漢室疆域。屆,屆時,我就可奏明陛下,令我等兄弟三人團聚……”
聽著劉璋的這一席話,劉範忽然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同時那想要殺死的劉璋的衝動,幾乎就要驅使著他動手:父親當年幾經謀略,才令那個昏庸的靈帝廢史立牧。可你這等不孝之人,竟然輕飄飄的一句話,便想將那偌大的天府之國歸還給漢室!
劉季玉,你真該死啊!
無能,就是原罪!
可是,劉範滿心憋懣卻不能表露出一絲一毫。此時的漢室天子,一雙眼睛已然閃亮,明顯在思忖著自己這個無能弟弟的提議。劉範說什麽也不能讓局勢就此一下崩潰,他大腦急速旋轉,靈智瞬間被激發起來。
“陛下,季玉之言不過空談。益州一地俊彥本就濟濟,而家父當初入蜀之時也帶了一些幕僚。如今兩派相爭猶如水火,全憑家父身份及威信彈壓。倘若陛下再派一支關中勢力入主益州,則三派相爭,更加難以控製,後果也更加難料。”
“唔……”劉協微微點頭,似乎認為劉範的話也很有道理。
而劉範這時則趁熱打鐵,再度開口道:“陛下,季玉實難當大任,留在長安也算求仁得仁;而微臣久慕陛下恩德,圖報之心迫不及待。在長安期間,微臣每每與人閑談,皆乃治蜀良策,正是期待有朝一日能為陛下分憂解愁……”
劉範說著這番話,心中也不由自鳴得意,他想不到自己在關鍵時刻,竟還有這等急智。此刻他將自己的高論之事道出,非但不會讓劉協懷疑自己的動機,更可以讓劉協認為他就是那適合之人。
而這時,劉協的麵容也果然猶豫起來,劉範見機不可失,當即五體投地拜伏在劉協麵前,大呼道:“陛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況,陛下適才也說過,你我俱是高祖血脈……血,濃於水啊!”
“陛,陛下,臣,臣也是高祖血脈。萬,萬不會令陛下失望……”劉璋這時也同樣伏倒在了劉協麵前,泣淚橫流。隻不過,比起劉範的慷慨激昂來,劉璋的這句倒像是絕望地掙紮。
此刻,拜伏在地的兩顆心,都焦渴無比、滿懷期望。可他們卻看不見,正位上的劉協,那臉色卻完全是一副快要憋不住笑的模樣。最後,他用力擰下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才勉強能裝出一副猶豫難決的表情,煩躁地說道:“茲事體大,朕一時難決,爾等還是暫且退下罷!”
等了半天,劉範隻等到了這麽一個結果,抬起頭後,自然倍感失望。而劉璋,卻又一次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麵上顯露出了一絲僥幸。
可是,就當他以為今日之事暫且告一段落的時候,他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尋常。猛然一回頭,他攸然看到了身旁自己那個兄長正用看待仇眥一樣的目光盯著自己,那目光冷酷、憤怒、殺機盈然,再無當初自己心目中那個仁正可親兄長的影子。
忽然之間,劉璋好像就明白了什麽:自己以後,不會再有兄長了。有的,隻是一個恨自己毀了他滿心抱負的仇人。
離開殿門的時候,劉璋還想湊近劉範解釋一番,希望多年的兄弟之情能夠彌合這一裂縫。可劉範卻厭惡地一甩袖,快步而去,根本不在乎身後劉璋幾乎連滾帶爬地追趕。
直到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劉協眼前,靜謐的宮殿當中,劉協才微微一拍手:“公明,拿酒來!”
再入殿中的徐晃,身上那百戰將軍的殺氣早已無蹤,一張醜臉帶著討好的笑,怎麽看都覺得像是一個酒肆笨拙的夥計:“陛下,事兒這就算辦成了?您的大招兒已經放出來了?”
“這才哪兒跟哪兒?”劉協一聽這沒水平的話就不高興了:“你見過鬥地主……鬥諸侯上來就扔王炸的嗎?”
鬥地主這種牌,當然也在宮廷當中盛行了。當然也是經過改版的,首先紙製的變成了木製的,其次就是鬥地主改為了鬥諸侯。但玩法兒還是不變的,一經推出後,大受徐晃這種家夥的喜愛。
“當然有,末將就是如此,隻要手中有了王炸,就先扔出來,炸他們一個膽碎心裂,炸他們一個懷疑人生!”雖然不清楚這鬥諸侯跟大招兒有什麽關係,但徐晃還是洋洋得意地將自己的心得分享給了劉協。
劉協自然一口酒就噴了出來:徐晃啊,徐公明,你咋沒被炸上天呢!
可麵對徐晃那一張懵懂的臉,劉協覺得自己不能再承受跟傻子談話的折磨了,他隻有和藹可親地拍了拍徐晃的肩膀,勉勵徐晃道:“徐愛卿,朕就喜歡你這樣兵行險招、劍走偏鋒、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好好幹,朕看好你噢。”
“末將必當再接再厲,不愧對陛下讚賞之言。”徐晃樂得牙花子都咧出來了,看到徐晃這麽一副模樣,劉協忽然就明白他這麽喜歡讓徐晃呆在自己身邊了:的確,沒有人不喜歡這種沒見過世麵的人啊!
可是,徐晃終究是徐晃,他可以陪著劉協逗樂兒,但絕不是一點家國大事都不懂:“陛下,您不會真打算讓那個劉範回川吧?此人胸有城府、又極善隱忍……”
“朕需要你多嘴?”不待徐晃說完,劉希就打斷了徐晃的話。然後就笑眯眯地揮手,讓徐晃附耳過來:“朕告訴你,他這麽聰明,隻能是最後一個回到益州的人。”
“啊?……”徐晃一臉不解,驚異問道:“陛下,您真放他們都回去啊?第一個非劉璋那個蠢材莫屬,可第二個?……”
“不錯,就是讓你扔大牢裏的那個家夥。去關照一下溫正,讓他不要對劉誕用刑,但每天的飯卻隻能給劉誕吃個半飽……”
“為什麽啊?”
“因為,人隻有被餓著,才會抓心撓肺地想,自己為何會落到這等地步。而當真被餓得不行了,他就不敢再記恨關他進來的人,隻會恨有些人為什麽沒將自己早點救出去……”
秋風蕭瑟的建章宮中,徐晃聽到這句話,陰黢黢地就打了一個冷戰:得罪誰,也別得罪咱這位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