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我也要回川
劉協起身,將在陽光下閃亮著如魚鱗波紋的倚天劍平舉在眼前,滿意地看了看這柄真正的利劍後。才凜然一震,將這柄寶劍收入鞘中,光華盡隱。
這時候的徐晃,則虎著一張臉,也不同劉誕廢話。直接伸手如拎童子一般將劉誕擒在了手中,隨即向後一摜,劉誕登時滾落入了宿衛當中。不及劉誕反應,便被虎賁精銳數柄利刃夾身。
如此冷酷的手段和這些虎賁精銳身上那濃重的殺氣,令劉誕連呼喊一聲都不能,竟如一隻死狗般被拖出了大殿。而劉範和劉璋二人,也直接被這樣的場景震驚當場。直至宿衛行至宮門處,劉誕才反應過來一般,淒聲呼喊了一句:“兄長救我!”
直至這個時候,劉範和劉璋的心情才由大怒轉為了大悲,這短短一瞬間的變故,讓他們甚至還沒有搞清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條件反射一般拜伏在地求情道:“陛下恕罪!”
“朕已寬恕了你們的罪過了,這等謀逆大案,朕並不打算株連。”劉協緩緩坐下身去。大殿當中,徐晃及那些虎賁宿衛已經不知去向,他們來之勇烈、去之迅捷,就好像跟從來沒出現一樣。
有趣的是,聽完劉協之話的劉璋,竟然還擦汗慶幸了:“謝陛下,不……不對,陛下,您這從一開始就是在誆我們的吧?”
這話一出口,劉協真是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哭了:不錯,我就是在陷害你們,可你這位可愛的老實人,難道就能將這話說出來嗎?
於是乎,劉協一時間也有些玩笑心起,對著殿外呼喊了一句:“公明,又一個!”
徐晃也不知道就從哪裏便冒了出來,身後還是那些殺氣盈天的虎賁宿衛。劉璋一見這場景,嚇得竟直接將頭埋在地下,屁股高高撅起,一個勁兒地顫抖起來:“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我再也不敢亂說話了!”
“這才乖。”劉協看到這一幕,都有些不忍心嚇唬這可憐的孩子了。揮了揮手,徐晃跟他的小夥伴,又一次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但這個時候,劉範的臉色卻變得愈加陰沉起來,他在兄弟三人當中,屬於最有腦子的,這時候哪能還看不出劉協今日之宴,根本就是針對他們兄弟三人的鴻門宴。於是,他也不再客氣,直接開口道:“陛下,您欲兵向益州不成?”
“當然不是。”聽到劉範這話,劉協終於找到了他平時談話的感覺,屈臂倚著自己的腦袋道:“蜀道難,難於上青天。自古在天下大亂當中,益州難夠獨善其身,那不是沒有道理的。如今天下群雄都在養精蓄銳,朕若兵發益州,一旦困頓其中,待天下有變時,豈不是進退兩難?”
“既不想征伐益州,又不想放我等兄弟回川,那陛下便眼睜睜看著益州淪為一片兵凶戰亂之地?陛下也知,益州目前隻有我父在勉勵維係,一旦後繼無人,當地豪紳巨閥野心勃現,益州當為水深火熱之地矣!”劉範憤然作聲,這時候,他幹脆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劉協。
可劉協的目光卻一如平常從容淡定,猶如一汪深不可測的古潭。劉範那熾烈如火的目光剛一碰到劉協的目光,頓時就如火炭投入了冰湖當中,隻能留下幾圈可憐的漣漪。隨後,劉協嘴角更加莞爾,帶著一種將益州玩弄股掌中的笑意,輕啟朱唇道:“朕有說過,不放你們兄弟回川嗎?”
這句話猶如一道利劍刺入劉範的心,讓他非但無法抵擋,更一片悔恨和迷茫。他怎麽都沒有想到,劉協費盡心機弄出這麽一場鴻門宴,最後結果竟還是要放他們兄弟……不對,他從來沒說過要全部放他們回川!
“不錯,看來你已經猜到了,朕的確不能一點底牌都不能留,就任由你們回川。”劉協將自己的腦袋從臂膀中抬起來,饒有興致地看著臉色糾結變幻的劉範,繼續撩撥著劉範那炙熱而幹涸的心:“其實一切都無需諱言,倘若你們一旦回到益州,必然會當上一方土皇帝。畢竟,還是那句話,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啊。就連季玉兄,也知道要好吃好喝、好山好水好美人……”
“陛,陛下……”聽著劉協又提起自己的名字,劉璋真是快哭出來了:“我不回川,不回去了還不行?”
“哦?……”劉協故意吊了一個長音,充分表達出自己的疑惑後,才將目光望向了劉範:“既然季玉兄不回去,那朕便隻好讓……”說到此處,劉協故意閉口不言,但那目光所向,卻一下讓劉範的身軀都忍不住挺立了一下。
那是準備接受的姿勢,同樣,他眼中的一抹期待,也表露了劉範並沒有他自己認為地那麽心靜如水。
他幾乎可以想到,自己回到益州之後,將會迎來怎麽美好的人生:父親器重,臣僚恭順,自己滿心的壯誌抱負,都可以在那一片天府之國生成。
亂世當中,還有什麽比得上這樣裂土分疆、割據一方更為讓人期待呢?
甚至,就算圖謀天下,又有什麽不可?當年高祖不就是讓韓信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便入主了關中?自己憑借益州天險、積蓄實力,豈會等不到那一天?!
想到這些,劉範的身軀驀然更加挺直了一分,目光也更加熱切起來。可是,當他終於看到那笑意盈盈、似乎絲毫沒有防備的劉協時,忽然就感覺到了一種掉入冰窖當中的刺痛:這個漢室天子,他真的沒有看破?
怎麽可能!
劉範幾乎一瞬間就否認了這個可笑的猜想。今日劉協能設下這場鴻門宴,自然早就將他們了解個透徹。他現在甚至有些後悔,若早知有今日一天,自己平時為何就不能低調收斂一些!為何要去那毫無意義的茶會幕府當中,坐而論道、侃侃高論!
自己平日所做的這一切,不會被錦衣衛看在眼中?
根本不可能!
自己,為什麽就不能在府中弄一片菜園子,種瓜養菜,韜光養晦呢!
這一刻,劉範有些悔不當初,忽然一下心灰意冷起來:“想必,陛下心中已然有了入川的人選了吧?”
“那是自然,剛才被拖出去的那一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而季玉兄生性仁和,不喜爭鬥,自不適合那錯綜複雜之地。朕雖然知道你歸入川蜀之後,必然會跟你父親一樣滋生出野心。不過,時至今日,他也沒有光明正大的叛出漢室,不是嗎?”
“陛下的意思是?……”劉範這時忽然有些聽不懂劉協的話了,但也就是同時,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令自己狂喜的事情:自己一直以個人的角度來考慮此事,卻偏偏忘了,這位漢室天子考慮的角度,與自己完全不同!
他是一朝之君,他的眼中不單隻有一個益州。在如今諸侯林立、群狼環視的亂世,他還沒有實力收複益州,隻能保持讓益州保持著現狀!最多,他可以稍微加強一下對益州的掌控!
一想到這些,劉範心頭的火熱忽然便死灰複燃起來。果然,這時候劉協也娓娓開口道:“朕要派去益州的人選,必須有一定的城府,可以將益州那些土豪巨閥壓製下去。同時,他也要懂得一些政治規則,知道朕放他回去,不是沒有代價的……”
劉範聽著劉協這一番描述,幾乎便認定了劉協在暗示自己。這一刻,他的心情猶如出籠的飛鳥,潛入大海的蛟龍,豁然且激動。可就在這一時刻,忽然一個十分不和諧的聲音從他身邊傳了出來:“陛,陛下,臣想了想,家父在京之時便最寵我。如今父親年老病重,臣也想回川蜀奉養父親……”
劉範愣然回首,不敢置信地看著怯懦的劉璋,竟然在此時壯著膽子向劉協提出了這等要求。這一刻,他忽然有種想提起那把斷劍殺了劉璋的衝動:劉季玉,你這等無能暗弱之人,此時添什麽亂!
可麵對劉範那雙嚴厲且充滿了怒火的眼神,劉璋的眼神雖然躲閃,雖然他也懼怕劉協的威勢,但卻還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氣,一字一頓地將自己的請求訴說完畢:“陛下,請準許臣回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