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序曲落幕
梁習的預料一點都沒錯。固始的大軍,就毀在了袁術的‘英明神武’、‘決勝千裏之外’上。
當漢室大軍和曹軍逐漸匯合,直撲城弱牆低的固始時,袁術一連下達了數道軍令。其中有讓孫賁主動迎敵,挫敗敵軍銳氣的;有讓孫賁堅壁清野、穩定軍心等待劉勳救援的;但隨後還有怕漢曹兩軍圍魏救趙,又讓劉勳暫緩援助的;最後還有壯誌激昂令孫賁與城共存亡的!
孫賁得到那些詔令的時候,氣得簡直要吐血,他要援軍,要輜重啊!袁術給這些狗屁詔令頂個屁用!
並且,這些還都是自相矛盾的詔令,隻能讓孫賁在固始徘徊不敢前行,也不敢後退。孫賁手足無措,部隊就隻會軍心動搖,倉惶不安。結果在一日之內,孫賁心神大亂,也昏了頭,一會兒命部隊後退至安豐固守,一會兒又命令返回九江,一會兒又下令說要先破於禁等……接連下達了十數道彼此相悖的命令。
袁軍部隊本來士氣就不高,接到這樣的命令更是無所適從。一時間被老謀深算的賈詡抓住契機,使得軍中謠言四起,人心惶惶,自己先亂了陣腳。
五月三日夜,於禁、樂進看袁軍營盤守衛不嚴、士氣低落,於是不等曹操主力趕到直接發動奇襲,破袁軍三十餘屯,斬首四千,俘虜驃騎將軍李豐以下十餘名“成朝重將”,皆斬之。
次日,兩軍對陣,於禁下令將諸多首級列於陣前,孫賁見之膽寒,又眺見遠處漢室西涼鐵騎往來巡梭,伺機衝殺過來,心中大為惶恐。隨後,趙雲一支偏軍隻率五百鐵騎突入,孫賁曾被趙雲一槍挑落心懷畏懼,身為主將竟然臨陣脫逃,在四百名死士的保衛下逃回九江。漢曹聯軍士氣大振,奮勇衝殺,袁術大軍一觸即潰。
這一戰,趙雲趙子龍、於禁於文則武名遠播,威震淮泗。
五月六日,劉協與曹操兩軍幾乎同時趕到固始,與趙雲、馬超、於禁夏侯淵等部順利會師。
至此,波瀾壯闊的序章看似就要結束,迎來這曲戰爭交響樂的高潮。然而,劉協和曹操都沒有料到,就在這個時候,徐州的劉備又完美了補上了一段插曲,讓整個交響樂的前奏瞬間圓滿起來。
當孫賁在豫州接連潰敗的時候,徐州的雷薄卻沒有向孫賁那樣狼狽不堪。首先,雷薄雖然粗俗,但對袁術巴結迎奉之功卻是孫賁望塵莫及的,袁術由此對雷薄也信頗為信賴。另外,雷薄負責的攻下徐州、打通封禪泰山的道路,目前可是擺在袁術眼前的頭等大事。
之所以遲遲沒有向豫州方麵調援軍,就是因為袁術將大部分的兵力準備調向徐州。他認為,隻要自己能趕在漢曹兩家之前,封禪泰山祭祀神靈,那漢曹聯軍必然就會如初雪遇陽般消褪。
所以,相對於遲遲無望看到援軍的孫賁,雷薄算是比較幸運的。因為袁術已經下令讓虎賁中郎將李蘭和蕩寇將軍樂就領三萬大軍趕赴徐州,雷薄隻要堅持到這兩路大軍到來,必然能擊破劉備,再立功勳,徹底掩蓋掉梁綱那個無能鼠輩在徐州的失利。
不過,李蘭和樂就援軍到來畢竟需要時間。而就是那該死的時間,卻讓雷薄徹底陷入了死亡的深淵。因為他不知道,陳登是決然不會讓雷薄安逸等到援軍到來的。
陳登在漢代士人當中算一個異類。事實上,漢末亂世的文人士大夫,尤其是後來激進的士大夫分子,他們每個人的手上和心裏都血跡斑斑,隨時都在想著怎樣殺人,以及提防被別人所殺。他們除了身上沒有多少力氣,不能親自上陣殺人之外,與武將沒有任何的區別。
而陳登,就將這一點發揮到了極致。他酒宴上親手砍下梁綱的首級後,便與其父悍然宣布獨立!——不是跟袁術一刀兩斷,而是徹徹底底地獨立,是連大漢王朝都不認可地割據自立!
這個消息傳入雷薄耳中,他隻覺得自己的三觀都被顛覆。有那麽一瞬,他也懷疑陳家父子是不是在用障眼法。可隨後,陳登便整合了廣陵、淮陰的郡國兵,同尚未休整完畢的劉備打了一場遭遇戰。
那場仗雙方互有勝負,陳登好不容易聚合起來的部隊被劉備打得七零八落、逃竄各地,而劉備則更慘,剛吸收了海西糜家的僮客仆役萬人,也被陳登打得落花流水,簡直慘不忍睹。
這樣的局勢擺在雷薄麵前,使得雷薄激動地都不知該先向誰出手了:曹操的主力早已從泰山郡撤離,雷薄已不必擔心最大的威脅;北海孔融倒是想引兵救援劉備,結果卻被袁譚一路追殺,逃入泰山境內後,還連累臧霸、陳宮又跟袁譚死磕起來。
可以說,眼下的徐州對雷薄來說,就是一鍋綿軟爛糊的肉粥,他想先吃哪一鍋就吃哪鍋。
最終讓雷薄下定決心先解決劉備的,是袁術的一封手書和一枚虎符。
李蘭和樂就的援軍到了!
不過,跟雷薄想得有些不一樣的是,兩軍不是數萬精兵齊齊趕至。而是隻派了一名先鋒官帶著袁術的詔令和虎符,命雷薄急速出兵擊潰劉備:根據袁術的命令,陳蘭大軍會負責守護下邳,而樂就大軍則會擊潰陳家父子。
戰場無常形,必須隨機應變,這個道理雷薄還是知道的。更何況機不可失,麵對這樣的天賜良機,雷薄實在找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他仔細研究了那名先鋒官手中的詔書,上麵的字跡確信是大成皇帝袁術的親筆無疑,而那枚虎符,也的確是成朝調動兵馬的憑信。
於是,雷薄帶領著下邳所有兵士出城,追趕上了按說應該狼狽不堪的劉備。
可雷薄隨後看到的場景,根本與戰報上的完全不一樣:劉備一萬精兵嚴陣以待,每個兵士都煥發著勃勃的鬥誌,絲毫沒有半分戰敗後倉惶恐懼的模樣。並且,那些大兵看著雷薄的眼光,就跟看著一隻蠢到家的獵物一樣……
雷薄的坐騎開始不安起來,不時焦躁地踢兩下蹄子,而雷薄也跟那坐騎一樣心神不安,艱難地望著旌旗之下的劉備大聲問道:“你,你們不是戰敗了嗎?”
劉備笑容溫潤,好像回了雷薄一句。隻不過隔著的距離有些遠,雷薄聽得不太真切。他微微驅動戰馬,想湊前聽得更清楚一些,可隨後他便看到劉備陣前三騎當中的一騎突然朝著他快速移動。雷薄眯起眼睛,注意到在那一騎的右側還帶著一條細長的亮影,在刺眼的陽光下晃得讓人有些睜不開眼。
那一騎的速度相當快,馬蹄頻繁地敲擊著黃土路麵,清脆如進擊鼙鼓,很快便迫近雷薄。馬上的人影忽然俯低了身體,這是要發力的征兆。
雷薄終於看清了——拖在馬右側的,是一柄長刀,刀如偃月。
月光一閃。
雷薄一瞬間覺得天旋地轉,映入眼簾的先是天空,然後是大地,最後是自己失去了頭顱的身軀,耳邊聽到坐騎的悲鳴,然後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誘你出城的那人是陳登,陳家自立的消息,也就有你這等蠢人才會相信!記住那人吧,關某還不屑與他搶功……”不待那顆首級落地,關羽隻是微微一伸刀,那頭顱竟仿佛知道方向一樣掛在了刀尖上。隨後,關羽傲然撫須,對著雷薄身後的兵士清吼道:“何人還想與關某一戰?”
麵對威風凜凜猶如天神一般的關羽,雖然這時候雷薄的弓弩手隻需一輪齊射,就有可能將關羽射成篩子。可在關羽這等雄渾霸道的震懾下,卻沒有一人升起這樣大膽的念頭。於是,關羽隻憑一刀,便瓦解了整個徐州的亂局。
消息傳入固始,劉協拎著那封戰報繞著眾將走了一圈兒,挑眉撩撥道:“瞧見沒?什麽是無敵,無敵是多麽寂寞,無敵是多麽多麽空虛……你們這些人,平時看起來都猛得不行,可跟人家關羽這份單騎挑殺大將的傲氣比起來……唉,朕都不稀罕說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