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機智的劉協
劉協得承認，男人有時逼逼急了，那急智就可以隨之湧現。就如他現在，麵對伏壽這一句無懈可擊的話，他忽然就有模有樣地開口說道：“明年的重心，自然也要審時度勢，量力而為。不過，未雨綢繆、有計劃總比沒計劃要好上一些的。”
“此言何解？”大漢皇後一副躬身受教的模樣，笑吟吟地看著劉協到底能裝到什麽時候。
“袁術作亂一方，窮兵黷武導致淮南一地民不聊生、怨聲載道，朕身為天子，自要替上天行生生之道，袁術如此倒行逆施，已為天人公憤。倘若說韓遂、張魯二人不過割據作亂，還可忍受，那袁術便已然為漢室毒瘤，不可不除。”
說完這些官麵話，劉協接下來的就話裏有話了：“況揚州富庶，乃魚米之鄉，漢室若令其重歸懷抱，則於朕有利、於漢室有利、於天下有利！如此漢室恩德遠播揚州，則威勢更勝一籌，屆時再反身圖謀涼州、漢中之地，攜如此滔天之功，豈非事半功倍？”
昔日唐堯之際天下遭遇洪災，全賴大禹治水救民。為了規劃地域考察田頃，大禹將天下按土壤之別劃為九州，並加以評定。而在這九州之中，揚州因為卑濕水熱、土壤泥濘被定為下下等，是為九州中最差的一個。因此前漢之時，淮南王劉安討伐南海王，尚未遭遇敵軍，病死者已經過半，至於百姓耕種鋤刨更是所出無幾。
但到了王莽篡漢之際，中原之民為避戰亂，紛紛避難揚州，墾田開荒。至孝景皇帝時，廬江太守王景修複芍陂，灌田萬頃；孝順皇帝時，會稽太守馬臻始利鏡湖，又辟良田九千餘頃。此後揚州日漸富庶，土地也愈加肥沃，加之漁獵采集、果蔬豐茂，民生實已與中土無異。
漢室若能收得揚州，不僅能得到麵子，更能得到裏子，還能將巨大的利益很快轉化為實力。這樣的誘惑，劉協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抵擋的。
更何況，曆史上袁術稱帝就在後年了，而在這個時空，劉協幾番刺激之下，袁術更是跟打了雞血的猴子一樣上躥下跳。
就跟悲觀的人總能找到悲觀的理由一樣，袁術這位一心作死的少年…呃，中年男人，總是會做一些作死的事情。他給自己的戰馬封將軍還不算，老婆被其他小老婆害死也糊塗，卻大言不慚地自號‘徐州伯’，明擺著要跟劉備搶飯碗，同時試探著漢室的底線。
聽說最近他又開始綁架一些名士和江湖術士，為他稱帝之事找什麽封建迷信的理論依據，簡直是嫌作死還不夠，都快趕上送死的節奏了。
並且，兗州曹操那裏，還十分篤定袁術明年就會有大動作。劉協雖然不知道曹操在這期間充當了什麽樣的角色，但他卻知道，這必然會加速袁術作死的進程。
他不能跟伏壽等人說曆史上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但袁術稱帝一事卻是對漢室皇權的一次極大侮辱。身為漢室的老大，劉協就是賣老婆也要把這股歪風邪氣給打掉，所以，明年漢室的重心，劉協無論如何都會放在跟袁術死磕這上麵。
不過，這話聽到伏壽耳中，那意思就不一樣了。
劉協說到揚州的時候，故意瞟了一眼呂玲綺，這個動作一下就讓伏壽心領神會：劉協的意思，就是說呂玲綺好比就是揚州，收服了她，呂布就會更加死心塌地為漢室賣命，立刻兌現出巨大且現實的利益。
而蔡琰相對於呂玲綺來說，當然就是涼州或者是漢中了。純粹從政治角度來講，蔡琰最大的作用是她那個老爹蔡邕，而蔡邕的作用還是在於論典育人方麵，這屬於後期才能見效益的活兒。
等劉協納了呂玲綺為妃，那就相當於攻破了難關，屆時不管劉協的撩妹技巧再度完滿，還是朝堂公卿接受了皇帝納妃一事。他再去撩蔡琰，就跟漢室得了揚州之後打涼州或漢中一樣，用劉協自己的話說，就真的是‘事半功倍’了……
這樣一番同樣一語雙關、寓意極深的一番話，讓劉協自己都快要被感動了。他從來沒有發現，自己咋這麽聰明幽默呢？天可憐見，他真慶幸自己不是一個女的，否則都抑製不住要嫁給自己這樣一位男子的衝動。
可是，當劉協看到伏壽那一張驟然變冷的俏顏，以及大漢皇後眼中閃動著那危險的神光時，他才忽然警覺過來：跟女人在這種事情上耍小聰明，這不是幽默，這純粹是加強版的袁術，一心在作死啊！
這事兒該怎麽挽回？
劉協猛然握緊了拳頭，用盡力氣想讓自己的大腦開動十二分的馬力再來一次爆發。可最後當然徒勞無果，他才不得不承認：這事兒，好像根本沒法挽回。智商，從來不是硬傷，因為傻人也有傻福，而情商，才自古都是硬傷啊！
劉協唯一值得慶幸的一點，就是他這一番話中的隱喻，隻有跟他心思想通的伏壽才能聽到。即便是飽讀經書的蔡琰，也隻是覺得他們小兩口的神態十分怪異，並沒有想到其他方麵。否則，倘若讓這兩位知道了劉協原來還將她們比作什麽揚州、涼州，那別想著什麽收服失地了，劉協沒有死無葬身之地就算很不錯了。
雖然，講道理，這兩位女孩的價值跟兩州比起來差得不是十萬八千裏。但問題是劉協無意間就把兩人物化了，別說略有虛榮的女子，就是男人聽了也得跟你翻臉。
“既然要放了韓遂，那你又何必讓我父親和諸位將士，忍受這寒風冰雪還緊追不舍？”呂玲綺眉頭蹙得很高，她真的沒有聽出劉協和伏壽兩人之間的隱喻，但女人強大的直覺，卻讓她感覺剛才那段對話十分怪異。不過，畢竟心思豁達，轉瞬之間，她就將注意力又放在了涼州戰事上。
“呃……這，漢中一戰後，漢室可是跟張魯簽了協議的。韓遂這個反賊自然不可能跟漢室簽協議，但不見得所有的協議就非要寫在紙上。有時候，通過一些特別的事情，就能夠讓人心領神會。”
劉協麵色怏怏，顯得有氣無力了很多：“這其實是跟人性有關的，輕易得到的，人們從來不會珍惜。不讓韓遂這番認為自己死裏逃生一次，他就不知道和平有多麽寶貴……”說到這裏，劉協忽然又心升靈感，抬頭對著伏壽深情款款說道：“可朕便與韓遂不同，深知得皇後一人如何珍貴，自此黃泉碧落、縱兩處茫茫，朕也願執皇後之手，與之攜老。”
說完這話，劉協就當著呂玲綺和蔡琰的麵兒，對著伏壽伸出了自己的手。伏壽削肩聳立了一下，顯然為剛才劉協的表白意動不少。隨後看著劉協的手堅定不移，她也不由麵色轉暖，輕輕將自己的手放入劉協的手中，開口說道：“得君如此，臣妾亦此生無憾。”
可就在劉協要為自己的機智打個滿分的時候，他忽然就感到手心一陣刺痛。是伏壽專門兒掐了劉協一把，隨後她俯身在劉協耳邊，輕聲說道：“算你識相，不過，今日之事你別以為就此便可了結……”
劉協忍痛苦笑，此時，他除了努力讓自己的笑自然一點，也真沒什麽好選擇了。
但不管怎麽說，劉協和伏壽在呂玲綺和蔡琰兩人看來，還是狠狠秀了一把恩愛。尤其伏壽跟劉協咬耳朵的那一幕，更是讓兩人垂首嬌羞：我們這位天子，還真是一位懂得女人心的絕世好男人啊……
於是，劉協痛著，並快樂著。
再將頭望向那虛無的西方，他忽然就感覺自己實在超級幸福了：畢竟，那位韓遂，現在不止痛著，還凍得不要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