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伏壽的一語雙關
大漢皇後雍容華貴、蔡大家書香典雅、呂玲綺英氣不凡,劉協曾經不止一次夢見三人同聚一堂的場麵。想想這春蘭秋菊、三花爭豔,該是怎樣一副的人生美景。
可事實上,當夢想終於照進現實的時候,劉協才發現夢想有時候還可能就是噩夢。他雖然是男人,第六感沒有女人那麽敏銳,但也不至於遲鈍到感覺不出三人一齊現身後,那空氣中漂浮出的隱隱敵意。
這絕不是一個什麽好現象。
值得慶幸的是,大漢皇後伏壽的氣場的確遠壓另外兩人。尤其當伏壽看到呂玲綺手持方天畫戟時,也未出聲,漂亮的丹鳳眼隻是淡淡一瞥,就讓呂玲綺好像受了一擊一樣,連忙想將方天畫戟藏起來。可那麽大的畫戟,放在這格格不入的宣室殿中,怎麽都看著那麽刺眼。
關鍵時刻,還得是經驗豐富的冷壽光出場。他上前微微向劉協施禮,隨後便開口說道:“請陛下、皇後在此靜候,臣令人奉上茶點。”說完這句,他便好似不經意地走到了呂玲綺麵前,順手就將方天畫戟接在自己手中,帶出了這宮殿。
這一切做的十分完美,用殺手的形容來說,簡直就是達到了殺人於無形的至高境界。唯獨一絲不完美,就是呂玲綺後知後覺將方天畫戟交給冷壽光的時候,冷壽光猛地手臂一沉,差點沒有抱住那大戟,讓他的高手風範打了不少折扣。
但不管怎麽說,隨著方天畫戟這不和諧的物件無聲離去,宣室殿中的氣氛就微微有些回暖。伏壽嫣然一笑,十分隨意地坐了下來,對著劉協說道:“陛下,臣妾乃婦人,本不該過問這兵家軍事。可臣妾畢竟也是女人,終究是會好奇那麽一點的……”
說完這句,伏壽還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劉協和呂玲綺。這一瞟可謂風情萬種,可劉協卻不敢坦然相受,他可知道伏壽的用意是一石二鳥,讓人如此防不勝防。
一來,伏壽這是隱晦警告了呂玲綺身為漢宮女子,不可過問兵事;二來,就是伏壽在責備劉協:臣妾一不在,你就被這小妖精嚇得啥事兒都往外說。就算你想說,臣妾也是小女人,你怎麽有話就不先跟臣妾說說?
劉協一見這架勢,就恍然感覺回到了槍林彈雨的戰場,那冷箭是嗖嗖射向他的後背,還箭箭封喉。這種錯覺讓劉協在冬天不由就冒出了一絲細密的冷汗,再看向一旁幽靜淺笑的蔡琰,劉協就又感覺自己像是動物園裏的猴兒……
“這,這個嘛……哦,為啥不殺韓遂是吧?這個其實很簡單。”腦中百轉千回,劉協還是得先用這個話題轉移三女的注意力,幹脆實話實說道:“朕不殺韓遂,就不跟不攻滅張魯一個道理,是因為殺了他的收益,完全沒有不殺的大。由此,兩利相權取其重,朕自然要放韓遂一條生路了。”
“這是何道理?韓遂禍亂涼州數十年,導致關西一帶兵禍連年。若取其首級,令鐵羌盟群龍無首,涼州之患自此消弭,陛下怎說留得韓遂性命反而要比一勞永逸還好?”呂玲綺畢竟將門虎女,一聞聽劉協這樣狗屁不通的道理,當即就忍不住反駁起來。
“綺…嗯,你啊,你還是太傻太天真,軍國大事,豈能如此非黑即白這般簡單?欲殺韓遂不過彈指之功,可鐵羌盟卻源遠流長、根深蒂固,縱然韓遂這個鐵羌盟盟主身死,涼州一帶還會有張遂、李遂等人前仆後繼,隻要羌胡與漢民恩怨未解,這連年兵禍就不可能輕而易舉消除。”
劉協悠悠說著這話,右手不自覺摸向了袖中的一包粉末。那是他讓如今天下最擅內醫的大師張機張仲景,精心調配的一包斷魂粉——自古醫者可救人也可殺人,張仲景的這包藥粉,無色無味,隻需一丁點的劑量就可真正殺人於無形。
如今劉協有閻行那位內應,隻需將這包藥粉交給閻行,那韓遂的小命頃刻間就捏在了劉協的手上。對於一位曾經用毒藥毒殺前幾位鐵羌盟盟主的韓遂來說,他這樣死去也隻能算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談不上什麽尊嚴不尊嚴的。
可事實就如劉協所說一般,現在的韓遂活著比死了用處更大。不管這次慘敗韓遂到底從中學到了什麽教訓,他至少又一次輸得連褲子都掉了,回到涼州之後,三年之內他必然會休養生息、撫慰一方,讓涼州一帶得來數年的安寧。
倘若韓遂一死,他在金城還有兒子,那些羌胡部落也會眼紅鐵羌盟盟主的位置。到時候誰也不服誰,大舉刀兵,整個涼州就會遍地狼煙,殺得血流成河。
對於一位合格的君王來說,無論涼州一地上的百姓是民是賊,至少那片地方還是君王的。他也有義務和責任,讓那片土地上的人得到盡可能的和平和發展,更何況如今涼州一地還是連通西域貿易的重要商路。劉協想做的也應該做的,就是讓那片土地上的人好好生活、積攢財富,為他的大漢王朝繁榮昌盛做出應有的貢獻。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韓遂這時其實同劉虞、崔烈這兩人沒什麽區別,都是替他劉協打工的。韓遂雖然調皮了一些,但治理一方總算還是有一套的——這才是劉協暫時可以容忍韓遂的根本原因。
像呂玲綺所說那樣誰招惹我、我就滅掉誰,聽起來很拉風,好似跟‘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一樣霸氣。但兩者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兒,漢武帝時的匈奴那是敵我矛盾,劉協跟韓遂這是人民內部矛盾。真要打光殺盡的,那是不成熟小屁孩兒,或者直白點說那是傻叉才會做的事兒。
“縱然誅殺韓遂之後,涼州可能兵禍不解。但如今漢室兵威強盛,若大舉發兵討伐,不出兩年便可平定邊患,如此雖興師動眾,但畢竟換來涼州重歸漢室,這又有何不可?”
這次開口的是劉協沒有料到的蔡琰,按說她不應該關心這等兵家之事,可現在看來,原來‘大漢主義’的思想早就深入人心,讓她這等一心向學的文士兼不喜征戰的女士都盼望著漢室早日一統。
“蔡大家之言不無道理,按說以漢室如今的勢力,平定涼州並不算什麽難事。”說這句的時候,劉協自然而然地想攏一下鬢發,展示一下他身為漢家天子的風采。可那手剛到半空就停了下來,看到伏壽那一臉戲謔的表情,他就覺得女人實在太恐怖了。
不錯,這句話劉協是吹了牛的,當年他那個便宜老爹當政的時候,舉全國之力都沒有平定了涼州。雖說現在情況跟之前不一樣,但若說徹底平定涼州,那還是相當有難度的。
首先,大舉進伐勞民傷財不說,主要那還是一項持續工程。涼州諸地積怨已久、大小叛亂時有發生,縱然漢室大兵可隨後滅掉韓遂兒子韓穆、以及各強勁的造反部落,可剩下來呢?
涼州叛賊們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拖也能將漢軍給拖死。最簡單的例子,抗日戰爭的時候,那時的東亞強國不就是被毛爺爺的遊擊戰打得焦頭爛額、顧頭顧不了腚?
就算漢室大兵堅忍不拔、咬緊了牙關跟那些反賊血拚到底,最後也得老天垂青,讓涼州一地永不生叛亂,可這樣劉協又能得到什麽?
毫無疑問,漢室可能會重開絲綢之路,從西域那些大小諸邦那裏換來不少財富。但問題是,這短期內根本不會看到什麽效果,打一場持久戰的投入和產出比太過懸殊。現在有韓遂在那裏鎮著,他也不過雁過拔毛、收點過路費而已,幾乎不耽誤漢室的商業大途,劉協又何必費那麽大勁,搶來一片基本沒啥收益的地盤兒?
由此,麵對眼前那位太了解自己的大漢皇後,劉協隻好放棄了裝高人,無奈實話實說道:“嗯,可能平定起來會有些……呃,不小的困難,但終究還是能平定下來的。可問題是蔡大家之言太過片麵,涼州乃漢室一州,其他諸州也是漢地,做事必然要有輕有重、有先有後,朕此番未曾動用漢室精銳,其用意就是在於漢室明年的重心,並不在涼州或漢中這一處。”
“那陛下明年重心,究竟欲在何處?”伏壽悠悠開口,目光卻再一次瞟向了呂玲綺和蔡琰。
這又是一次一語雙關,伏壽既是問漢室明年的重心,又在問劉協個人的獵豔重心,讓劉協差點都要吐血:女人啊,有時候真的無才便是德。太聰明了,就實在讓男人吃不消……難怪前世那麽多光棍兒,都是女人太英明給壓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