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女人的差別
一屁股皇帝獨一無二的龍椅上,俯瞰下去就是芸芸眾生和熙熙攘攘的亂態了。而站在兗州一城中人的角度來看,最先想到的就是如何扒拉住這一片城池了。每個人都是這樣,最先發現的,就是跟自己地位先匹配的東西。
所謂屁股決定腦袋這個理論,根本點就在這裏。但同時也有人說了‘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所以,想要解決芸芸眾生和熙熙攘攘的社稷,解決不了一座亂無可亂的濮陽城,是不可能成功的。
按說在朝堂上混了也有幾年的劉協,再隨著他威勢愈重、權柄愈加鞏固,處理起濮陽這座城池的亂象,本應該快到戰亂麻的。尤其,還是在袁紹咄咄相逼之下,他更沒有時間來一一梳理濮陽城中的脈絡。
但出乎意料的是,劉協靜靜望著貂蟬皓腕纖手高高舉起茶壺,再將熱茶緩緩倒入茶盅後,那熱氣就氤氳了他的清秀的臉。隨著那水流疑似銀河落九天最終停止後,劉協才端起茶盅,很不負責開口說道:“都說說吧,濮陽一事,朕當如何處置?”
“陛下,您不是再開玩笑吧?”徐晃是最先開口說話的,軍人的思維,總是比較簡單。尤其這位跟了劉協這麽長時間,見識了劉協在長安那麽大風大浪裏都搏擊出來的英姿後,很難想象劉協連一座小小的濮陽城都搞不定:“陛下,這種事兒別說是您,就是我老徐跟著您這麽久了,也知道該如何解決啊!”
劉協看了一眼貂蟬,又望了望在座之人一副古波不驚的模樣,便知道眾人對於貂蟬這個角色已經默認了。事實上,劉協早就有讓貂蟬參與軍議的打算,隻是一直不知道什麽時候算時機成熟。今日呂布搞出了嚴氏主持濮陽政務一事,劉協才覺得,是時候讓這個時代的男人們,見識下女人跟女人之間的區別了。
值得提一句的是,此刻這位貂蟬,可是劉協錦衣衛的間諜頭目。斷然不是呂布的那位愛妾——劉協真有那色心將那位貂蟬接過來,這濮陽城的軍議也就不用議了,估計呂布酒醒後立刻就會造反起來。
“老徐?”聽完徐晃這番話,劉協淡淡一笑:“你今年尚未娶妻吧?在朕麵前也敢稱‘老’?”這話自然是玩笑話,用意自然是想讓眾人明白,越著急的事兒越要細條慢理地處置:“既然你都明白,那不妨說說看,朕該如何處置?”
“陛下,末將覺得,呂布將兗州搞成這樣,他那個奮武將軍也別想當下去了。至於什麽兗州士子爭權奪利,在您眼中也都是小兒科,隨便將他們清掃出去也就完了……”徐晃掰出了兩個指頭,然後話鋒一轉:“陛下您以天子之身親臨濮陽,又攜大軍輜重為重援,自名正言順坐鎮濮陽,與袁紹一決雌雄便可。嗯,不錯,如今的主要敵人是袁曹才對。”
劉協對於徐晃這番說辭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堂內武將們紛紛頜首,知道徐晃這套說辭在他們這裏很有市場。事實上,假如是當年剛穿越而來的那位愣頭青劉協,也覺得事情就該如此簡單。
“公明將軍,要是天下之事都如此輕而易舉,陛下也便不用在此浪費時間了。”
劉協看著開口之人,不由有些錯愕。因為,他怎麽都沒想到,司馬懿這家夥竟然會成為第二個開口之人。不過,轉而看看氣定神閑的荀攸以及好像看睡著了的賈詡,劉協也感到,這兩人無邊的智謀氣場給人的壓力有多大。司馬懿這次軍議還想裝深沉,那就隻能從頭裝到尾了。
“小子,你說我建議陛下如此處置,哪裏錯了?”徐晃是有些忌憚司馬懿這個小鬼,但也不會讓這小家夥兒當眾駁斥了他。
“錯是沒有錯的,隻是你不清楚,陛下召集我等,商議的根本不是這些。難道你真的以為,陛下連這等處置都不清楚?”司馬懿一手支著大腿,一手捏著下巴。根本不用掰手指頭,便一一道來:
“其一,剝奪呂將軍軍職是一定的,那兵權是否也要一並剝奪?剝奪之後,呂將軍是否會心懷嫉恨,引舊部造反?若不盡數剝奪兵權,那他做下如此誤事,究竟該降級何秩,才能又不損傷大漢威名,又能讓呂將軍心服口服?”
“其二,你根本沒有考慮過嚴氏那人,女人可是很扒家的,現在她將濮陽乃至兗州都當成了自己的家,你難道就能保證她忽然失去了權力後,不會對呂將軍吹枕邊風?並且,她已為呂將軍育有一女,而據聞呂將軍對此女又十分寵溺,兩人縱然貌合神離,但有那個女兒在其中,恩義也是斷不了的。你難道想讓陛下下詔,令呂將軍休了嚴氏?”
“其三,你說將兗州士清掃出去?那倒是簡單,可以後呢?陛下親臨兗州,可不是在這裏擊敗袁曹便可大功告成的,兗州也乃大漢州郡,此番處置了王楷、許汜,那便是將兗州士族階層都得罪了個幹淨。日後朝廷若想澤披兗州,你想讓兗州此處政令不同,士族陽奉陰違不成?”
司馬懿一句一頓,一頓之下,徐晃的臉色必然鐵青一分。待司馬懿將這三條駁論都說完後,徐晃的臉就如煮熟的蝦子,通紅無比,思來想去煩悶無比,一捶桌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兗州這麽亂,陛下為何就不能破而後立,幹脆大刀闊斧將那些圖謀小人都剔除幹淨,再從長安調來那些培訓完畢的太學生,這樣兗州不就全是陛下的嗎?”
司馬懿哈哈一笑,徐晃這說法粗率大膽,但不無道理。兗州四戰之地,人心歸屬短期向著曹操,但根子上還是想著漢室的。倘若天子能在兗州這裏如曹操一般大刀闊斧改革一番,也未嚐不可。
“陛下,您對於關中士族向來隱忍,隻因那時實力不足,也由於當時漢室衰微,您必須接著士族大閥的力量,才能令漢室起死回生。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關中安定已兩年有餘,人心紛紛歸附漢室。您此時再對關中士族大閥動手未免又卸磨殺驢之嫌,可兗州此處,正是您大展手段之地,再同時也可借此敲打一番關中大閥,如此一舉數得,豈不美哉?”
劉協登時溫婉一笑,果然頭腦風暴思維發散好,三個臭皮匠就賽過諸葛亮……也不對,司馬懿這貨,也就是個諸葛亮了——不管怎麽說,司馬懿這計策十分精妙。曹操能在兗州破而後立,他漢室天子為何就不可以?
本來這地方就亂七八糟,倘若還跟在長安一樣步履薄冰一般,那何年馬月才能是個頭兒?倒不如就拿王楷、許汜兩人當雞,殺給那些猴兒看看,幹淨利落。畢竟,司馬懿說的不錯,漢室天子已經不是當年的有名無實的天子了,得罪了兗州士族大閥又如何?解決不了揚州和徐州是不假,但漢室如今還解決不了與地盤接壤的兗州嗎?
“陛下,此計可作州策,但不可操之過急。”荀攸這時候見劉協眼神歡動,忍不住開口了:“如今袁曹二人對兗州虎視眈眈,我等若是貿然動手,恐令兗州徒生變數。”
劉協聞言趕緊喝了一口茶,掩飾自己的尷尬:自己剛才的確有些想多了,還是荀攸老謀持重,關鍵時刻提醒了這一點。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家夥們如今是越來越熟悉自己了,自己就剛抬抬屁股,他們就知道自己要拉什麽屎了?
荀攸倒是有恃無恐,他明白劉協這家夥不是什麽猜忌狹隘之人,捋了捋須後,又淡然開口道:“至於呂將軍一事,也可按此例來處置,宜緩不宜急。依微臣看,中郎將一職,既不影響他繼續統禦部曲,又算朝堂將功折罪……”
一聽‘將功折罪’這四個字,劉協頓時就明白了荀攸的意思:呂布雖說入兗州後,辦了種種錯事,但他畢竟在漢室最需要的時候,護住了兗州,給了漢室喘息之機。這樣的幌子打出去,既能讓呂布就此退居二線,又能最大化保證呂布不心生反意,的確乃一條妙計。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嗯,司馬懿你別又裝深沉了,朕就是說你呢,多看看,好好多學學。
“就這樣,這就完了?”沉浸在這群狐狸的智謀中,徐晃就跟聽評書一樣,驟然無聲後,才覺得不對勁兒:“那嚴氏呢,那她該怎麽辦?賈將軍,你就不打算說說?”
賈詡眼皮一抬,悠悠看了一眼貂蟬,道:“陛下曾經說過,女人最了解女人。”
貂蟬一聽這話,登時知道賈詡是在給自己機會,起身向賈詡露出一個感激眼神後,才向徐晃解釋道:“女人心裏就是丈夫和子女,呂將軍將職為中郎將後,她自然會心生怨恨,但尚不會到挑唆呂將軍自立的地步。倘若呂將軍此後能再馳騁沙場,建功立業,那她見漢室又還給她一個英武蓋世的丈夫,而不是醉醺醺失意的酒鬼,你說她會感激漢室呢,還是憎恨漢室?”
徐晃猛地一拍李嚴大腿:“高,果然是高。陛下的女人,不僅比呂布的漂亮,智商也比他的高!”
這話一落,貂蟬和劉協,頓時兩臉一紅。可就在李嚴抱怨、劉協準備叱喝徐晃的時候,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街道遠遠傳來。
馬蹄聲轉眼來到門口,一個人連滾帶爬地急急竄進庭院,進了大堂,正是被劉協安排就醫的張遼,他一衝進來,一頭磕在地上,急聲道:“稟報陛下,剛從東麵傳來急報,曹操麾下大將曹仁與夏侯惇已擊敗李封、薛蘭兩將,已兵分兩路圍困濮陽!”
霎時間,大堂中的氣溫仿佛降到了冰點,每個人的動作都因此而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