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男女最愛的東西
陳宮此人,在後世看來,的確是一個有智謀且很有節操、剛正高潔的人。可諷刺的是,在這個時代來看,他卻算是個失節之人。
他失節的理由,無非是當初在劉岱手下時,迎奉曹操入兗州。而曹操做出屠戮徐州這等天道不容之事後,他又將呂布迎了過來。尤其呂布要是在兗州做得很不錯的話,陳宮或許還有一些立身的資本,可偏偏呂布又倒行逆施,引得兗州上下怨聲載道,陳宮自然成了罪魁禍首。
由此,陳宮此刻的心境,是很淒涼且無處訴說的。
但對於劉協來說,這根本不是什麽罪過,反而是劉協十分欣賞陳宮的地方。對於王楷和許汜這種人來說,麵對兗州這四方要衝之地,他們會做且能做的是什麽?
他們無非會依據孔老夫子說過什麽‘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卷而懷之’這種思想混日子、耍傲嬌唄:也就是說,領導能幹得好,我們就跟著一起幹;領導幹得不好,我們就躲起來,不跟領導一塊兒玩了。
這種人,在劉協看來就是純粹的自私懦弱無能之人!甚至,連什麽書呆子都算不上。孔子說這句話的時候,那可是春秋時期,雖然各邦林立,也有一些小規模的戰爭。但那時總體上還保持著一個穩定的和平環境,你們這些士大夫自然可以耍耍傲嬌。
可現在是什麽時候!
是天下大亂、狼煙四起,百姓流離失所、十室九空的亂世!
你們這些士大夫仗著家室、塢堡可以平平安安、舒舒服服地活下來,反正有什麽狗屁“國士之名”,跟著哪個屠夫也能混日子。可天下蒼生該怎麽辦?!整個社會將資源、將名望讓渡給你們,可不是讓你們這種山河破碎時候耍傲嬌的!
陳宮麵對兗州亂局,不管出自什麽緣故,都積極想出應對之策,試圖改變這一切,給兗州百姓一個和平安定的生活。就如劉備當初舉旗入徐州一樣,不管結果或目的如何,他們的初衷和作為都是好的,是有情可原的。
可這兩位……嗬嗬。
劉岱在兗州的時候,這兩人聲名依舊,但卻一點作為都沒有;曹操一屁股坐在兗州牧的位子上時,打擊的就是這種士族豪門,他們那時就成了牆頭草,主動投靠了曹操。
曹操犯事兒了,這兩人又想維護自己的名聲,又想趕走曹操,就自己不出頭,待陳宮挑頭兒後裝模作樣的跟在屁股後頭。隨後一見呂布也不行了,就說當初他們是被迫的、是無奈的,然後反戈一擊譏諷怪罪起陳宮來了?
天底下的好事兒得都讓你們占了,黑鍋都得別人背了,你們才開心是不是?
所以,劉協對於這種人,是不會耍什麽權術陰謀的,就隻是赤裸裸的鄙視。因為,這種人,不是劉協瞧不起他們,是他們真的不配!
但很快,劉協就發現自己錯了。有些人,成事不足,但幹起敗事來,卻是一把好手兒。
就在王楷和許汜麵對劉協咄咄逼問,不知該如何作答的時候,大堂那處忽然響起了一陣騷動。緊接著,劉協便看到呂布威震天下的八健將湧入內宅,一個個頭裹白巾、殺氣騰騰,一副看起來要‘我以我血薦軒轅’的架勢。
此時說八健將其實是不合適的,雖然如今呂布襲了兗州,但還未深入徐州收服青徐邊界的臧霸。衝過來的七人當中,其中一位是悍將魏越。
這人在曆史上筆墨不多,但顯然是位驍勇之將。曆史上的記載,就是他在呂布征討黑山軍的時候,與成廉跟隨呂布衝擊敵陣,大破張燕軍。但至於後來結局如何,史書上沒有一絲記載,也不知究竟是什麽緣故。
不過,他雖然在史書上著墨不多,但此時的表現卻十分惹眼。看到劉協等一大眾漢室文臣武將也在內宅時,忽然就調轉了奔向呂布臥房的方向,直接朝著劉協便拜了下來:“末將拜見陛下,懇請陛下為我等做主!”
看著魏越等人望著王楷、許汜那種欲殺之而後快的眼神,劉協忽然就意識到,自己來的正是兗州大動亂的節骨眼。麵對這幫粗人的一陣喧鬧,他揮揮手,讓徐晃和李嚴撤下那當即將自己護得嚴嚴實實的漢軍兵士,讓這七人上前問道:“看來,你們是來告狀的?也好,朕在此,你們就可以直接告禦狀了,也省得跟醉得一塌糊塗的家夥說不清楚。”
魏越等人一聽劉協這話,那感覺一下就仿佛春天來了,他們要解放般雀躍。但隨後魏越一望到嚴氏和王楷、許汜等人都在場,便憤然作色,怒聲高叫道:“陛下,我等今日冒死衝突郡府內宅,就是想讓主公振作清醒起來!主公在兗州的大好事業,就是被王楷、許汜這兩個無恥小人敗壞。你兩個隻會嘴放屁的家夥,除了會拍主公的馬屁之外,就會陷害我等主公舊部,還欺瞞慫恿……”
說道這裏,魏越被身後曹性拉了一把,掃了一眼嚴氏才猛然意識到什麽,接著看到張遼也在劉協身後,才又大聲開口道:“這兩個小人,就會使些陰謀詭計,頻繁調動兵防、撤銷我等兵權。文遠為防備袁紹,執意將兩千狼騎留在黎陽,這二人便假托主公之令,言文遠不遵軍令,竟然杖責文遠三十軍棍給我們看!”
“陛下,您萬不可聽信這等粗鄙武夫之言,你們麾下並州狼騎不受約束,作亂當地,我等為兗州蒼生計,才不得不行此手段。”王楷這時也有些舉止失措了,眼下的狀況,一步步脫離他們的掌控。再加上一個強勢無比、完全可以改寫兗州局麵的天子,對他們惡意滿滿,他頓時感覺大事不妙起來。
接下來,就是呂布舊部跟王楷許汜兩人的對罵時間了。劉協隻聽完魏越的話後,便再沒有說一句話。他默默站在看似熱鬧無比的內宅院落中,連眉頭都懶得皺上一分,隻餘下無盡的嗟歎。
事情到了這裏,已經完全清晰下來了:不管是並州狼騎作惡在前,還是王楷、許汜這等兗州士逼迫在先,呂布這條強龍,根本沒有將兩派的關係捋順。
事實上,他的性格也注定他沒那個本事兒。
但不管怎麽說,呂布舊部跟兗州士交惡是確定的。之前兩派在呂布還能鎮得住的時候,或許還沒有將矛盾擺在台麵上。但隨著呂布接連兩次戰敗,將兗州之事交由嚴氏主持後,王楷和許汜就看到了可趁之機。
畢竟是讀過書的家夥,糊弄一個小氏族出身的女人,他們還是辦得很不錯的。而又在所謂保護兗州百姓的大義下,這兩位兗州名士對呂布舊部動起了手。畢竟,攘外必先安內嘛……
然後,又在嚴氏這種要將兗州當成自家產業的心理下,他們三人幾乎一拍即合,由王楷、許汜這種人在嚴氏身邊出謀劃策。於是,整個兗州想不亂都不可能了。
隻不過,這種多方位、立體式的混亂,還真讓劉協有些吃驚。即便是當初董卓作亂長安的時候,他都沒有覺得比濮陽這處城池裏亂得厲害。無論嚴氏、兗州士、呂布舊部,甚至算上陳宮,這些人都好似在螺螄殼裏做道場,一個個心懷鬼胎,奔著自己的目標去折騰。在內鬥當中,似乎都忘了袁紹已磨刀霍霍,而曹操的大斧已饑不可耐了……
權力,這種東西,果然是男人最喜歡的毒品,也是女人最珍愛的催.情藥。這些人,在兗州大難臨頭的焦慮下,隻是品嚐到了那麽一點點,便開始費盡心思、欲罷不能了。
劉協真慶幸,自己在這最關鍵的時候,趕到了濮陽。隻是,雖然明白了一切,但這該如何解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