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牛輔的末路
接連三天的雨水之後,涼州大營本已濕氣頗重,應該不會容易引起大規模的火災。但王越這行人有備而來,在馬廄、糧帳側布置了大量的引火之物,還專門撒下大量的硫磺助燃。白天一天的毒日頭又驅散了不少濕氣。這樣一經縱火後,火勢登時以著讓人意料不及的凶猛蔓延起來。
不少鐵鷹劍士目瞪口呆地看著瘋狂的火舌貪婪地吸舔著帳篷與木料,熏起一片讓即將黎明的天空又陷入灰暗的黑煙。雖然今夜風勢不大,可架不住煙熏火烤實在太熾烈。他們此刻內心十分震驚且憤怒,應該首領王越的信號提前了,使得他們有些人還未躲避完畢,便被凶猛的馬群踩成了肉泥,僥幸躲在糧帳的劍士,也很快被黑煙嗆入了胸肺。
剩下一些動作麻利的,還未反應過來,就被驚懼而瘋狂的西涼亂兵群毆。在那些根本不分敵我又不惜性命的刀劍中,這些身單影隻的鐵鷹劍士,隻來得及斬殺幾名亂兵,便被隨後如人海一般的浪潮吞沒。僅存的一名鐵鷹劍士也隻剩下了一條胳膊,在袍澤奮力的推縱下,他才勉強逃離到一處比較安全的地方。
“找到王越,殺了他!”
這是推開最後一名鐵鷹劍士袍澤臨死前的咒恨,他們隻認李儒對他們的救命之恩,根本不會將漢室放在眼中。此時發生的變故,讓這些鐵鷹劍士都認為這是王越的刻意所為,是漢室朝廷要鏟除他們這些不該存在的幽靈。
斷了一條胳膊的鐵鷹劍士沒有任何一絲動容,他們接受的非人訓練,早已使得他們成為沒有感情的鬼。他隻是迅速扯下布條止住胳膊上的流血。隨即就仿佛渾然無事一般朝著王越所在的地方衝去,手中的巨劍,已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仇怨。
可當他終於尋到王越的時候,卻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他找到了那座充滿了難聞藥味的帳篷,隨即便聽到帳內發出一聲慘呼,隨即王越倒退著躍了出來,胸前一片血肉模糊,無比狼狽。那鐵鷹劍士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立刻遞劍前刺,“撲哧”一聲,一下子恰好洞穿了王越的左腿。
王越還從來沒吃過這麽大的虧,他驚怒之下,也不看偷襲之人是誰。出手再無留情,鐵劍重重拍在那鐵鷹劍士的小腹上,把他一下子拍飛。但當他趕上前欲一劍結果那鐵鷹劍士之後,才一下明白了什麽:“不是我發出的信號,我們被人暗算了!”
那名鐵鷹劍士此時已油盡燈枯,聽到王越的解釋,臉色充滿了固執的不信。王越又收劍俯身,想要將他攙扶起來,可剛蹲下,他便感覺小腹被一處尖銳的物體刺入。再回頭,他看到了那鐵鷹劍士嘴角的嘲諷:“你王越當世大俠,難道想讓我相信,你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都擊殺不了嗎?”
王越右手死死捏住了那鐵鷹劍士還要深入的匕首,任由匕首的鋒利割破手掌:“你們錯怪陛下了,陛下也沒有料到,那個賈詡簡直是隻鬼狐狸。他早就料到了今日我們會采取行動,故意派人提前發出慘叫,引起營嘯。我根本來不及追殺,便被亂兵圍困,隻能再躲入帳篷當中……”
王越話沒說完,那間帳篷已經轟然倒塌,亂舞的刀刃將篷布割得四分五裂,裏麵那些瘋狂的西涼兵更是在不分敵我地廝殺著。鮮血和殘肢隨著破布一起飛舞,慘烈至極。終於當他們看到王越後,才仿佛內訌的狼群一下找到了獵物,齊齊怒吼一聲,朝著王越所在便撲了過來。
此時這名鐵鷹劍士才知道王越說的是事實,可他卻不會道歉,在他們冷硬的訓練生涯中,道歉根本無濟於事。於是,他鬆開了手中的匕首,咬著牙起身單手握著重劍,用盡生命的最後一絲力氣吼道:“快走,將這個情報傳給陛下,不能讓我們這些鐵鷹劍士枉死!”
那名鐵鷹劍士的臨死反擊,並沒有斬殺多少西涼亂兵,卻替王越拖延了一點時間。他用身體撲向了那些刀劍,直至身體徹底被砍作一灘肉泥。王越臉色鐵青到了極點,悲憤的眼淚隨著一聲大吼一齊發作,他不顧身體上的創傷,振劍狂掃,登時掃倒了三四個,使得西涼兵的包圍圈出現了一個缺口。
隨即他趁機一躍,好似一隻大鳥般飛過眾人頭頂,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不多時,遠處的陰影中又傳來幾聲慘呼,想來是別處趕來阻截的士兵遭了毒手。
西涼兵沒想到王越身受重傷,還如此悍勇。當知道剛才那立殺他們五十四人的刺客就是天下聞名的王越後,不由冷汗淋漓。可營嘯所帶來的狂暴仍舊沒有平息,他們一個個喘著粗氣,瞪視著袍澤,急切期待尋到下一個目標,以泄他們心中壓抑的恐懼。
“我們去砍了那個狗日的牛輔!”不知是誰猛然大叫了一聲,這呼喊頓時為他們的憤怒找到了傾瀉點。就在今天白天的時候,牛輔那個家夥隻是因為他們之前的袍澤悄悄說了幾句話,就將他們活活剮死,這樣的深仇大恨,正是他們此時需要的。
“對,砍了那個王八蛋!”話音一落,這些人身上的殺氣又猛然凶厲起來,他們紅著眼睛,擎著帶血的大刀,猶如一群群瘋狂的狼群,漸漸與大營當中其他各處小團體合流,四麵八方的湧向中軍帳。
牛輔這一夜過得十分難受,他躺在帳篷當中一直睡不著。前半夜睡得比不睡還疲累,後半夜又頭痛得厲害。在憤怒和煩惱雙重折磨下,牛輔已經陷入失眠的折磨中。每當他清醒一些時,總會聽到外麵不斷傳來隱隱腳步聲,還時不時有些嘈雜人聲。
忍不住坐起來之後,牛輔困意很濃,卻仍是千頭萬緒紛紛擾擾,怎麽都無法深眠。因為,他此時又聽到了營外那些人的竊竊私語。
他這次感覺自己聽得很清楚,那些衛兵在議論他牛輔隻是靠著老婆才爬上今天這個位置的。
可是,他不是!
他內心裏是這樣說的,但是他不能滿大街的去喊,去逢人就說:“我是憑真本事上位的,與我老婆沒有關係。”這種感覺讓他悶壞了,尤其是帳外那些士兵,還是他的親兵,他可不能殺親兵泄憤。否則,誰還會拚命保護他呢?
但帳外的議論聲越來越大,牛輔心中的煩躁也越發強烈,心情極度不好的他猛然坐起來,正想要出去殺幾個普通士兵震喝一下那些親兵的時候,突然被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再之後,牛輔猛然掀開帳篷,隨即便看到衝天的火焰從馬廄、糧帳那裏爆發起來,巨大的火勢猶如騰上天空的紅雲,一下撲入他的眼中,讓他大腦瞬間陷入空白,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緊接著,他便看到了整座大營徹底混亂了起來。那些涼州兵猶如瘋了一般、赤身裸體地就開始抄起手中的兵刃屠戮同營帳的袍澤,其中一個離牛輔很近的涼州兵在砍死一個袍澤之後,嘴上仍舊念念不停:“讓你平時欺負我,欺負我,現在你起來啊,你打我啊!……”
那瘋狂而殘戮的目光猛然瞟到牛輔的中軍帳,牛輔猛然感覺到了什麽。他看到那個士兵抄著刀,不顧一切地朝自己衝來。雖然很快被親兵分屍。可牛輔卻知道,很快就有更多的人要來殺他。
“來人啊,快來人,將我準備好的金銀珠寶收攏好,速速殺出一條血路!”
就這樣,這位本該令行禁止,在關鍵時刻鎮壓住這場動亂的大將,沒有擔起他的職責,反而第一時間想到了逃跑。幸運的是,因為他決策下得夠早,終於在那些西涼亂兵還未包圍中軍帳的時候,他讓最信任的心腹親衛胡赤兒殺出了一條血路,逃出了涼州大營。
當天色終於放明之後,胡赤兒和那些西涼親衛終於看到了他們所抬的箱子。一個筋疲力盡的西涼親衛不小心將箱子蹲落在了地上,裏麵那些珠寶黃金頓時呼啦啦地滾了出來。牛輔見狀,上前一刀就砍了那個親衛的腦袋,隨後如狗護食一般,七手八腳地將那些珠寶黃金往箱子裏裝:“看什麽看,我是董太師的女婿,西涼軍第一大將,還不快幫我!”
“好,那我們就幫大將一把。”說話的人,是身形極為魁梧的大漢,黃赤的胡須怒張著,淡黃色的瞳仁顯示他是一名雜血的羌人。他獰笑著望著牛輔,猛然手起刀落:“就讓我們幫你走完最後一程!”
胡赤兒拎起牛輔死不瞑目的腦袋,隨後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扔在一旁。但很快他就迷茫了,因為眼下,他除了當土匪之外,好像再沒有其他選擇了。而當土匪的命運會有多慘,他是很明白的。尤其是,他們還有一大批珠寶的時候。
“你,你們可以護送我入長安,麵見陛下……”突然,草叢裏傳來一個十分微弱的聲音,王越說完這句話後,便一頭暈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