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勾搭荀攸
立秋已過半旬,秋日的天空就格外藍,格外高,淡淡的白雲點綴期間。大雁南飛,涼風送爽,讓人的心情也格外開朗。
不過,被冷壽光在前麵引路的荀攸,卻半分沒有‘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的心境。此時漫步在恢宏的皇宮中,縱然走過那紅黃綠交疊的禦林樹叢、還有那夾雜其間的絢爛秋花中,荀攸也始終保持著一份小心謹慎的態度。
終於轉過一個回廊,眼前的驀然遼闊放大了起來,荀攸抬頭一瞧,他已經走入了一處盛大演武的場所,場中那位少年天子正上下翻飛著,手中一柄利劍,一招一式都似乎帶著淩厲的斬風聲,看起來虎虎生威。
看到這一幕的荀攸眉頭驀然便一皺,曆代王朝到了後期,多多少少都會出現幾分重文輕武的格局,而當今天子突然在此練劍,看那滿頭大汗、心無旁騖的樣子,似乎還並不僅僅是為了應付君子六藝……再聯想到昨夜的一幕,荀攸不免開始對劉協過度解讀了起來。
不過,隨後發生的事情,便讓荀攸那如山壑一般的眉頭皺得更如險峰。
劉協舞完一套劍,看起來意猶未盡,揮揮手竟然讓身邊的郎官宿衛上場與自己對練。隻見劉協劍光閃爍,竟如武林絕世高手一般,劍刃未至、劍意已然懾人,驚鴻幾下之後,已然將那七八名虎背熊腰、頂盔摜甲的宿衛打倒在地、哀嚎不已。
荀攸縱然武藝不精熟,但也看得出,那些宿衛全是在演戲。若動上真格兒的,那位少年天子恐怕連一人一槍都抵擋不下。
荀攸從這些人身上微微嗅出一種異樣的味道,這些宿衛不再是長安附近那些戰鬥力極差的良家子。相反,這些人雖然穿著禁軍正式的盔甲,但身上卻都帶著濃鬱的江湖俠客豪氣,身上的功夫也應該很是不弱。
區區這七八人,讓荀攸一下回想起了靈帝時建立的西園軍。曾經那裏的士兵便是征召而來四方的豪傑,與這七八人身上的氣息十分相似……天子突然習武練劍、並還有能力將這些遊俠征辟到宮中,此等所為,太過詭異難解。一時之間,荀攸發現他對這位少年天子,越發感到有些看不透起來。
可就在荀攸疑惑不解的時候,一旁的劉協已經瞥到荀攸到來,隨意拎著絲巾擦了把汗後,露著潔白的八顆牙一臉青春洋溢地走來:“公達,觀朕的劍法,可曾登堂入室?”
荀攸臉色一僵,突然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起來:“陛,陛下人中龍鳳、坐鼎天下,理當熟讀經書、通曉治國理念方為正途,習武之事,不過細枝末節,老子有雲,治大國如烹小鮮……”
可劉協一聽荀攸又是這等老生常談的論調,當下麵色不喜,直接擺手打斷道:“朕沒有讓你講大道理,你就直說,朕的武藝如何?”
荀攸臉色更怪:這個聰慧的少年天子,難道真的看不出來他的身手有多臭?荀攸很懷疑,但仔細看了一眼劉協那天真無邪、還一副期待著被人誇讚的眼神,荀攸不由一時心軟起來,西湖糊塗便口不由心說道:“陛下乃天子,自是骨骼驚奇之人,習文練武當日進千裏……”
“哈哈哈!”劉協聽到荀攸這般稱讚,樂得眉飛色舞起來,回手抖了一個劍花炫耀一番後,又狡黠地湊到荀攸身前說道:“既然朕神功已成,那待董卓再來覲見朕時,便讓這些新召來的壯士將其圍困,朕親手一劍斬了那董卓的狗頭!”
荀攸隻覺得腦海中轟隆一聲,仿佛感到天塌了下來。他顧不得君臣禮儀,一把搶先捂住劉協的嘴,小聲說道:“陛下,隔牆有耳,萬不可以小不忍亂大謀!”
“什麽小不忍則亂大謀,漢室傾頹,朝綱不正,朕難道要當這亡國之君不成?!”荀攸萬想不到劉協竟然氣憤難當,掙鬧著叫喊道:“這江山崩析皆因董卓禍亂京師而起,自古擒賊先擒王,朕隻需除掉這侵蝕我大漢肌腠當中的毒瘤,大漢才有複興之望!”
荀攸默然,被劉協這麽慷慨一激,竟然也不知再說什麽才好。可想不到他不吭聲之時,另一個慌張的聲音卻憑空傳來:“陛下,您萬萬不可行此凶險之事,您的武藝……”
荀攸這時才猛然一驚,他一直沒有察覺這校場之內,竟還潛伏著一位如此超絕的高手。再仔細感應一番這人身上的殺氣,荀攸終於反應過來了:眼前這位突然出現的遊俠,就是昨夜暗中保護那小黃門、並讓自己忌憚連刀都不敢出的人!
“陛下,您何時?……”荀攸忍不住開口相詢,可這時再看劉協那雙陡然變得冷峻的眼神,荀攸立刻識趣閉上了嘴:這小小少年此時身上,竟驀然有種讓人說不出的皇家高貴血統威嚴,仿佛一股勁風迎麵襲來。
王越這時也自然也感覺到了劉協的慍怒,但他卻想不出是何緣故,隻是條件反射般趕緊跪地請罪道:“陛下,臣罪該萬死。”
“董卓也對朕說過他罪該萬死,但他現在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劉協冷冷盯著王越,進而環視了一番那些已經開始嬉笑起來的宿衛,那些宿衛見把自己引入宮中的王越突然跪在了地上,一時也紛紛惶恐跪立在地。看到此幕後,劉協才轉過頭來,譏諷道:“朕最恨嘴上說萬死之人,因為朕知道,說這句話的人,沒一個人是可以真心為漢室而殉身的!”
王越被劉協這麽一激,羞愧難當,猛然抬頭說道:“陛下,今夜臣便潛入董卓府中,為陛下取下那董卓頭顱!”
“算你還有點忠義!”劉協輕哼一句,但卻未讓王越起身,反而先褒又貶道:“匹夫之勇,難道你以為殺了董卓一人,便可讓蕩滌乾坤,天下太平了嗎?董卓的部將該如何,他們手下那十萬西涼鐵騎又該如何應對?憑你一人武藝,能敵得過西涼十萬兵馬?!”
王越這時簡直欲哭無淚了:剛才是您說要殺了董卓的,現在怎麽一轉口,就成俺蠢了?
“枉你你也是江湖中人,豈不知那董卓就算是匪首,亦然不可輕動。一旦割了他的腦袋,那結局就是遍地小流氓,天下大亂,你連想找個談判對付的人都沒了!”這句話劉協看似仍舊是在訓斥王越,可一旁的荀攸哪是王越這等武夫?當下周身一震,臉色立時變得十分難看。
餘光瞟到荀攸的臉色,劉協知道今日殺雞儆猴的戲碼已經差不多了。轉而放輕了語氣,對王越說道:“王越,你出身草莽,見識淺薄,朕念你一片忠心,亦不會責難你什麽。可你日後記住了,朕可不是什麽鄉野存中可認人欺瞞的小孩子,這十餘日,你可曾教朕半點真招式?!”
聽到劉協說道這裏,王越還恍然以為劉協是因此事而生氣,不由哭著一張臉為難道:“陛下,您金枝玉葉一般的身子,金貴無比。這習武之事,可都是我等這些莽夫糙漢被逼無奈才練就一技傍身。若想真心練就一身武藝,那可是要吃盡千辛萬苦,臣怕陛下萬萬吃不消,所以才……”
“所以才讓你這些同伴一起欺瞞於朕,在一旁看朕的笑話?!”
“臣罪該萬死!”
“行,給你這柄倚天劍,自裁去吧。”劉協咣當一聲將手中的寶劍丟給王越,實在氣這個家夥不通氣兒。
可憐的王越雙眼死死盯著那柄寶劍,抬頭有看著劉協一臉嫌棄的表情,似乎真在做什麽心理鬥爭。荀攸這時也猜出劉協心理了,上前小聲向王越說道:“陛下逗你玩兒呢,還不承諾以後竭心盡力教導陛下武藝?”
王越現在真對眼前這位半點摸不準脾氣的小天子有些怵了,感激地看了一眼荀攸,才抬頭緩緩說道:“陛下,這可是您自己要求的,一旦學了我王氏快劍之後,可不能半途而廢。”
劉協慎重地點了一下頭,這才揮手讓王越退下道:“潛伏著去吧,別讓不相幹的人,打擾了朕與荀侍郎的談話。”
荀攸此時已經無話可說了,剛才是自己太過輕視了。原來這位天子根本不怕隔牆有耳,這一切都是演給自己的戲而已。並且,還是一幕很成功引誘到自己的戲,現在的荀攸,已經很有了解一番劉協這位聰慧天子的欲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