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養仁不殺
大殿內金碧輝煌，金黃色的琉璃瓦鋪頂，兩側高聳盤龍金桂樹，雕鏤細膩的漢白玉地麵，雕梁畫棟，紫柱金梁，極盡奢華之能事。
“你又何必如此手辣？現在不少宗派，可是將你視為大敵。”
惡俗的繡花袍，鬢插大紅花，下巴帶著嬰兒肥的年輕麵孔。
在曆王身邊狂放不羈的年輕人，此時正正襟危坐，一臉嚴肅的問道。
殿中由金絲檀木巨柱支撐著，每根柱子上，都雕刻金龍，分外壯觀。
無數魔神雕像身軀魁偉，栩栩如生，神態各異。
從這些魔神雕像，盤柱金龍之間，正款款走來一位宮裝麗人。
“我這是為父王分憂。”宮裝麗人精致的麵容上，沒有任何波動。
“這些宗派，都在從曆國這顆大樹上吸血，要徹底鏟除這些蛀蟲，隻有以雷霆手段方可。”
宮裝麗人從年輕人麵前走過，沒有任何停留，徑直走到大殿內，唯一的雕龍寶座前，停住。
“葉十一郎，你不在父王身邊，到我這裏來，不是專為說這些廢話的吧？”
也不知這明明在曆王麵前，被喚作朱鹮的年輕人，怎麽到了長樂郡主這，卻又被叫做葉十一郎。
葉十一郎哈哈一笑，：“王上命我前來一探虛實，還請長樂郡主殿下配合。”
宮裝麗人轉過身來，緩緩坐下。
“劍宗老祖？”
“正是！”葉十一郎正色道。
“他們已經到了。”長樂郡主說道。
“所以我在郡主這兒。”葉十一郎目光直視。
“好……”
大殿內聲音漸漸低微。
……………………
吳鋒睜開眼睛，對於這個世界，更添一分敬畏之心。
他這一路行來，將“屍道”兩旁樹上，凡是未成年之屍身，全都放下掩埋。
卻誰料竟意外觸動了“寶劍峰”，使得此劍發生變化。
吳鋒在親手將一具少年屍身，埋入土中後。
他的神念，竟然受到劍中的吸力，進入到了劍中。
“這裏……”
吳鋒觀察周圍，發覺這裏分明就是，“寶劍峰”劍宗山門中的祖師堂。
祖師堂看上去相當簡陋，連把椅子都沒有，更別說其它了，隻在上首牆麵，懸掛了一張祖師像。
吳鋒摸摸鼻子，這劍將他吸進來，肯定是有原因的。
自從將“寶劍峰”收取，作為自己的配劍已經許久，自己也曾經，用各種方法嚐試過，一直沒有任何動靜。
這次突然發動，將自己吸來此處，究竟是為何，可得好好研究研究，不可入寶山而空手回。
抬頭看向祖師像，自己對著自己的畫像，總覺得有些怪異，雖然知道自己並非真的“無鋒老祖”，吳鋒仍然覺得別扭。
“咦？這畫像……”
這一看之下，還真叫吳鋒發現了東西。
劍宗老祖以劍成名，殺氣凜然，整個人就仿佛一柄出鞘利劍。
劍修，是修行者中的另類。
在修行者之中，都是將劍修獨列。
這是因為，一般修行者，可能用劍，但同時也用其它兵器，更有各種法寶，以應付不同情況。
然而劍修不同，劍修倚仗的，隻有他們的劍。
“任你有千般法寶、萬種神通，我自一劍破
去！”
劍修是主修“劍”的修行者，可在體內結成劍嬰或元劍，相比於普通修行者的元嬰，劍嬰或元劍，可稱得上是“戰鬥型元嬰”。
劍修之道單一，純粹，也更為極端，因此劍修往往勇往直前，寧折勿彎。
一言不合，拔劍了斷！
雖千萬人，吾往矣！
沒有屈服，沒有怯弱，沒有退讓。
有的是一往無回的氣勢，和玉石俱焚的決絕。
劍修行走世間，靠的是實力，是勇氣，是意誌。
因此劍修很少有彎彎繞繞，陰謀使巧的，非是不能，而是不必。
前路有阻礙，殺之即可。
可是吳鋒在祖師像的眼睛裏，看到的目光卻很含蓄，眼神很複雜，其中竟然……還有慈悲。
吳鋒摸著鼻子，有些懷疑自己有看錯。
每一個劍客，都是真正的殺神。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正是劍修的寫照。
一手創建了劍宗，曆國劍修的老祖宗，目光慈悲？
開什麽玩笑！
劍修的目光可以慈祥，但絕對不會慈悲。
吳鋒凝神靜氣，再仔細望過去……
在對著我笑？
吳鋒鄂然。
再看！
“轟！”
赫然一道劍芒，自祖師像左眼爆出。
吳鋒還沒有反應過來，劍芒就迎麵劈入他的腦中。
劇烈的疼痛傳來，吳鋒的腦海裏，突然間就多了一些東西。
“啟蟄養仁不殺？”
當吳鋒在腦海中，看到這句話時，同時也知道了一個故事。
有一位戰功彪炳的大將，為官清廉而謙恭，曾帶領軍隊與敵國作戰，最終殲滅敵國，獲得巨大的聲望和功績。
然而他治軍嚴謹，並以不濫殺著稱。
他曾經說過：“我雖然做為將軍，殺的人非常多，但是沒有因為個人的喜怒，胡亂枉殺任何一個人。”
有一年，家人在他所居住的房舍牆壁間，發現有蟲蟻敗壞腐朽之處，請其進行修繕。
將軍權衡當時正在冬季，正是動物伏藏的時候，於是告訴子孫。
“此天寒地凍時節，牆壁瓦石之間，必定有許多蟲蟻等小動物蟄伏，藉此處冬眠，現在翻修房舍，必會傷害它們的性命。”
將軍有劍，不斬無辜。
吳鋒沉思半晌，心中似乎有些明悟。
春天的三個月裏，天地能量周期性地，又一輪複臨生成，從而促生萬物的生機，稱之為“天地俱生”。
在一些村落，都還保留著“生而勿殺”習俗，整個春季裏禁獵，不允許捕殺任何野生動物。
這個時候倘若殺生，便是一殺殺一家、殺一窩、殺一群。
“這是要我不濫殺妄殺，明天地運氣趨勢啊！”
吳鋒自覺有些把握到，這句話的真髓了。
從立春開始，五運六氣中的木運能量，開始主宰萬物生機。
當仁德木氣，輸布天下萬物時，萬物都應當尊道貴德，順應仁德木氣能量的特性。
人的行為，要同步於木德能量的仁慈柔容，愛惜物命，居道用德，信守天地法則的秩序。
“難道，劍修也需注重仁德，立慈悲之心麽？”
吳鋒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若是如此，那老祖
的劍道，豈不是與這世間流傳的劍修之道，不但大為不同，甚至有些背道而馳。
如果自己理解有誤，修行錯了，對於自己以後，在劍修一道上的成就，可是影響極大的。
以殺入道？
以仁入道？
吳鋒摸摸鼻子。
唉！
遇上難題啦……
沒有等吳鋒考慮出個結果來，他就被從劍中踢了出來。
不過在他的識海中，卻多出了一道綠色的劍芒。
“嗖！”
吳鋒心意一動，那道劍芒便自身上飛出，其勢如電，將一裏地外的一座山頭瞬間削平，又自動飛回，停留在他身前懸浮，似乎在等待命令。
“好東西啊！”
吳鋒眼睛亮了，有了這道劍芒，他才真正有了製敵手段。
關健時候，隻須將這劍芒放出，擊敵於無備，可以起到一擊奏效的作用。
這道劍芒叫做木德劍芒，吳鋒想來，與自己在祖師堂的遭遇，怕是有極大關係。
不過這會兒，又與劍中世界斷了聯係，隻有等下一次機會，再去研究了。
把玩了一會兒木德劍芒，吳鋒漸漸熟練，卻突然聽到一聲淒曆的叫聲，好似狼嚎。
營地旁
吳鋒身後站著花似雪兄妹，還有程飛等人，前麵的土丘上，艾小敬正痛不欲生的嚎叫。
這個孩子被救治之後，一直不言不語，躺在擔架上不動，好像傻掉了一樣。
要不是喂他吃就吃，喂他喝就喝，都還以為他廢掉了。
不過今天這孩子，卻忽然自己爬了起來，跑到這土丘上就哭，嚎啕大哭。
哭到沒有淚了，他就叫，像受傷的狼崽子一樣，叫聲滲人得很。
看到艾小敬的模樣，吳鋒對於“啟蟄養仁不殺”，理解又深了一層。
不濫殺，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難。
殺紅了眼，哪裏能夠說止，就止得住！
往往本來並非性命相爭，一旦殺得性起，就“不是你死，便是我死！”。
誰沒有父母親朋？誰又沒有師父宗門、同門兄弟？
殺來殺去，這冤仇就越結越大，死的人越來越多。
該死的，不該死的，都身不由己，投身血肉磨盤之中，亡命掙紮。
“正因為難，才需要時時警醒自己，不要在這可以倚仗實力，隨意殺人的世界裏，失了人性。”
吳鋒也不知道，到底哪一條路，才是正確的。
畢竟在他的記憶裏，也有“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這樣的詩句。
但是他知道，自己賴以護身的木德劍芒，來自於祖師堂，那麽祖師堂就是自己最大的倚仗。
祖師堂傳給自己的信息，怎麽說，自己便怎麽做就是了。
“不過這個小孩子，骨子裏倒是有一股狠勁。”
吳鋒摸摸鼻子，想到了現在的劍宗，人才缺乏啊！
作為老祖，得為宗門做點事。
“有什麽打算？”
被帶到吳鋒麵前的艾小敬，情緒似乎穩定了下來，隻在那雙本應滿是童真的眼中，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悲傷。
聽到吳鋒的問話，艾小敬低頭沉默了一會，忽然跪在地上，也不言語，隻朝著吳鋒磕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