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也是遺傳了聶霈
當一頭栗色頭發,身姿挺拔的男人出現在機場出口時,四周不少人都側目打量。
他有著東方的容貌,可眸子卻泛著淡淡的灰藍色。
隻是提了一個包,就見他渾身散發著雄性魅力,大步的往外走。
期間,有一個身材頗好的女人看了他好一會兒,見走進了,趕忙摘下了墨鏡,衝著他風情萬種的眨了眨眼。
而他見狀,亦是不吝嗇的回了一個深情的飛吻。
可惜,不等那女人激動得湊上來,他便是擺擺手迅速的走出了機場。
站在路邊,他四處一看,片刻後就已經發現站在車邊,亦是西裝挺括的顧從安。
“沒想到日理萬機的顧今天居然舍得親自來接我。”
“日理萬機可不是這麽用的,還有……把你渾身濃重的荷爾蒙收一收,我可不是女人,不吃那一套。”
淡淡的笑了笑,開著玩笑的顧從安嫌棄的看著一路騷氣值滿滿走來的JOE,最後還是給了他一個擁抱。
“你能過來……多謝。”
對JOE的嫌棄是真的,對他的感激亦是真摯。
聽著是自己的病人又是多年好友的顧從安這麽說著,JOE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褪去,他的手重重的拍了拍顧從安的肩膀,倒是沒多說什麽。
一扇門隔絕了包廂外的吵鬧喧嘩。
一瓶紅酒已經見底,JOE又開了一瓶。
端起玻璃杯,JOE輕輕的和顧從安手裏的酒杯碰了碰,在熏黃的光線裏,顧從安臉上的表情淡淡裏,眼裏隱隱流動著悲涼的情緒。
兩個人坐著,沉默的喝著酒。
終於,JOE還是先開了口。
“到底怎麽了?能讓你找我來,還有……是不是你那個心上人出事了?”
顧從安一直不說,JOE也隻能試探的猜。
這些年,他也習慣了顧從安的性子,畢竟做了這人多年的心理醫生。
聽罷,顧從安仰頭一口把杯裏的酒飲盡。
隔了片刻,才聽他低啞著嗓音,緩緩的說:“JOE,我這種人是不是不配去愛一個人?”
聽他這一說,JOE立刻皺緊了眉頭,不過轉瞬便恢複如常。
“你怎麽這麽說?這可不像你。”
故作輕鬆的說著,可JOE卻仔細的觀察著顧從安臉上的表情。
就算從前顧從安的狀態再糟,他都不曾這般失去自信。
“我以為我能給她幸福,可那時我居然一點兒沒有顧忌她的安慰。要是……她在那輛車上的話,我……”苦澀的說著,顧從安滿是懊悔。
那一刻的不理智讓他懷疑自己到底仍舊病著,仍舊籠罩在當年的陰影裏。
“你很清楚,那件事並不是你的錯。不但如此,你也是受害者。”JOE語重心長的說著。
當年的顧從安是他很是棘手的病人,一度他也懷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治好這人。
不過,事實擺在眼前。
“你的心已經治愈,你不信我,多方專家的診斷結果還在你自己手上,這是不爭的事實。”JOE說著,手用力的搭在顧從安的肩頭,力道十足的又按了按:“每個人心裏都住著一個惡魔,偶爾失去理智時,他就會出現。這並不怪你,隻是因為你太重她了。”
“我帶著滿腔的仇恨回來,隻想著有什麽辦法能毀滅一切。可是黛黛出現了,她是個美好但受盡傷害的女人,我想保護她。一開始,我以為這種感情是源於,我看著她,像看著從前的自己。但是後來我發現,我是真的愛上她了。JOE,我從來沒想過,自己也可以找到這樣一個讓我奮不顧身的人。”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不嚐試一把呢?”
“我可以嗎?”
“你……”
JOE才剛開口,試圖鼓勵他,就被顧從安打斷了。
“別用你治療病人的法子應付我,很早之前我就說過,別這樣對付我。”顧從安的麵色已經沉下來,跟著就聽他又道:“那年我才五歲,飽一頓餓一頓,那個女人從來不會過問我一句。隻是有時有男人給她買了包,買了珠寶,或者給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時,她才會對我露出一個微笑。我身上流著那個男人的血,她對我……從來都是厭惡的。沒有我,也許她早就能攀上有錢人,過富家太太的日子。”
說著,顧從安又倒了滿滿的一杯酒,仰頭又是喝了大半。
JOE沒有出聲,隻是靜靜的做個傾聽者。
“當年,他也是這樣給她期望的吧!隻是,她深深的記在心裏,而他不過是把那段時光當成一段國外的露水情緣,過了也就過了。”顧從安說著,垂低了頭,自嘲的笑笑:“她也是蠢到了極點,以為生了個兒子,他就回回來娶她……真是個蠢貨。”
顧從安說完,便陷入了沉默。
昏暗的光線裏,JOE看不到低了頭的顧從安的表情。
頗為忐忑的看著,JOE正想著要說些什麽的時候。
就隻見,顧從安已經將自己手中的酒杯狠狠的砸在了麵前的牆上。
腥紅的酒混雜著玻璃碎片撒了一地,顧從安嘴角勾起狠厲的笑,才覺得過癮了些。
“那天,她本來是打算帶著我一起走的。可惜,她沒想到我偷偷把藥給吐了出來……活著的時候再是美豔的容貌在死後也會變得惡心,散發著陣陣惡臭。”
顧從安說完後,便是再也不說話。
這些,JOE聽得很平靜。
作為顧從安的心理醫生,他自然是了解這些的。
破舊的出租屋裏,要不是房東發現,年幼的顧從安估計還要繼續在炎熱的夏天裏和一具屍體待著。
不過就算如此,那也是那個女人斷氣後的八天後。
其實,就算到現在,JOE也無法理解顧從安那個時候為什麽不出門求救。
那個時候,明明他早就醒來,本來是有機會出去呼救,而且……那個女人死後,他為什麽仍舊選擇和一具屍體繼續待在一起。
雖然顧從安如今被診斷出已經痊愈,可那些秘密仍舊是他不能去觸碰的。
顧從安心頭有一個盒子,那裏麵裝著他的心魔和秘密,任他當年催眠治療了無數次,也無法打開那個盒子。
突然的,顧從安轉頭,望向JOE:“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那年為什麽我沒有救她?”
顧從安這一說,倒是讓JOE啞然。
張張嘴,他還在思忖著要說什麽的時候,就隻聽顧從安說道:“既然她不想活了,那為什麽不如她的願?可是她死了,我也覺得難過,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也許因為她是我的母親,所以就算她成了一具屍體,和她相處著,也讓我很安心。”
顧從安的回答讓JOE不自覺的睜了睜眸子,他猜想過無數答案,卻是沒料到,一個五歲孩子居然會有這樣的心思。
多年的心理治療讓顧從安很敏銳的捕捉到JOE的異樣。
他沉著嗓音笑了起來,滿是譏嘲的道:“怎麽?你也嚇到了?如果黛黛知道我的過去是這樣,怕是覺得我是個瘋子吧!”
長長的歎了口氣,顧從安順勢躺到了軟椅上。
他看著天花板,眼睛裏有了恨意。
是啊,這樣的他哪裏能和沈黛在一起。
當時,他說聶容崢不配,那他就配了?
“那你想怎麽辦?顧,你一向有自己的想法,旁人無法左右。可是你要記得,你已經徹底痊愈了,是個正常的人,可以戀愛、結婚生子。”JOE無聲的歎息後,誠懇的說道。
聽了這話,顧從安偏頭看著JOE,他又從桌上拿起一個酒杯,倒了酒,亦是碰了碰JOE手裏的酒杯。
“這些年,也多謝你一直在我身邊。”
聽著,JOE挑了挑眉,跟著道:“這就不用謝了,這些年從你這兒我也得了不少好處……至少我那輛跑車就是從你那兒賺的。”
相識多年的老友在這一刻,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接著,便又是大口的喝著酒。
忽而,顧從安隨手扔在桌麵上的手震動起來。
JOE就算中文再差,作為一半東方血統的他也是認得幾個字的,楚蔓……聶家的夫人?
他聽著顧從安漫不經心的和那頭說了幾句話後便掛斷。
想了想,JOE還是問道:“如今,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噙著一抹冷笑,顧從安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說:“我好不容易把聶家這一池水也攪渾了,當然是安安靜靜的坐著看戲。JOE,接下來要不要猜一猜聶霈會如何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手?”
提到聶霈,JOE臉上也沒了輕鬆的笑意。
這些年來,這個名字一直纏繞著顧從安,為此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治好顧從安這個病人,而為此他也是把聶霈的底細摸了個遍。
“是不是覺得我也特別無情無義?”顧從安突然問道,跟著,就聽他無所謂的又說:“畢竟,我這條命還是聶霈給的。”
JOE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我能這麽狠,大概也是遺傳了聶霈。那個女人也是可憐,聶霈拋棄了她,她生下的孽種最後又對她見死不救。果然啊,聶家的血都是冷的。對了,那個聶容崢也不比我好到哪裏去。”
一直以來,顧從安都不回避這個事實,反倒是像在時刻提醒自己要記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