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誰不是可憐人
顧從安駕車離開了很長時間後,聶容崢都沒有離開。
保持著一個姿勢,他愣怔的站了好久。
猛地,就見他自嘲的笑了笑。
而後,時間緩緩過去,
在深濃的夜色裏,向來自製的聶容崢卻是沒了姿態的坐在路邊,然後一支接一支的抽著煙。
這是在他的人生中,少有的放縱自己的時刻。
路邊昏黃的燈光下,少了平日的犀利冷硬,打理都整齊的頭發有一縷落在了額前,這會兒的聶容崢竟是帶了些頹廢。
昏暗裏,在嫋嫋的白煙中,他的臉看不真切。
一旁的車裏,手機不知震動了多少次,在安靜中這聲音顯得分外突兀,聽著不覺令人焦躁。隻是每一日,獨屬於他的時間少之又少,這般情況都太常見。
“相不相配不是誰說了就算的。”
將抽了一半的煙扔在了地上,聶容崢倏然站了起來。
當聶容崢回去的時候,樓上鬧騰得快要把房子給拆了。
看著他臉色不對,傭人趕忙上前,恭恭敬敬的說:“少爺,沈小姐醒來後情緒就比較激動,房間裏能砸的基本都砸光了。”
聽這一說,聶容崢當時倒是沒說什麽。
將他的外套脫了,遞了過去。
隻是,他沒走幾步,想到了什麽似的,又轉了身。
傭人才鬆了口氣,見他這般,嚇得又是心髒一提。
接著,就聽聶容崢開口道:“家裏杯碟盤子什麽的,能砸的都送上樓去。能聽出響的最好,讓她出出出氣。”
“啊?少爺您這是……”傭人聽了這話,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可不等明白意思,聶容崢思忖著,又說:“送上去的時候,找人在旁邊守著,別讓那些碎瓷片傷了她的手。”
說完,聶容崢便進了樓下常用來會客的書房。
愣在原地好久,傭人才明白了聶容崢的意思。
這是……讓沈黛可勁兒的撒氣啊!
傭人當即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趕忙的找人去廚房搬了些杯盤碗碟,給送去了沈黛的房間。
迷迷糊糊被聶容崢帶了回去的沈黛哪裏能忍得下這口氣?
本想著和他斷個幹幹淨淨,可哪知道他還玩起了這麽下三濫的手段。
坐在鬆軟的床邊,沈黛氣不過,抓起手邊的枕頭,就狠狠的朝門口一扔。
哪知,這是有人正要進來,就聽得門口驚呼一聲,托盤裏捧著碗碟的人差點摔倒在地。
“沈小姐,您消消氣,別一著急,氣壞了身子。”傭人賠笑著說著,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聶容崢專門讓人按著沈黛的喜好收拾出來的雅致房間這會兒已經滿是狼藉。
傭人小心的避開地上摔碎的青瓷花瓶的碎片,笑著來到了沈黛的旁邊。
那隻花瓶是聶容崢不久前拍賣得來,聽聞金額高達八位數。
傭人又瞥了地上的碎片一眼,雖然肉痛,但想起聶容崢寵溺沈黛的模樣,又覺得這要是能換來沈黛一笑,在他們少爺眼裏就根本不算什麽。
“這是什麽意思?”看著她將托盤放到自己手邊,沈黛冷著臉問道。
沈黛脾氣好性格溫婉,這些年對他們向來溫聲細語。
這會兒再是擺臉色,對方也不覺有什麽。
“少爺吩咐讓我拿些能摔出響的,讓沈小姐出出氣,別憋壞了身子。”
“聶容崢回來了?”
“……少爺現在在樓下書房。”
還在氣頭上的沈黛聽著聶容崢回來了,又讓人送東西上來給她添堵。
霎時間,稍微降下去的火氣蹭蹭的又起了。
“這是你家少爺讓送上來的吧?我親自去謝謝他。”
說著,沈黛端著托盤,邁步就往外走。
“沈小姐,小心腳下,別摔倒了……”
眼見著沈黛差點踩到碎瓷片,傭人的心都快嚇得蹦出來了……
……
不消片刻,正在樓下書房看書的聶容崢就聽到門外有響動。
沒等他開口詢問,書房的門就被推開。
跟著,就見一個精致的咖啡杯朝他砸了過來。
下意識的躲開,聶容崢聽得砰的一聲,那咖啡杯砸在了牆上,碎了一地。
然後,又是一個高腳杯飛了過來。
“聶容崢,你這個黑了心肝的王八蛋。你欺負我還不夠多嗎?現在又把我給綁了過來,你有種就把我關一輩子。”沈黛氣得耳朵已經通紅,說著便又是朝他扔了一個小碗,接著又道:“你吩咐人拿這些東西過來,耀武揚威嗎?我偏偏不吃你這套。”
有生以來也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聶容崢一邊躲,一邊看著沈黛。
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的他看著氣急敗壞的沈黛,隻能不停的說:“小心點,別踩著碎片了。當心,別傷了手。”……
這會兒,書房裏雞飛狗跳的,外頭的人隻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能無奈的道聶容崢和沈黛這情趣也玩兒得太費錢了。
終於,等沈黛氣喘籲籲的坐在橡木椅子上,聶容崢也才能靠近她一些。
看著臉上泛紅正歇氣的沈黛,他不由的笑了笑,有些戲謔的拿起了一旁博物架上的一隻青白釉的瓷瓶遞給她:“消氣了?沒有的話,再砸。”
雖然躲開了不少的攻擊,可聶容崢的額頭還是不小心被一隻杯子擦到了一下,也就是這麽一下,這會兒他的左額已經紅腫起來。
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裏的瓷瓶,沈黛動了動嘴,最後想說的還是咽了下去。
聶容崢手裏的是他最愛的一隻南宋時期的古董瓷瓶,當年還是她陪著他在Y國拍回來的。
見他眼睛不眨一下的就把價值不菲的瓷瓶遞給她,沈黛此時心頭也是百轉千回。
“放我走。”歇了歇,等氣兒喘勻了,沈黛啞著嗓子道。
之前臉上浮起的淡淡笑意隱去,聶容崢放下手裏的瓷瓶,亦是坐了下來:“你若是心中有氣,就是鬧翻了天都行。可是放你走,絕無可能。”
“你我再這麽糾纏下去,還有什麽意義?你非得看著沈緋找來,罵我是個搶妹妹男人的下賤女人才甘心是嗎?”說著,沈黛眼底閃過一絲無奈,深吸了口氣,放緩了音調:“覆水難收,你和我早就明白的道理,怎麽臨了你就糊塗了?你不是個強人所難的人,聶先生,你放我走吧!”
“以為溫言細語幾句就能打發我?”冷哼一聲,聶容崢暗暗咬了咬牙:“我和你的事兒還沒完,想走?不是你能說了算的。至於沈緋,她隻是個不用考慮的旁人。”
“是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沈黛見他不吃這套,便又冷了臉:“據我所知,再不到半個月,你們二人就要舉行婚禮了吧?你留下我,是等著那天看你們成婚?好啊,既然不嫌到時候場麵難堪,我也沒什麽好怕的。”
說著,她朝聶容崢一攤手:“婚禮請柬,你還沒給我。”
“就不能好好說話?”
“那也要你配。”
沈黛話一說完,她就察覺出聶容崢的臉色不對了。
再是鬧得再大,他也不曾用那般犀利的眼神看過自己。
就見,沉了臉的聶容崢倏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越來越用力,就像是要捏碎她手腕一般。
“在你眼裏,我算是什麽?”眸子裏情緒萬千,聶容崢問道。
今晚,這個配與不配擾亂了他的心緒。
聽著沈黛這一說,霎時間就將他好不容易驅散的情緒又抓了回來。
啊?
沈黛有些不明白他的話,可看他的樣子,心頭竟是頭一次生出了害怕。
“你怕我?”聶容崢看她有些畏縮的樣子,嘲弄的輕笑了一聲。
掙紮著,沈黛想擺脫他的手,可惜最後還是失敗。
“你放我離開吧!也許很久之後,你我再見麵,能心平氣和的問聲好。可是如果你再這樣下去,我不懼怕和你鬥個魚死網破。”吃痛著皺起了眉頭,沈黛最後隻能妥協,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
聶容崢的手一如當初的溫熱有力,粗糲的手指曾經給她無比的安定感,但如今她隻想逃。
沈黛這一說,書房頓時就陷入了沉靜中。
對麵的聶容崢好久都沒有說話,她亦是也陷入了沉默。
“沈黛,你真的愛過我嗎?”忽而,聶容崢沉著嗓音問道。
這一問,倒是讓一臉平靜的沈黛差點落了淚。
有些情緒,她將其放在心頭的一個盒子裏,打算鎖起來,永遠不去觸碰。
可聶容崢卻是偏偏不肯放過她。
“真是夠了。”沈黛用力的掙開了他的束縛,淚到底還是不爭氣的往下掉,渾身輕顫起來,她大聲的說:“我沒了孩子,你又要和沈緋結婚,你還要怎麽樣?讓我無名無分的跟著害死我兒子的凶手?我不知道你在盤算些什麽,也不想知道。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和你都不想,但已經沒辦法回頭了。你要繼續這麽關著我,我沒辦法阻止,隨便你吧!”
緩緩站起來,沈黛作勢要出去,可是在她走到門邊,手按住把手的時候,又回了頭,無力的說:“我不知道你娶沈緋是在計劃著什麽,可是她到底是我妹妹,就算你隻是利用他,也請你善待她。我們這幾個人,誰不是可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