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渡船前頭一個背影
我想，總是悶在包房，對身體也不好，要不就跟著蓉蓉出去走走，活動活動筋骨。
我問她，幹啥要將梅韻的骨灰撒了，好好地埋了，要不找個地方存放起來不行嗎？再說，這是她本人生前的意思嗎？
蓉蓉搖了搖頭，告訴我：“我知道梅韻老家在哪。我還給她一個哥哥打了電話。可沒想到，梅韻的哥哥說，他們那兒沒出嫁的女兒死了後，不能回老家安葬，說沒這個風俗，氣得我罵了一句，說女兒就不是人呀？可他哥死活不讓我將骨灰寄回去，說寄了也不收，讓我看著辦。後來，我一想也算了，梅韻在世時，提到她哥嫂沒一句好話，說他們隻是吸血鬼，隻知道吸她的血。她死了，就不要她的靈魂回老家受罪了。”
我覺得梅韻活得真苦。她要不死，我還不知道她一張靚麗精致的臉蛋背後，藏的是這樣一副淒苦命運。梅韻哥嫂真不算人。還有那個混蛋阿輝，我也咒他不得好死。惡人肯定是沒有好下場的。
“楚君來不來？”我突然想到楚君。她是梅韻在世上最好的姐妹，反正外人都這樣認為。
梅韻死的那會，楚君哭的可是死去活來的。蓉蓉要撒骨灰了，她作為梅韻的好姐妹，也應該幫著撒。
“她麽？”蓉蓉嘴裏哼了一聲。“有事來不了。別看她嚎得挺傷心的，可關鍵時刻又不管了。她也就傷心一陣，也的確是真傷心，可梅韻真死了，她又和沒事人一樣了，一下又好了。”
蓉蓉說楚君最近鬼頭鬼腦的，神出鬼沒，也不好好出場子，略說了她幾句，她就甩臉子。“算了，這些我都不管了。我就是個代班的。等大當家回來，重新安排媽咪，就沒我的事兒了。”
蓉蓉說，媽咪和小姐比起，還是小姐自在許多。隻要將客人伺候好了，就啥事兒都沒有了。當媽咪，真他們心累。“我倒是能有些懂琴姐了。琴姐受的懲罰也夠了。說實在的，老鴇這行飯，不是什麽人都能吃的，還就得像琴姐這樣的，有心眼兒會使壞會來事兒，兩麵三刀。我呀，還是太心直口快了。”
蓉蓉說她厭倦了。就算大當家的不回來，她也得去找駱燊，橫豎這媽咪不能再當下去了。
我想，將骨灰撒在江裏也好，化成一縷風，變成一粒塵埃。我想，如果以後我死了，也這樣做。本來，我還想著，陪伴在母親身邊，和母親作伴的。但想想也不必了。我都這樣了……不是讓母親的靈魂更不得安歇嗎？而且，我也沒臉去陪母親。她是活活被我氣死的。
蘇城位於長三角地區，三麵環江。風景美麗自不必說。我捧著骨灰盒，和蓉蓉上了一艘江上的渡船。梅韻的骨灰燒的沒剩下多少，不多，三把兩把地也就撒完了。
最後，蓉蓉將骨灰盒也扔進了江裏。我看著骨灰盒在江麵上飄飄蕩蕩，就覺得人活在世上，其實一點意思都沒有。
我靠著欄杆，黃濁的江水隨著江風上下起伏，我的心情也跟著起伏。
蓉蓉就從包裏掏出煙抽。她問我抽不，我搖了搖頭。我看著她抽煙，看著她進船艙去上廁所。蓉蓉剛走還沒幾分鍾，我突然發現前麵有個人影晃蕩了一下。
那人站在渡船的前頭，隻是一個背影。可僅此一個背影，就讓我十分激動。我認出來了，那背影是屬於丁辰的。隻有丁辰有那樣桀驁不馴張牙舞爪的背影。
他當然沒有死，他也不會死。那個兩米多高的大坑難不到他，我就知道，他有法子。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但那會兒我又不得不擔心。
“丁辰……”我的喉嚨哽咽住了，想叫他的名字，但嗓子又幹又澀，像被一口痰堵住，我竟是不能叫出來。
我覺得，他應該是偷偷跑回蘇城的。他頭發蓬亂，背影消瘦，身上的衣服看起來也好多天沒換了，瞧著破破爛爛的。可即便他是這副打扮，也能讓人覺出此人是個有來曆的。此人看似落魄，但並不潦倒。他這副不修邊幅的邋遢打扮，反而在某一方麵增添了他的魅力。
可是，我覺得丁辰和我心有靈犀一點通。我沒叫出聲兒，而他就在這個當口上恰好轉過身子來，不早不晚。這一轉，他就凝固不動了。他高高瘦瘦的身軀，在太陽的餘暉下發著淡黃色的金光，看著像一尊雕塑。
他也很激動。我不知道他是怎麽過來的，反正不是一步步地走的，他是用奔。隻幾秒鍾，丁辰就從渡船的前頭奔到了船尾。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我，連我的頭發絲兒都看得仔仔細細，連我眼睫毛上沾的一點灰塵都不放過。他吹了一下我的眼睛，將灰塵吹去了，然後就一把摟住我，丁辰將我摟得緊緊的。他身上的一股酸臭味兒撲麵而來，我差不多要嘔吐，但我忍了。
當他摟住我的一刹那，肌膚相觸的那一刻，我就哽咽了。我的心裏頭，還是想他的。
我就捶他的背：“你幹啥回來？你是不是偷著回來的？不用說，肯定是！”
我扭著身軀要他鬆開我，我要他回答。這很重要。丁辰隻好鬆開了我。我看出他的神情有點兒躲閃。“你說話呀？”
“百合，你聽我說……”他還想抱我。
我又掙脫了一下。“你走，快點走。蓉蓉馬上要出來了。她看見了就不好了。”
雖然我知道蓉蓉和丁辰之間沒有什麽糾葛。但我很確定，隻要讓蓉蓉看見了，她回頭就會告訴駱燊，這是肯定的。
“我不管。百合，我想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就背著駱燊回來的，我處理一點事情，但最重要是來找你……”丁辰不管渡船上走來走去的船客，和沿著船頭船尾叫賣零食的婦女，他就想吻我。
當他低頭時，已經將舌頭伸出來了。“百合，張嘴，聽話！”丁辰的呼吸很急促，他的大手已經伸進我的衣服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