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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第62章

  12月26日,一場突如其來的震級高達9.3級的大地震在印度洋板塊與亞歐板塊交界處,即印度尼西亞蘇門答臘以北的海底發生了,同時此次地震還引起了強烈的大海嘯。這是自1960年智利大地震以及1964年阿拉斯加大地震以來發生的最強地震,也是自1900年以來規模第二大的地震。此次地震引發的海嘯高達10餘米,波及範圍遠至波斯灣的阿曼、非洲東岸的索馬裏及毛裏求斯、留尼汪等國,同時還造成巨大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


  這天晚上,電視裏正循環播放著有關此次地震和海嘯的國內國際新聞,這是桂卿十分想看的節目,但同時也是尋柳最不想看的節目,因為這個不大不小的問題兩人剛剛還鬧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矛盾,並最終以他的匆匆妥協而收場。他平時不怎麽看電視節目,尤其是不願和她爭著看,就是希望他有喜歡看的節目時可以不受她的打擾,可是她根本就不理會他的那一套心思,該怎麽收拾他時還是怎麽收拾他,什麽也沒耽誤。


  春英今晚又以某種尋柳難以接受和理解的理由離開了,於是這個時間段便毫無懸念地理所當然地變成了尋柳可以肆意地向丈夫發難的最佳時機。自認為在家裏飽受不喘人氣的老婆婆虐待和欺淩的她,當然是不會放過這個向丈夫撒嬌或者伸冤、告狀的絕好機會的。


  “恁娘每次做飯的時候,”她像往常一樣稍顯誇張地向他抱怨道,一望而知就是打算打持久戰和陣地戰的意思,“都把廚房弄得到處都是水,就和個鴨子似的,我說了她多少次了,都不管用,你說她到底是聽心去了,還是沒聽心去啊?”


  “根本不用問,她肯定聽心去了呀,”他雖然心裏有些不高興,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絮叨這些爛事略感煩擾,但是仍然十分耐心地向她解釋道,“隻不過呢,她在農村多年養成的習慣已經固化了,不懂得及時回應你,而且一時半會也很難轉變過來,所以你也不要要求太高了。”


  “我不是要求高,這些事還要多說嗎?”她懟道。


  “哎呀,我看算了,有人幫著做飯就不錯了,”他一邊開始對自己的忍耐進行毫無意義的倒計時,一邊慢慢地敷衍她道,“那些老婆婆早早地就死了的人,不是照樣帶孩子做飯嗎?”


  “哼,要是一開始沒有老婆婆那反倒好了,”她非常無理地說道,“至少我不用生這麽大的氣,也不用抱什麽幻想了。”


  此時,她壓根就沒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更沒意識到他的心理變化,一向橫慣了的人怕什麽呀?他難道還能反了不成?


  “難道說有個老婆婆幫著,反倒不如沒有老婆婆幫著嗎?”他確實忍不住了,於是便開口反駁道,自以為分寸把握得還可以,不至於把她給惹急眼了,“難道說俺娘在咱家一點作用都不起嗎?”


  “起,不過起的都是反作用。”她諷刺道。


  “我認為她孬好幹點總比什麽都不幹要強吧?”他針鋒相對道,雖無狠心,卻有強意,“還說什麽起反作用,你也不用把她的作用縮小到這種誇張的地步吧?”


  “什麽,孬好幹點?”她使勁擴張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然後憤憤不平地說道,似乎她就是一名萬裏挑一的專門蹲在這裏舉著□□等著狙擊他這個倒黴蛋的神槍手,“哼,我看也隻能是這樣了!”


  他沒聽明白她的意思,便呆在那裏了。


  “還有,我每次給她錢讓她出去買菜,”她繼續有板有眼地列舉道,看來春英這個老婆婆的罪行那真是罄竹難書了,“她都是光拎著兩個饃饃蛋子就回來了,一點別的菜都不知道操持著買,真是氣死我了。”


  “哎呦,可別氣瞎了奶。”他趁機開玩笑道。


  “我一問她怎麽不買菜的,她就直接懟弄我,說什麽家裏不是有剩菜嗎?”她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後接著有聲有色地講述道,她可不想隨意中斷這種能夠直接發泄抑鬱的事情,“啊,叫你這個當兒子的說說,我現在還坐著月子呢,天天就是白菜蘿卜蔥,白菜蘿卜蔥的,就這麽個不通人性的吃法,我上哪有奶去?”


  他想了想她的奶,覺得也是那麽回事。


  “我有時候都想,她怎麽就那麽狠心,那麽毒的呢?”她又有力地控訴道,似乎千言萬語都難解心頭的怨恨和火氣。


  “我覺得你這個話說得真是有點過了,”他竭力以溫和平靜的口氣說道,畢竟他也不想惹她生氣,因為那樣的話後果會很嚴重,“她可能是覺得家裏存的菜還能湊合著吃,沒必要再買新的,買了也是浪費,所以才不買菜的。要是家裏真沒菜了,那她肯定會主動買的。”


  “噢,那她的覺悟還怪高唻。”她翻弄著眼嘲笑道。


  “隻不過到時候她買的菜很可能不如你的意,”他也捎帶著褒貶她道,算是有來有往吧,正如郎有情妾有意一般,“反正你如意的時候也不多,你從來都是那樣,是個不好伺候的主啊。”


  “難道說單等家裏吃幹吃淨了,菜飯什麽的都沒有點了,都擱鍋斷頓了,她再去現買嗎?”她板著小臉駁斥道,一聽見他這樣說就煩得要命,“你說說,誰家過日子是這樣過的?”


  她還是發火了,盡管他已經讓著她了。


  “我覺得還沒到那種嚴重的程度吧?”他慢悠悠地回道,是真想息事寧人,不願意再起戰火了。


  “那是你覺得,不是我覺得!”她紅著眼睛狠狠地堵了他一句,然後不再理會他了,以示懲罰和報複。


  “好了,寶貝,我勸你也別太生氣了,”過了半天他又十分關心地勸道,像個傳說中的暖男一樣,“畢竟這個時候生氣對身體不好,對孩子也不好。再怎麽說她也是你的老婆婆,她本身也沒犯什麽多大的過錯,有些小小不然的事情,你心裏就是再煩,再討厭,咱作為小輩的,還是多擔待點,多原諒點吧。”


  “我擔待她,我原諒她,可是她擔待我,她原諒我了嗎?”她氣呼呼地說道,身子骨又開始不由自主地輕輕打起顫來了。


  她說得也對,不能說沒點道理,他默默地想。


  “你就說今天上午吧,”她接著幾乎就是聲淚俱下地控訴道,雖然還未真到聲淚俱下的程度,他就知道潮頭過後隨之而來的必然是鋪天蓋地的大水,因此也就不覺得有什麽震驚的了,“小奇采躺那裏嗷嗷地哭,就和錐子紮的一樣,她明明聽見了,卻坐在旁邊一動也不動,就和沒有那回事一樣,就和哭的人不是她孫女一樣。”


  “然後我就很小心地說了,俺媽,你不能抱抱孩子嗎?”她仍然怒火中燒地說道,看來當時沒直接給老婆婆發火已經是滿麵子了,“別讓她老是哭呀。當時我肚子疼得特別難受,站不起來也坐不下的,根本就沒法抱孩子。結果呢,她等孩子哭足哭夠了,嗓子都快哭啞了,才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跟前,指著孩子又懟弄我。”


  “她氣憤地拉著個死臉說,你看見她哭了?你看她哭了?她這不是睡得好好的嗎?”她原原本本地描述道,應該是沒添油加醋,盡管她完全可以這樣做的,因為這也是很多兒媳婦的拿手好戲,“我看就你的事多,小孩哭一點你就受不了了,那怎麽能行呢?”


  他的臉開始變長了,顏色也開始變黑了。


  “你也出去打聽打聽,誰家的小月窩孩不哭呀?”她還是心氣難平地幹著她自己的活,一股腦地傾訴著自己的心聲給丈夫聽,“實話給你說吧,凡是不哭的,那都是有毛病的,那樣的還不好呢。”


  他的腦子開始亂了,因為他能想象出她說的那種情景。


  “小孩哭,那是長勁的,等哭痛快了,吃飯也好多吃點,這樣到底有什麽不好的?”她惟妙惟肖地學著老婆婆的口氣說道,氣得都已經不想生氣了,因為她覺得生那樣人的氣根本就不值得,“你不能看見小孩子哭,那怎麽能養孩子呢?”


  “要是閣從前,”她又實事求是地學道,“家裏有那麽三個五個孩子,那還不得把你這樣當娘的給難為死啊——”


  他一聽這話,腦子當時就炸了,又是那句特別惹人煩的老話,母親大人都在兒媳婦麵前犯了多少回錯誤了,怎麽還是不知道改的呢?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從前的事怎麽能隨便拿到現在說呢?

  “嗯,我回來給她說,”他咬著牙道,心裏全是無可奈何和絕望至極的意味,“沒事的時候讓她多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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