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第96章
“一號發布文了,說是五年內要取消農業稅,你知道嗎?”桂卿仰麵躺在床上,稍顯激動地問正在床邊脫衣服準備睡覺的尋柳問道。
此時的夜晚已經比最冷的一月份要稍微暖和一點了,但是她現在仍然十分懼怕鑽進冰冷的被窩,因此每回晚上脫衣服這活對她來講都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她真希望能和衣而睡。
“這關我什麽事呢?”她毫不領情地隨口回道,同時使勁白了他一眼,權當對他表達了一種獨特的極其小眾的愛意,似乎這樣就能增加她的體溫以抵禦室內的寒冷。
她應該還有一句話沒問,“這關你什麽事?”隻要有這兩句噎死人話墊底,天底下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她經常樂此不疲地用這種冷嘲熱諷、夾槍帶棒的態度對待他,還以為自己這樣做很有意思,很有生活情趣,很能抓住他那看似非常難以抓住的心,可事實上其效果遠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樣好,但是她卻無心顧及這一點,或者說根本就未曾想到這一點。她對自己的愛情和婚姻都太自信了,自信到了缺乏一種最基本的反思精神和習慣。
“怎麽就不關你的事呢?”他白白地碰了個軟釘子,因此不免有些生氣了,於是便提高聲音和她抬杠道,“恁爹恁娘不是農民嗎?恁老公公老婆婆不是農民嗎?取消農業稅難道說對恁家和俺家就沒有一點好處嗎?我覺得你也太不關心天下大事了吧?”
“哎呦,我關心天下大事,可是天下大事關心我嗎?”她擺出一副死不講理的架勢回應道,盡管她這話說得倒也有幾分歪歪扭扭的勉強成型的小道理。
“還有,你倒是天天關心天下大事,可是有誰因為這事給你漲工資嗎?”她接著抨擊道,好像幹這種事情能夠產生實實在在的熱量一樣,“你說你天天真是閑得蛋疼,我看你都是瞎操的心!”
“你不嫌累嗎?”她挖苦道。
“你就別諷刺我了,”他強打起精神回敬道,到底還有些羞愧不已的意思,因為被她說中了心思,“我才不關心什麽天下大事呢,因為我還沒那麽高尚和偉大。”
“本來吧,這可能是一件好事,”他繼續嘟嘍道,隻管自己能不能自圓其說,並不考慮她的感受,“可是經你的嘴這麽一說,我倒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了,甚至還有點丟人現眼的感覺。”
“繼續啊。”她嘲弄道。
“當然了,我不過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而已,你就不能饒了我一頓嗎?”他非常硬皮地求饒道,竟然連一點基本的誠意都沒有,“難道說把我打倒了,就會顯得你有好看嗎?”
“我樂意,我高興,”她眉開眼笑地恃寵而驕道,同時一下子跳上了床,快速地把自己的身子埋進了冰冷的被窩,“我就喜歡看你拿我沒辦法的樣子,比看電視劇還好玩呢,哈哈。”
他見她來這麽一手,也隻好偃旗息鼓了。
想來這夫妻之間是沒有什麽道理好講的,否則也就沒有《圍城》那樣的好作品和錢鍾書那樣的好作家產生了。
他也知道,她這是有意地找事呢。
“你個壞熊,又沒給我暖被窩!”她嗔怒道。
“我又不是暖水袋,等給你暖熱被窩了,我就不想回我的被窩了。”他盡情地調戲道,盡管她是自己的小媳婦,但這個小遊戲還是很有意思的,他並不介意經常玩一玩。
“不回就不回嘛,誰讓你回去了?”她道,果然找事了。
“我不習慣和人摟一塊睡覺,那樣凍肩膀子。”他實話實說了,一點情調都沒有,和個木頭人似的。
“那你習慣和人怎麽睡呀?”她笑著挑釁道。
“我習慣一個人睡。”他毫不示弱地回道。
“那你就一個人睡吧!”她重重地說道,又生氣了。
這是威脅,還是報複?他默默地分析著。
“那行,咱就各人睡各人的。”他故意置氣道。
言罷,兩人果真就誰也不理誰了,也沒人去關燈了,就那麽躲在各自的被窩裏背對著背開始睡覺了。
他們基本上隔三差五地就會這麽不大不小地冷戰一下,就像炒菜不能不放鹽,穿鞋不能不穿襪子一樣。對此,兩人都是既惱火又無奈,但是誰也沒有什麽好辦法來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因此隻能就這麽拖延著,煎熬著,將就著。
“壞熊,你想凍死人家嗎?”過了大概有五六分鍾的樣子,她翻過身來從被子裏使勁地踹了他一腳,然後狠狠地罵道,“噢,說不過來就真不過來了,你這個人也忒毒了吧?”
“要真是凍死你,我還得再花錢重新找個媳婦,你說我到底圖的什麽呀?”他嘿嘿地笑道,終究也快熬不住了,其實他心裏也是很想很想的,隻是拉不下那個不值錢的臉來,“娶個媳婦那麽麻煩,花那麽多錢先不說,還得受二茬罪,我又不傻。”
“再說了,”他接著諞嘴道,一點也不知道珍惜她好不容易才遞過來的如此寶貴的橄欖枝,“你既然覺得我毒,那你為什麽還非得哭著喊著來吸我這個毒呢?”
“你真是瞎得沒眼珠了!”她又隔著被子狠狠地踹了他一腳,比剛才的那一腳似乎還狠,還厲害,足夠他刻骨銘心的了,同時咬著牙厲聲訓斥道,“快過來,你這次要是不過來,那就永遠別過來!”
“難道說,這種事還要我求著你嗎?”她發自肺腑地抱怨道,這話也確實不怨她說,“你心裏真是一點熊數都沒有!”
“求我那倒不必了,”他死皮賴臉地說道,其實也是在求饒告輸,“隻要你別無緣無故地和我撂臉弄樣就行。”
“誰無緣無故地和你撂臉弄樣了?”她突然一腚坐起來興師問罪道,一改剛才馬上就要和解的良好態勢,同時也忘記了上半身的寒冷和下半身的微溫,“是你,一進家就光顧著自己看書,也不知道主動和我說說話,到最後居然還怨我和你撂臉弄樣,真是豬八戒倒打一耙,哼!”
“我不是和你說話了嗎?”他試著辯解道,難掩心中汩汩流淌的委屈和激動,有些話確實也該進一步挑明了,“就是關於取消農業稅的事,是你不感興趣,是你不想理我的。”
“我的個親娘唻,誰稀罕聽你說那些破事了!”她怒氣衝衝地指責道,覺得他的話簡直是逆天了,錯的地方可不是一點兩點,“我是說,你就不能聊點別的有意思的事嗎?”
“嗯,別的有意思的事?”他機械地重複道,臉上寫滿了大大的問號,隻要通上電就能當霓虹燈廣告牌用了。
“比如說吧,”她忍不住笑道,且覺得自己的情商還挺高的,她還很會挑選說話的時機,“咱什麽時候上街去逛逛,你給我買個我喜歡的包了,買件我喜歡的衣服了什麽的,總之說點我愛聽的話就行,也不一定真去幹那個事,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