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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第56章

  無論到什麽地方去,隻要是和人家提前約好的,桂卿都喜歡早去一會,這是他多年雷打不動的□□慣了,參加彭雲啟和徐榮的婚宴他也是如此,因為他一直都想成為一個誠信、優雅、健康、深刻而且富有較好審美能力的人,而不是與此相反的另外一種人。在剛到酒店的時候,他在大廳裏居然意外地碰見了光彩照人的秦娜和一個小夥子在一起,想來應該是她的男朋友了。這讓他在欣喜之餘又感到十分驚奇和難以理解,於是,他匆匆忙忙地和她打了個招呼就往裏趕去了,好像非常怕羞一樣,也不知他怕的什麽羞。


  當喜宴散場的時候,他竟然在一樓的洗手間碰到了讓他哭笑不得的家夥,那就是他的好哥們高峰。


  “呦吼,你怎麽也來了?”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道,同時,正在小便池前撒尿的高峰差點尿旁邊的人一鞋尿,好像他的家夥料有多長似的,轉起來都有點礙事了。


  “我來喝喜酒啊,你呢?”桂卿道,同時想起了那個和葛優有關的笑話,葛優因為是名人就經常這樣被旁人尿一褲子尿。


  “屁話!”高峰醉醺醺地叫道,語氣上卻顯得親昵得要命,“今天中午上這來的人,誰不是喝喜酒的?”


  “我的老天哪,人家結婚的喜酒你都能喝成這個熊樣,就和八輩子沒喝過酒一樣,你還真是個人才啊。”桂卿一邊解褲腰帶一邊不失時機地挖苦道,希望能和對方打個平手。


  “怎麽樣,黑天咱再接著練攤,你還能撐嗎?”他又刺激道。


  “哼,還刺激我,我閉著眼也能喝你兩個,”高峰一邊大大咧咧地提著褲子,一邊肆意地打著酒嗝,同時很不服氣地說道,“走,廢話少說,選日子不如撞日子,咱哥倆既然在茅房碰見了,那就再去弄兩杯貓尿喝喝,好漱漱口清醒清醒。”


  “什麽茅房,你看你粗魯的,”桂卿繼續取笑道,心中自是喜不自禁,“人家這叫洗手間,簡稱C,又叫Toilet,或者lavatory,外邊牌子上都寫著呢,你難道看不見嗎?”


  “你,小樣,別在這裏給我拽羊蛋了,”高峰有些含混不清地說道,看來確實醉得夠可以的了,不然不會這麽大方地請客的,“走,咱到旁邊的美麗園茶社去喝杯茶,我請客,咱哥倆好好地聊聊。”


  “隻要你掏錢,幹什麽都行。”桂卿道。


  “那個,”高峰嘟囔道,“上次咱奶奶出殯的時候,我和光洲兩人看你心情很難過,也就沒和你多聊,這回補上……”


  “上回俺奶奶那事,你和光洲能過來,我心裏就很感動了,”桂卿連忙用熱切地目光看著近在咫尺的高峰,聲音略顯壓抑地說道,心頭當然是免不了一熱的,“你那邊生意一直都很忙,平時也不得閑,能拿出一天的時間來,確實夠味。還有光洲,他還是專門從學校請假回來的,唉,真是太夠意思了……”


  “行了,哥唻,客氣話就不要多說了,咱弟兄們誰和誰呀?”高峰繼續大大咧咧地說道,已然忘了這是在各種稀奇古怪的臭味不時刺鼻的茅房裏,“像這樣的事,我和光洲就是再沒空,再忙,那也得過去,對吧?那個,咱這就走吧?別老是和一對二傻子似的站在這裏說話,咱到美麗園裏再接著聊。”


  “那行,我看你喝得也差不多了,”桂卿關切地答應道,“去找個地方歇歇也行,好醒醒酒。”


  “開車啊。”高峰驕傲地回道。


  “噢,開車啊,那就對了,你既然喝了這麽多,那就別動車了,咱直接走著去喝茶吧。”桂卿如此說著,就提好褲子走到了廁所門口,扶著已經有些站不穩當的高峰,去了旁邊沒多遠的美麗園茶社。


  在去茶社的路上,甚至直到在房間裏鬆軟的沙發上一屁股坐下,他的腦海裏一直都在回想著去年夏天發生在永平路和崇禮街交叉路口的那起車禍,回想著當時死去的那個漂亮女孩,如煙,當然也是迷人的女孩,勾魂攝魄的。這種恍如隔世的影影綽綽的令他在苦澀中又能體會到些許甜蜜的回憶在他身上已經發生過多次了,而且每次都能給他帶來全新的思索和體驗,一直讓他難以舍棄,幾乎成了癮。


  他看到高峰很熟練地要了一盤香酥誘人的麵包圈,一盤幹淨飽滿的開心果,一盤熟得正好的西瓜,兩小塊甜美可口的慕斯蛋糕以及一壺上好的普洱茶。這些精致可愛的有型有味的美食以及房間裏富麗堂皇而又清新優雅的特色裝修,甚至包括高峰要東西的這個瀟灑陣勢,都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按理說他應該因為第一次享受這些比較高檔的東西而感到十分局促和恐慌,可是因為有鐵杆好友高峰陪著,所以他也就不怎麽覺得拘謹和難受了。同性好朋友之間也有很多讓人誠惶誠恐的第一次,比如這次不尋常的偶遇和接下來的高級待遇。


  “這次咱不談白郡,”高峰讓給桂卿一根好煙之後,非常難受而又極不耐煩地說道,真是罕見至極的開門見山,看來剛才的喜酒果然沒白喝,“就說說李曉櫻吧——”


  “怎麽,你把我當免費的心理谘詢師了嗎?”桂卿嘴裏入鄉隨俗地叼著煙,稍顯誇張地向前探出半個身子,好讓高峰幫他點著煙,同時佯裝不在意地問道,“有什麽感情方麵的事,就喜歡向我敞開心扉?說吧,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就直接說吧,我聽著呢。”


  “××心理谘詢師,”高峰隨即褒貶道,同時非常精準地給桂卿點完煙之後又給自己慢慢地也點上,等自己非常愜意地吐了一大口煙氣之後才緩慢而又鄭重地把下麵那句說完,“我隻是覺得你這個人看起來比較能沉得住氣,比較善於聆聽罷了,你可千萬不要想太多了,沒好歹地抬高自己的身價,到頭來恐怕會跌得很慘啊。”


  “哎,高峰,我且問你,”桂卿決心戲弄一下高峰,於是點亮眼睛主動談了起來,哪壺不開偏要提哪壺的心思昭然若揭、暴露無遺,“你來喝徐榮的喜酒,心裏有什麽別的想法嗎?”


  “卑鄙,你簡直太卑鄙了,”高峰剛想端起茶杯喝一口,卻被滾熱的細瓷茶杯燙了一下手,於是就勢放下茶杯笑罵道,“哪壺不開提哪壺,存心拿我逗樂是吧?”


  “哎呦,這壺居然不開,”桂卿嘿嘿笑道,倒也不覺得自己占了什麽便宜,純粹就是覺得好玩,“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


  “是我說的又怎樣?”高峰很大氣地咽了一口唾沫,將身子往沙發上使勁一仰,豪氣衝天地說道,“我既然敢說,我就敢承認!不像有的人,有什麽事隻能在心裏瞎琢磨,悶騷得要命!”


  “我不會像你一樣,說什麽卑鄙不卑鄙的話,”桂卿仍舊漫不經心而又興致勃勃地調戲道,反正今天喝醉的人又不是他,“我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我就是不上當。你願意說風就說風,你願意說雨就說雨,反正我是不心驚。”


  “你這家夥百毒不侵,我都懶得再說你了,”高峰佯作惡心的樣子道,“我是說徐榮,唉,我真有點受不了啊。”


  “噢,何出此言啊?”桂卿問,一副很好奇的樣子。


  “你小子真壞,明知故問。”高峰道。


  “那行,我現在明白了,你也不要多說了,”桂卿將手隨意地一擺,順勢拿起一塊慕斯蛋糕開始吃起來,邊吃邊有意無意地嘟囔道,“這些玩意做得是真好,剛才我明明已經吃飽了,現在看見還是想吃,飽肚子餓嘴,看來食欲和□□一樣,都是不好控製的。”


  “想吃就吃唄,幹嘛難為自己啊?”高峰很不以為然地笑道,存心看笑話一樣,“根本就犯不著嘛,你說是吧,我的好哥哥唻?”


  “這不是正吃著嘛!”桂卿騰出嘴來,道。


  “吃著就對了,客氣什麽呀?”高峰又冷笑著責備道,“我最煩虛情假意的人了,別管幹什麽,還是真誠一點好。”


  “噢,要不這樣吧,我吃,你說,行不行?”桂卿善解人意地建議道,“這煙我也不抽了,省得耽誤事。”


  “好,我欣賞,反正再好的煙到了你的嘴裏也是浪費。”


  “你個熊東西,太損了!”桂卿罵道。


  “哪裏,哪裏,損得還很不專業,不夠水平,”高峰瞪著一雙渾濁不堪的大眼睛情緒高漲而又嬉皮笑臉地說道。


  “徐榮這個小娘們結婚,”他又道,接著便擺出了一副氣憤難平的憤世嫉俗的可笑樣子,“總起來說,我還是很替她高興的,我高興的是,她能找一個稱心如意的好對象,是不是?”


  “可是,”他又神鬼莫測地說道,“說句良心話,也是我的心裏話,我今天又很煩,因為我怎麽也沒想到她最後找的對象居然是彭雲啟那種羽人。你說說啊,我的大哥唻,我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啊?那真是比吃了鐵末子和螺絲釘都難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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