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第64章
“常言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桂卿繼續囉囉嗦嗦地毫無內涵地說道,在錯誤的道路上走得越發遠了,盡管他也知道他嘴裏的話偏離了他的本意,但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嘴巴,“這種事咱也管不了啊。當然了,你爸是單位的一把手,而你又是學法律的,所以你看問題的角度可能和我不大一樣,或許你對這個事有更深的感觸和認識。”
“也不完全是這樣,我主要是想問一下你們家和他們家的關係近嗎?”白郡解釋道,總算把話說得能夠被他理解了。
“我們家和他家雖然都是北櫻村的,”聽到這話他突然頓悟了,這才知曉了她的一片好心,於是帶著分外感激的神色回道,“但是我們姓張,他姓唐,彼此之間並沒有什麽過深的牽扯。”
“要說一點關係沒有吧,好像也不是太準確,”他隨後又道,還是有點攀龍附鳳的意思,“我記得唐建華以前和俺爹的交情還不錯,他們年輕的時候都給生產隊裏拉過地排車,也都在村裏的建築隊幹過活,不過現在應該沒什麽了,人家是越混越有了,俺家還是那樣。”
他本來想用“俺達”這個詞稱呼父親的,但是一想到這樣說的話實在是太土了,所以就沒好意思用。但是如果用“俺爸”這個城裏人普遍能接受的詞吧,他又覺得太洋氣了點,似乎比用“俺達”還不好意思,索性就用了“俺爹”這兩個比較折中的字。盡管他為這個簡單的稱呼費了好些腦筋,但是在白郡和曉櫻聽來卻並沒感到有什麽特別之處,於是他心裏就重重地鬆了一口氣。說完之後他又想起了姐姐桂芹和唐星偉曾經談過戀愛的事情,這按理說應該是張、唐兩家比較密切的一種關係了,但是現在這個場合顯然不適合再提起那些陳年舊事。張愛玲的小說《半生緣》裏的那句“世鈞,我們回不去了”的名話他還是知道的,並且隨時想起來隨時都是記憶猶新的感覺,總也忘不掉。
“你們家和他家沒什麽牽扯就好,”白郡意味深長地說道,頗有吞吞吐吐之意,“這樣的話這事就徹底和咱沒關係了。”
他揣測白郡要麽是從她姨夫陳向輝那裏了解到的唐建華的事情,要麽是從她爸爸白正源那裏知道的有關消息,不管怎麽說她能想到問問他家是否和這件事有關,這就很不簡單了,或者說人家作為縣法院院長的寶貝女兒,願意把官司上的事給他透露這麽一點點,這就充分說明了人家確實沒拿他當外人看。被自己喜歡、仰慕和尊敬的人充分信任並自然而然地被列入可以傳播特定消息的小圈子裏,他覺得這是一種莫大的榮幸。於他而言,她就像是墨綠色的樹叢後邊早上□□點鍾的太陽,明亮而不刺眼,被一大片變幻莫測的橘黃色的輕紗籠罩著,環繞著。
此刻,曉櫻點的燒烤和菜已經上桌多時了。
“哎,你們兩個別光顧著拉呱聊天了,”曉櫻將粉臉一仰著急地催促道,像個急等著上花轎子的小新媳婦,“都快趕緊吃啊,不然燒烤和菜就都涼了,涼了就不好吃了。”
“桂卿你趕緊地開啤酒啊,”她又指示道,“這回你和白郡都要多喝點,我也倒一杯放臉前看著,也好表示表示心意。”
他欣然從命開始開瓶倒酒。
“哎呦,你看我這腦袋,怎麽忘記問李大小姐的生日了呢?”在雙手忙活而腦袋閑下來之際,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於是連忙問曉櫻,“這樣可有點顧此失彼了啊,顯得很不夠意思,沒有一碗水端平。”
“呦,你可算是睡醒了?” 曉櫻帶著憐惜的目光諷刺道。
“罪過,罪過,還望曉櫻同學不要見怪啊。”他討饒道。
“她的生日和我的生日一樣好記,”白郡斜刺裏殺出來道,似乎用涼水衝淡了一杯好酒,“我的是重陽節,她的是臘八節,以後每次等你喝臘八粥的時候你就會想起來她的生日了,絕對是想忘都忘不了。”
“你們是不是商量好的啊,”他突然多此一舉地感歎道,有些沒話找話說的意思,“都選這麽蹊蹺的日子出生?不過說來也挺有意思的。”
“嗨,你懂什麽啊,”白郡放鬆地嗔道,顯然有好些表情她是替曉櫻展現出來的,“這叫無巧不成書,就是巧了,你能怎麽著吧。你管得了天管得了地,你還管得了我們是哪天的生日啊,真是的。”
“哎呦,你這可是太抬舉我張某人了,”他眼見白郡作勢擺出一副公主千金要當場發飆的架勢,準備挑起一場酸酸甜甜的爭端來,就連忙拱手賠笑道,“我怕是給你們提鞋你們還嫌我手指頭粗呢,所以我怎麽敢隨便幹涉你們的生日呢?況且這事你用腳趾頭想想,我也幹涉不了啊,對不對?”
白郡一聽,揚起粉拳又作勢要打他。
他連忙把手放在嘴邊“噓”了一聲,同時用眼神示意她,要她注意旁邊的那桌痞子,千萬不要因為過於張揚而惹惱了他們,誰叫她是貨真價實的好×呢,惹人嫉妒和仇恨也是在所難免的。
白郡明白之後很厭惡地翻了翻美麗的白眼,用剛才揚起的小手使勁拍了拍自己的前胸以表示極度的憤慨和惱火,那意思好像是在說:“要不是今天本公主過生日請客,不想無端地節外生枝,非得找人把他們這幫王八蛋收拾利索不行,今天算他們僥幸走了好運,哼!”
“有些氣我吃得,桂卿也吃得,”曉櫻見白郡有火不能發和有氣不能生的樣子不禁有些幸災樂禍,於是便幽幽地說道,“就是白郡同學吃不得,她可不是尋常的人物啊。”
“哎呀,曉櫻你這話倒很有些不尋常的意思啊,”白郡一聽這話立馬轉怒為喜並且特別有針對性地回敬道,“為什麽有些氣你們都能吃得,偏偏我就吃不得呢?你未免也太小瞧我的肚量了吧,啊?”
“我雖然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她又順勢褒貶道,“但是肚子裏好歹也能跑得開幾條小船吧,我雖然不是統帥千軍萬馬的將軍,但是額頭上好歹也能跑得開幾匹小毛驢吧,哼!”
“還有,你們什麽時候跑到一個戰壕裏去了?”她又撕開臉來點破題道,“還你們呢,哼!”
“你看,你看,”他一看局勢馬上要對自己不利,就連忙跟著瞎摻和道,覺得把水攪得越渾越好,“白郡芳唇一翹,杏眼一瞪,生起氣或者說弄起樣來還是挺好看的嘛,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在裏頭啊。鄙人竊以為這比她笑的時候還要好看上一萬倍呢。你說是不是啊,曉櫻同學,和我在一個戰壕裏的同誌?”
“是不是正話反說很有意思啊?”白郡使勁白了一眼他道,再一次警告他,她可不是好惹的主。
“我這頂多算是反話正說。”他狡辯道。
“白郡的意思估計是,”曉櫻笑著插話道,一點也不像是和他同戰壕的戰友,“你還不如正話反說呢,或者你幹脆還不如把嘴閉上,隻聽她一個人白話呢。”
“哼,曉櫻,這回還算你有點小良心,”白郡咬咬銀牙非常大度地說道,“關鍵時候還是知道幫著我的,雖然你幫得有點走樣。你的這個意見我完全同意。桂卿,你現在可以閉嘴五分鍾了。”
他一聽這話連忙閉嘴點頭以表示同意並立即執行了。他覺得他人生所謂的頂點也不過就是如此了,正像他一直都覺得家鄉的伏虎山和草莽山等山已經夠高的了一樣,想那聳入雲端的珠穆朗瑪峰也不是人人都能有幸看見和攀登得上去的,沒事的時候也就是隨便想想罷了,那根本就不是生活的全部,甚至連生活的百分之幾都談不上,人總歸還是要現實一點才好,不能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