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劍履扶桑島 第二十一章:荊州逢舊客,道士泄天機。
嘉靖四十五年,五月初五。摩雲嶺正魔兩道交戰,魔門不甘心失敗,點燃了早就埋藏地下的火藥誓與正道同歸一盡。火藥之威力極其驚人,上千正道中人及數百魔門中人十不存一,死傷慘重。
甚至連趕來做見證的錦衣衛千戶黃鏽都死於此地,惹得東廠及錦衣衛大怒。錦衣衛第一時間將位於蘇州府的江南霹靂堂查封,證實魔門曾經從江南霹靂堂購置了大量火藥。
據江湖第一情報組織青衣樓統計,正道九大門派中間力量於此一役損傷殆盡,門中高手隱隱有青黃不接之亂象。最糟糕的還不是正道九大門派,畢竟九大門派樹大根深。相對而言,其他二三流正道門派才是真正的損傷慘重。
這些門派多是掌門人或者一家之主去摩雲嶺觀戰,大多數都死於摩雲嶺山頂,未能生還。而江湖上也突然多出一個名叫“逍遙派”的江湖勢力,門中高手如雲,而且施展的武功更是層出不窮,幾乎囊括各門各派的武功。趁著江湖遭此浩劫,如鯨吞虎噬,侵奪兼並了許多門派。
其勢力之大,增長之快,聞所未聞,令人驚歎!
當然,這些大多與白玉京沒有關係。白玉京和張翠屏二人在雅州一直等武當,九華山,龍虎山諸多門派的人修整好才一起經三峽回到荊州。在雅州的這些日子,白玉京原本以為葉希鵬會來尋他,卻一直未曾見到。
不禁葉希鵬沒見到,朱王他們也似乎離開了雅州。白玉京曾想過,這爆炸之事或許和葉希鵬他們錦衣衛有關。但那朱王二人被張翠屏和藍玉兒纏住,根本沒時間去點燃火藥。
更重要的是,錦衣衛千戶黃鏽都死了,這些錦衣衛手段再毒辣也不可能害死自己人吧。這也是白玉京不知道黃鏽這個錦衣衛乃是東廠的錦衣衛千戶,不然就不會這般想了。
臧無鋒也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就像五年前他錯過了白雲觀一戰,這一次又錯過了摩雲嶺一役。白玉京沒有多想,畢竟以臧無鋒的武功,除非被魔門四大宮主這等級別的人圍攻,不然很難會出什麽事。
從長江三峽返回去的路上,因為各大門派都有損傷,幾乎沒人話,船上多死氣沉沉般的寂靜。
六月初,眾人到了荊州。白玉京就向趙師全,秦如意等人告別。離開了眾人,白玉京竟然感覺一時無處可去。
本來他早該回葛皂山,隻是因為姚明月不辭而別,擔心姚明月出什麽事情。才想著四處尋找姚明月,好問個明白。但在眉州知道姚明月和賈寶玉關係不淺時,他就再沒有借口去找姚明月了。
和張翠屏二人走在長街上,白玉京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回葛皂山。不過,日近中午,還是先填飽肚子再。
“打尖還是住店呀?”
兩人進了一家名喚“酒泉”的客棧,大堂中隻見一名身穿青衣的書先生在那大聲講述著摩雲嶺一役。白玉京搖了搖頭,暗道:“青衣樓的書先生似乎越來越多了……”
正準備隨意找個空位坐下,就見西南角一人朝他招手。
“道兄,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白玉京定睛一看,目露驚疑:“你是藍師兄?”他有些不敢確定,五年前那個起壇扶乩的藍道行是那般的窮困潦倒。而眼前這人穿著一身得體的紫青道袍,滿頭長發用黃玉簪子束住,麵白如玉,目如朗星。兼則背負長劍,腰懸葫蘆,分明是一派劍仙風采。
哪裏還有一絲昔日落魄模樣。
“公子如今也換回女兒打扮了?貧道就我的扶乩之法不會看錯。”藍道行看著張翠屏淡然笑道。
張翠屏一怔,隨即笑道:“道長你不會認錯人了吧,本姑娘從未見過道長。”白玉京卻是驚呼出聲:“師兄你剛才什麽?”
藍道行看了看白玉京與張翠屏,頓知誤會了,連忙道:“哦,是貧道認錯人了。”又朝二叫道:“上兩壇最好的美酒,再添幾盤招牌菜,揀最貴的。”完,朝白玉京笑道:“俗話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貧道自發達後,黃白之物多得沒處使,今日得見故人難免想要顯擺一二。見諒見諒……”
他這話得倒是坦蕩,張翠屏不由掩嘴而笑。
白玉京卻是在想他先前的那句話,見藍道行似乎不願意多講,不由道:“師兄如今打扮已宛如昔年東華帝君,不知扶乩之術可曾落下?”
“道兄哪裏話,貧道自幼習此扶乩之術,縱然目不能視,耳不能聞,扶乩請仙依然靈驗。”藍道行滿是自信。
白玉京聽他這麽,喜道:“師兄,貧道心中有一事不明,還望師兄解惑。”
“你要請仙?”藍道行眉頭微皺。
張翠屏在一旁聽白玉京要這老道士扶乩請仙,也來了興趣。扶乩之法她雖然曾聽張鬆溪提起過,但張鬆溪認為那都是江湖術士騙人的玩意,不足信。
可看白玉京的神情,似乎篤定眼前這老道士有幾分道行,也不得不讓她高看那老道士幾眼。
白玉京點了點頭,藍道行見他如此堅持,隻好道:“先吃飯,等吃完飯貧道為你起壇作法。”
三人吃過飯後,藍道行帶二人進了一間客房。隻見他大袖一揮,一片白沙落在黃花梨木桌之上。雙目望,口中吟唱道:“偶乘青帝出蓬萊,劍戟崢嶸遍九垓。我在目前人不識,為留一笠莫沉埋。”
張翠屏原本還覺得有些好笑,但等藍道行念完這首詩後整個人神態都為之一變,眉宇間一股凜然之氣躍然而出,彷如高坐雲端之上俯視眾生的東華帝君。
“白玉京,你想問什麽?”藍道行開口道。
張翠屏微微詫異,因為此時的藍道行不僅神態變了,話口音也都變了。先前話分明帶著山東口音,如今卻是河東口音。
白玉京正聲道:“賈寶玉和姚明月什麽關係?”他這話才出口,又想到張翠屏在旁邊,不由略帶歉意地看了她一眼。果然,張翠屏聽了他的話臉色不由一白。
藍道行則目中精光一閃,手捏劍指,如持寶劍,於虛空中書劃起來。
那雪白的沙麵也隨之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筆在上麵劃動,隻見上麵慢慢寫道:“在掌如珠異,當空似月明。”
白玉京看著這一句詩,渾身一顫。珠,寶玉也,月,明月也,二者分明為一物。再想到藍道行先前的話,公子如今換回女兒打扮了,一切都變得明朗起來。
他不禁想到那藍道行為賈寶玉扶乩顯露出來的詩句,不正是“妙妙妙中妙”,賈寶玉為此還氣惱地跑開。妙字拆開卻是少女二字,顯然賈寶玉是因為藍道行點明她身份有些惱羞。
這樣看來,當初在南陽時候,姚明月生氣離開後,正是知道他會去少林寺所以才女扮男裝化身賈寶玉在少林等他。怪不得當時他找了好久,也找不到姚明月。
但姚明月若是賈寶玉,但在眉州她又為何不願相見?白玉京看向藍道行,繼續問道:“她為什麽不見我?”他剛問出這句話,房間門就被人打開,卻是張翠屏跑了出去。
藍道行似有所感,劍指連動,桌麵上的白沙又起了變化,先前那兩句詩仿佛刹那被人抹去,變成了另外兩句詩:“東山東畔忽相逢,握手丁寧語似鍾。”
這什麽意思,在東山東畔會相逢?
白玉京還欲再問,藍道行忽然口舌相綻,如有雷鳴,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他看著那兩句詩,緩緩道:“道兄,你一路向東,心中疑惑頓解。咦,那位姑娘呢?”
白玉京這才想起來張翠屏剛出去了,連忙向藍道行告辭。
藍道行神色萎靡,揮了揮手,這次施法確實損傷他元氣,得休息半調養心神。
白玉京出了酒泉客棧,在大街上四處觀望,又喊了喊張翠屏的名字,卻無人回應。他從東街走到西街,都沒有找到張翠屏。心中既焦急,又有些愧疚。尋了大半個時辰最後還是一無所獲,等他滿懷失望返回酒泉客棧的時候,張翠屏卻牽著兩匹馬在客棧門口等著他。
白玉京本想責問她去哪了,但看著張翠屏微紅的眼睛,卻怎麽也不出口。張翠屏倒是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朝他笑道:“藍道長了,你得朝東走,他還給我們買了兩匹馬。真不知道他一介道士,哪來這麽多錢。”
“這樣呀。”白玉京一時沒反應過來,“那我得去好好謝謝藍師兄。”
“他已經休息了,不送我們了,讓我們自行離去。”
白玉京一怔:“那也好,我們先走。”他的腦子還有些空蕩蕩的,牽過一匹馬朝前走去。張翠屏跟在後頭看著白玉京,心頭卻是想著藍道行給她扶乩請仙批的詩句:“東與西,眼與眉。你休癡,你不知。”
她先前根本就沒有出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