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乾陵悅飛快斜他一眼,他竟然在道歉?
她微微坐直身體,既然他誠心道歉,她也會認真接受。
“本王保證下不為例。”他誠懇保證。
乾陵悅心神一動,做好心理建設後轉頭看著他,“下不為例?”
“嗯。”項天禮點頭。
當時不覺得有什麽,現在想起來,總會感覺自己做得過分。
“行。”她爽快點頭,原主要是聽到他的話,想必會十分欣慰,畢竟她窮極一生都是為了得到他的認可。
項二已經被兩人繞迷糊,一時不知道他們是在吵架還是單純調情。
抵達王府時已然夕陽西下,兩人剛踏入府中,一道聲音幽幽響起,慵懶嫵媚,“王爺、王妃姐姐,可讓臣妾好等。”
項天禮與乾陵悅對視一眼,罕見地達成某種默契。
“長嬋可是有事?”他眉眼未動,停下腳步,乾陵悅溫順地停在他身邊。
“的確有事。”她麵露難色,眉眼微垂,楚楚動人。
“但說無妨。”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美色總是能迷惑人。饒是項天禮閱人無數,也覺她的美貌驚為天人,不覺放柔聲音。
乾陵悅越發擅長捕捉他的微小神態,心中冷嗤。昨日還提防有加,今天就青睞無比。
男人啊,見到美色就走不動道。
“臣妾有些不適,可韓太醫今日不當值。”韓太醫是府內唯一的女太醫,偏偏今日休假。
“李太醫看過嗎?”他仔細問道。
“這……恐怕不太方便。”她支吾著道,臉頰飛起紅暈,頗為不好意思。
項天禮與乾陵悅了然,前者很是體貼,“需要本王召一個女太醫過來嗎?”
“不用麻煩,臣妾聽聞王妃略懂一二,想請姐姐先幫臣妾看看。”她說著望向乾陵悅,眼神中多有歉疚。
她心中一顫,心道美色果然誤人,連她都差點著了道。
“恐怕幫不了你。”心軟隻是一秒,少做少錯,尤其是在這樣精明的女人麵前,做得越多,露出破綻就越大,至少要苟到中秋月圓。
司空長嬋凝起眉,稍露難過,瞥向項天禮,一雙眼含情脈脈,似有千萬風情,項天禮與她對視半晌,轉頭對乾陵悅道,“你當真沒有辦法?”
一股無名火在乾陵悅心中騰起,說什麽對女色無感,我看你有感得很。氣不過他的口是心非,她伸手悄悄擰了下他的手背,才緩緩道,“真的沒辦法。”
明知道她不懷好意,還讓自己幫忙,項天禮是缺根筋還是另有打算。
“悅兒,長嬋剛來府中,自然多有不習慣,你權當替本王安撫她。”項天禮被擰得眉頭一緊,卻未鬆口,還帶著安慰紓解的意思。
她隻一時衝昏頭腦,聽到他的話回神,難得有機會在她寢殿逗留,順便觀察一下有無暗道異樣,轉口答應,“那我就幫你看看,診不出來還望妹妹莫怪。”
“姐姐多想了。”司空長嬋神色舒展,一顆心放下,主動上前挽住她的手,偏頭對項天禮道,“既是如此,臣妾便先借姐姐一用。”
項天禮與乾陵悅對視一眼,頷首,“去吧。”
司空長嬋拉著她徑直回到寢殿,進門、點燈、鎖門、關窗,一氣嗬成,她一驚,她不會膽子大到將她就地正法吧。
“姐姐,我是實在無法,才想到找你幫忙。”待整理完一切,她才在她對麵坐下,眼神淒切,緊緊握著她的手。
乾陵悅不是聖母,不會因為她梨花帶雨的三言兩語就心軟,鎮定地看著她,“你有什麽難處。”
“姐姐可知道我是相國養女。”她微微抽泣著,惹人憐愛。
“我知。”
“我自幼被收入府中,原本是做童養媳。”她娓娓道來,“府中人對我多加辱罵打壓,司空青也把我當下人使喚。”
她靜靜地聽她傾訴,越聽越覺得故事熟悉,尤其某些部分,與她過去的經曆重合。
如果是過去的她,也許會感同身受,悲憫她的遭遇,但現在的她隻有無動於衷。
“所以?”她平靜發問。
“嫁入王府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隻想安安穩穩地待著,不會惹是生非。”她如此道,緊緊盯著乾陵悅的眼睛,眼中含淚,很是真摯。
原來是想博取同情和信任,不知她是如何對待柳榕的,她想著不相幹的事。
司空長嬋一番傾心暢談,觀察著對麵人的臉色,看上去很平淡,但在她說完最後一句後眼神晃了晃,似乎有些遊離。
不能保證她全部聽進去,但她隻要有動搖就說明有效果。
“我知姐姐是府中女主人,無意冒犯,唯恐哪裏做得不好莽撞了您,所以先給您陪個不是。”她越說越誠懇卑微,眼中淚水眼看著又要溢出來。
乾陵悅忙拿出絲帕遞給她,“妹妹這麽一張精致的臉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既然她想讓自己信任,那就不妨配合她演場戲,看看她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姐姐……”她喊得動情,似乎真把她當親姊妹。
她聽得渾身不舒服,偏偏礙於計劃,麵上還不能表現,更覺得不爽。
“妹妹的心情我懂了。”她拍拍她的手,急於離開,“天色已晚,妹妹早些睡吧,莫要勞神。”
“嗯。”目的達到,她也沒有再留她的意思,起身送她出去。
等到了外頭,乾陵悅才發現是真的天色已晚,原本淺藍的天此刻變成墨黑色,隻有零星閃爍的星星。
竟然說了這麽久,分明沒覺得時間流逝。
司空長嬋果然不一般,竟然能和人聊這麽久而不讓對方覺得煩悶,想來剛才那些故事,縱然她不在意,卻還是聽到了心裏。
這麽想著,她陡然生起危機感。
水滴石穿,若她一直乖巧如初,行事穩妥,讓人放下戒備也不是不可能。
“王妃,你可出來了。”才出她的寢殿,一直候著的綠竹迎上來,滿是擔憂。
“還怕我被吃了不成?”她笑道,沒在意,和她並肩往回走。
綠竹嗔怪地叫了一聲,“王妃——”
“開玩笑的。”她笑嘻嘻地給她順毛,沒再說話。
見她心事重重,綠竹主動開口,“下午您陪王爺出去那會兒,有不少側妃過來,又賣出好大一堆。”
“是好事。”她點點頭,簡單點評。
小丫鬟見她情緒不對,一心想哄她,跟著又道,“您去長嬋妃那兒之後王爺差人送來一堆禮盒,不知裏麵裝的是什麽。”
乾陵悅心神一動,難為他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心裏稍微甜了點,默了半晌問道,“王爺是個心軟的人嗎?”
綠竹隻想撮合二人,以為她在詢問王爺的優點,狠狠點頭,“是的,王爺麵冷心善,雖然看上去不好說話,若府裏的人有困難,王爺必然會出手相助。”
“……是嗎?”
“還有,有一次府裏下人犯了錯,本該杖責一百,但了解到事出有因,便免了責罰。”綠竹喋喋不休,恨不能把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都翻出來。
她聽得心更沉。
小丫鬟絲毫不知無意中打了負分,興致勃勃,“王爺常說,世上沒有絕對的善惡,不能被一時的表象蒙蔽。”
看來這王爺還挺喜歡辯證法。乾陵悅冷哼一聲,越發覺得自己的擔心會變成事實。
“王妃,您怎麽了?”她說著說著終於察覺到身邊人的低氣壓,小心翼翼地詢問。
“沒什麽,你繼續。”她竟然不知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項天禮如此“多情”。
綠竹張口要說,陡然意識到不對勁,訕訕一笑,“王爺隻是對人比較柔和,但他對您的溫柔與包容,我沒在其他人身上看到過。”
亡羊補牢,為時已晚。乾陵悅心情實在好不起來。
卻又後知後覺地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他如何對待其他人,本就與她無關。
她隻是個掛名王妃罷了。
綠竹自知補不回,惱怒自己的多言,喪著臉跟在她身後。
院內果然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禮盒,數量大概司空長嬋的兩倍之多,她的嘴角上揚一瞬又落下。
隨手拆開一個盒子,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翻來覆去看了眼,在角落裏看到一個小小的“悅”字。
定製的?
不,大概是巧合。
將玉佩裝回去,她掃了一眼漫起來的禮物,淡淡吩咐,“都賣了。”
“啊?”綠竹不解地瞪大眼,“這些都是王爺……”
“都賣了。”她斬釘截鐵打斷,最初本來就是打算賣掉。
“是。”她應下,有些替王妃難過。
乾陵悅麵色未變,欲要進寢殿,走了兩步頓住,回身將那玉佩塞在袖子裏,才又進了寢殿。
消息不多時傳到項天禮耳朵裏,他隻是眼神頓了片刻,便道,“隨她。”
項畏拱手,“是。”
默默退下,門口焦急等著的綠竹一看他走出來,湊上去追問,“王爺怎麽說?”
“王爺說‘隨她’。”他跟著王爺也有些年頭,明白主子是生氣了。
“哎,他們什麽時候才能互相坦白心意啊。”綠竹無語地扶額,有些煩悶。
她沒有辦法,項畏更無從知道,負手站在她身邊,不知如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