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行俠仗義
“謝王妃體貼。”項天禮難得道謝,目送她離開,眼底深沉。
看來她比想象的要聰明很多,眼下暗流湧動,有這樣一個聰明的人在身邊多少是件幸事。
前提是她站在自己這邊。
絲毫不知王爺想法的乾陵悅回到流火居,安撫了擔心的奴仆,回到房間直接倒在床上。
她現在腦子有點亂。
和項天禮的那番對話在她心頭攪起波瀾,讓她十分糾結。
她想揮揮衣袖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地悄悄離開,但母親的寬慰、眼下形勢的複雜都讓她不能心平氣和地按照原計劃走。
“王妃,您可是哪裏不舒服?”在廚房忙活完的師黛擦擦手來請人用膳,卻看到她趴在床上,似乎非常疲倦。
“沒有。”乾陵悅沒有動,視線看向她,“要吃飯了?”
“嗯。”
她利落起身,這段日子她已經被養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懶得不行,要是真回去了不知道能不能適應。
想著亂七八糟的事走到桌邊,綠竹擺放好碗筷,道,“王爺請您下午過去。”
不是剛從那兒回來嗎?她拿起筷子點點頭。
下午再度造訪他的寢殿,可他隻是坐在主位翻閱奏折,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她。
乾陵悅耐著性子等了將近半小時,實在不想浪費時間,“王爺可是傷口不適?”
“沒有。”回得倒快。
她看了眼候在一邊的項畏,又重新看著專注著奏折的王爺,“所以叫我來是……?”
項天禮這才抬頭與她對視,“本王要去東郊一趟。”
“所……以?”她歪著頭,他去哪裏不需要和她報備啊,她又管不著。
“你和本王一起去。”
“你不是才遇刺嗎?”上午才遇刺,傷口都還在流血呢,下午跟著又出門,還是郊區,一聽就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
心可真大。
項天禮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正因為如此,本王才敢大方出行。”
雖然不知道他是個什麽腦回路,但乾陵悅也閑得無聊,便答應,“行。”
於是上午才出過門的人,下午又往外走。
柳榕聽說後鬧著要一起,被項天禮三兩句打發走。
“怎麽不帶她。”馬車上,乾陵悅好奇發問。
“帶她沒用。”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從周年宴後他對她的態度就好了不少,有問必答,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板著一張臉,偶爾會流露出細微的情緒。
不過他的話什麽意思?帶柳榕沒用,意思就是帶她有用咯。
帶她有什麽用,難道死人了?
“到了。”馬車緩緩停住。
乾陵悅撩開簾子跳下車,正低頭整理裙擺,餘光瞥到殷紅,好奇望去,身體瞬間凍住。
屍橫遍野。腦子裏自動跳出來這個詞,眼前橫七豎八的都是屍體,大多嘴唇黑紫,仿佛中毒,隻有幾個人躺在血泊中。
她在醫院也算是見過屍體,很快鎮定下來,沒了方才的輕鬆,顯得凝重,“他們是你的人?看樣子似乎是中毒……”
“不是。”項天禮打斷她的話。
乾陵悅表情一鬆,甩甩手,“哦,那就好。”眼前的屍體也變得沒有那麽令人揪心。
她表情的前後變化落在他的眼裏,他意味不明地垂眼,嘴角卻因為她的關心而略微翹起。
“檢查一下他們的死因。”他跟著命令。
她眨眨眼,“我嗎?”
“嗯。”
“王府這麽大,連一個仵作都沒有?”她稍稍拔高聲音,她是治病救人的,又不是給他驗屍的。
項天禮與她對視,墨色的眸子深邃難測,“本王不放心。”
這話莫名安慰到乾陵悅,她挑挑眉,“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幫你驗一驗。”
說著自然地將長裙挽起係成一個疙瘩,露出白淨筆直的小腿,項畏連忙別過臉。
毫無所覺的人如法炮製把袖子往上擼了擼,手腕纖細白皙,看著就柔弱無力。
可就是這雙柔弱無力的手,就近抬起一個死者,一手托著死者的腦袋,另一隻手在他頭上扒拉著,怕錯漏某些細節。
項天禮眼神一深,吩咐項畏,“你去把仵作叫來。”
“是。”項畏如蒙大赦,他的脖子都快扭得錯位了。
乾陵悅專心檢查屍體的狀況,全然沒有注意到跟來的隨從都默默轉了身,隻有項天禮還直勾勾地看著她。
他開始懷疑她在欲擒故縱,故意露出拙劣的一麵,引得他放鬆警惕。
“這幾個人都一樣,死於劍傷,此劍應當細而薄,且十分鋒利。”她拍拍手,驚醒沉思的人,又繞到裏麵一批人旁邊,檢查片刻,“這些人是死於中毒。”
“能看出什麽毒嗎?”項天禮跨過屍體走到她身邊,蹲下同她一起查看屍體,邊問著手卻順便解開她裙子的結。
她起身,長裙垂落,遮住半截小腿,王爺眼底浮現滿意。
“這毒和你上次的一樣。”沒發現異樣,她兀自說著,歪著頭頗為奇怪,“而且剛才那些人的劍傷,和項畏身上的一樣。”
這是什麽意思?
乾陵悅轉身看著項天禮,“他們真的不是你的人?”
他也陷入沉思。
看樣子,是殺他的刺客,殺了這批人。
“他們是七殺堂的人,”他開口解釋,“在江湖中常年為二哥做事。”
南王。
同時針對南王和安王……乾陵悅眼神一收,這個猜測意料之中情理之外,但她不願意提及,嗬嗬笑著轉移話題,“原來王爺也會有江湖勢力嗎?”
“這邊本來就是二哥管轄,正常。”項天禮自然接話,她不願意深想,他也不會強迫。
急於岔開注意力,她跟著道,“那你沒有嗎?”
其他侍衛皆是一驚,勢力牽扯本就十分敏感,王妃竟然大大咧咧地在王爺麵前提起,也不怕人說閑話嗎?
項天禮摸不準她是試探還是單純地詢問,沒有正麵回答,“本王無意。”
乾陵悅歪著頭想了想,“你是不是政務挺忙的,沒時間打理啊,我看你天天都在看文章。”
刑罰不比軍事,多為文字之爭,類比現代讀書時不停的考試,每次還要拿到高分。
侍衛默默遠離兩人。
“王妃倒是機靈。”他不肯定也不否定,隻順著她的話隨意地誇讚。
而乾陵悅已經默默打起了主意。
怎麽說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都有她的錯,給他網羅一些厲害的江湖勢力就當報答好了。
至於方法……她的醫術可不是白誇的。
兀自盤算的人嘴角勾了勾,仿佛勝券在握。
項天禮與她麵對麵,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她一驚,下意識往回縮了下。
男人垂眸沉默地替她把袖子一點點扯下來,遮住白皙的皮膚。
她恍然大悟,驀地想到裙子,低頭看去不知何時已然垂落,以為是剛才係得太鬆自己垂落,心裏還在慶幸。
看來項天禮是個非常傳統的人。
這想法一冒出來就被她自己嘲諷了,人家本來就是這個時代,能不傳統嗎。
項天禮看她一個人臉色幾番變換,最後定格自嘲,嘴唇動了動,話溜到嘴邊,仍然沒能開口。
“驗完就好了嗎?有線索了?”乾陵悅回到最初的問題。
“嗯,還在調查。”
調查細節她一點都不感興趣,點點頭,自己的任務完成就好,“那我先回馬車上了。”
早上才爬了山,她還沒那麽快恢複。
“不用,我們回府吧。”項天禮隨後跟上,項畏已經帶著仵作返回,他使了個眼色,項畏低聲衝仵作交代了幾句,仵作忙點頭。
乾陵悅注意到新來的人,多嘴問道,“他是二哥派來收屍的?”
“嗯。”坐在他身邊的人答著,眼神卻鎖定她的臉,試圖看出什麽,卻一無所獲。
回去的路上,乾陵悅後知後覺地問他,“你就是為了讓我去驗個屍?”
“嗯。”他的回答簡潔有力。
她閉著眼睛,抿嘴勉強地笑著,“好吧。”
合著她就是一工具人。
“這位爺,我們小本經營……”嘈雜的吵鬧聲傳來,她撩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一家酒館門口圍滿了看熱鬧的人,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正扛著一把刀在店裏打砸。
“哼,交不出保護費,管你是小本經營大本經營。”那人粗獷的聲音聽得人心中發怵,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趕上地痞耍無賴了。
乾陵悅根本坐不住,立即出聲,“項二,停下。”
項二應聲停住。
她撩開車簾,不顧項天禮的阻止徑直跳下車,推開圍觀的人往裏走。
老板嚇得瑟瑟發抖,刀疤男正肆虐砸搶。
“住手!”乾陵悅看得更加生氣,大步跨過去,阻止刀疤男的動作。
刀疤男一看她文文弱弱,壓根沒當回事,譏笑一聲,“哪裏來的小娘子,想引起我的注意嗎?”
“你這樣不怕觸犯刑法?”北楚依律治國,隨意打砸店鋪,依法要判刑的。
刀疤男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你知道我背後是誰嗎?在這裏,爺就是法。”
他這副嘴臉像極了在現代時某些以權謀私的惡心惡霸,目睹不少類似事件的乾陵悅愈發不悅,連帶著以往的不滿一同發泄,“是嗎?不如我們到安王麵前理論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