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逃不掉的命運
項天禮的表情一頓,不知該怒該笑。
“你剛才說什麽?”乾陵悅回神,茫然地望著他,心髒遲鈍地激烈跳動,她這才察覺到背後已被冷汗浸濕。
“王妃受驚了,回府當好好休息。”他輕描淡寫地改了口,自行包紮的項畏手一頓,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到半山腰與綠竹等人匯合,早就聽說王爺王妃遇襲的妃子們立刻圍上來噓寒問暖,柳榕更是大步走到他跟前,一把將乾陵悅擠到一邊,死死挽著項天禮受傷的那隻手。
“王爺,您還好嗎!”
項天禮的傷口本來疼得麻痹,被她這麽一擠壓,疼痛感加倍,他“嘶”了一聲,從她懷中抽出手,默默和她拉開距離。
柳榕還沒感覺到,又要往上湊,乾陵悅實在看不下去一個傷者被這麽對待,強行插到兩人中間,避開他受傷的胳膊,扶著他越過柳榕。
“陵悅姐姐,你……”
“先下山再說。”王爺出聲打斷她的無理取鬧,一行人下山。
王府內早就有三四個太醫恭候,見王爺到府紛紛迎上去,手忙腳亂地要給他診斷。
項天禮原本就被突襲的刺客攪得心煩意亂,見他們還來搗亂,有些煩躁,對項畏道,“請太醫出去。”
“是。”項畏將人請出去,又委婉地勸眾妃子回去休息。
第一個扭身的就是乾陵悅,她該做的已經做了,留下隻會增加煩惱。後續治療等他處理好再說。
誰知道項天禮麵無表情地叫住她,“給項畏包紮一下。”
她回身看了眼項畏的身體,不少傷痕,隻是簡單包了包,出於醫者本心點頭答應。
跟著他回了主殿,三人各自坐下,乾陵悅借口拿東西找到一個僻靜角落將要用的醫療物品拿出來,又想到項天禮可怖的傷痕,跟著又多拿了手術縫合需要的各種工具藥品。
等她端著抱著滿滿一堆回來的時候主殿內多了一個人跪在地上。
她的出現令原本匯報情況的人戛然而止,遲疑地看向麵容平淡的人,半休憩的男人抬抬眉眼,“繼續。”
那人頓了頓,接著剛才的話,“屬下已派人追查。”
“相府那邊通知過了嗎?”項天禮問著話,眼睛卻看向乾陵悅,眼中透著“你怎麽還不過來”的疑惑。
她走過去,將東西一一擺在桌上,先走向項畏,他的傷痕雖多,但好在精力集中,躲避得當,並沒有砍在項天禮手臂上的那道傷痕恐怖。
或者說,那道傷痕對於他們這種級別的人來說才是意外。
如果沒有她的話,項天禮也不會受那麽重的傷……
想著想著有些走神,她猛地回神,才發現項畏傷痕上的藥粉都堆成小山,強裝不在意地繼續幫他包紮。
項畏隻斜著眼睛看了一眼,沒有多說。
那人還在稟報,“相府已經派人過去了,除了您派出的三百鐵騎,我還增調了二十暗衛。”
相府、鐵騎、暗衛,關鍵詞溜進乾陵悅的耳朵。
她快速處理完項畏的傷口,抱著一堆東西走到項天禮身邊,一邊擺放一邊道,“是說我母親那邊嗎?”
“嗯。”項天禮大方承認。
“暗衛是你的?”她上次聽母親說是父親培養的。
跪著的人掀起眼皮掃她一眼,又看向王爺,再低下頭。
暗衛之事極為隱秘,王妃卻不詫異,王爺更是平淡自若,外界瘋傳王妃為下堂妻,難道是謬傳?
“不算本王的,”項天禮麵色平靜,看不出心情好壞,隻有問有答,“暗衛本聽命於我父皇,父皇抱病後便轉交於本王。”
算是他父親的遺產?
如此說來,暗衛聽的應該是先皇和丞相的命令,也難怪會有暗衛駐守前相府。
第一次從清醒的人嘴裏聽到他父親的事,她解開之前匆匆包紮的紗布,低聲道,“接下來會有點痛,你可以和我聊聊別的。”
“本王還有要務處理。”言外之意就是不必和她聊有的沒的。
乾陵悅一愣,視線轉向跪著的人,還沒匯報完?
也好,省得她費盡心力找話題。
她專心致誌給他上麻藥,縫合,項天禮依舊麵容平淡地聽手下繼續。
“相國那邊的探子有消息了,說早些時候看到相國大人去了東郊,待了近一個時辰才離開。”王爺沒說退下,手下就隻能繼續,“屬下以為是相國大人在幕後主張。”
“東郊?”項天禮沉著眉重複了這兩個字,“東郊可是南王掌管?”
“是。”手下拱手,“所以屬下猜測……”
“南王不是和相國家不對付嗎?”不小心旁聽一路的乾陵悅嘟囔道。
不怎麽喜形於色的王爺眉尾挑了下,偏頭注視她,“哦?”
既然他問了,乾陵悅也就坦蕩地回答,“我看司空家的那個公子,目中無人,也就對皇上恭敬點,可但凡是貴胄子弟,見到安王南王都不會如此囂張。”
別人她還不確定,但司空青那個虛偽的貨,心裏藏不住事,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背後有皇上撐腰。
她的話不無道理,項天禮卻笑了笑,“你怎麽確定司空青不是裝的?”
這倒是問到了她。
常理來說,這樣的身份也有可能是扮豬吃老虎。
“即便是裝的,這場布局也實在太蠢。”乾陵悅想了想,熟練地在他的傷口上穿針引線。
項天禮極少聽到她的正經言論,不免追問,“怎麽蠢?”
“相國難道猜不到你會調查嗎?那東郊暴露也是遲早的事,東郊是南王地盤總所周知,可這樣的情況,傻子都不會相信是南王所為,相國不會連這點都想不到。”她沒什麽大的想法,隻是單純覺得相國能坐到相國這個位置,不會那麽蠢。
項天禮點點頭,竟然覺得她說的有點道理,饒有興趣地,“所以呢?”
“所以我鬥膽猜測,有第三方勢力介入,目的是讓你們三兄弟互生嫌隙,再漁翁得利。”乾陵悅給傷口打個結,剪掉,順便下了結論。
雖然不能排除南王和皇上都有對付他的可能,但目前不會如此明目張膽。
搞這種事的人非蠢既壞。
“那王妃覺得是哪方勢力?”項天禮的問題越來越多。
乾陵悅瞪大眼,她對這裏又不熟悉,腦子裏最清楚的就是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上哪兒去找那個第三方。
“不知道。”她如實回答,收好各種工具,包紮好,“不要沾水。”
“嗯。”他應著,跟著又問,“王妃不是博文廣知,怎麽這都不知道?”
……她無語地瞥他一眼,“您應該比我更清楚。”
終於噎到她,項天禮滿意地收住話題,視線重新回到跪著的人身上,“繼續。”
手下一臉為難,這話都讓王妃說了,他也無話可說啊。
就在他愣神的空當,項天禮習慣性地抬了下胳膊,卻發現毫無知覺,他疑惑扭頭,再次試圖抬胳膊,胳膊卻不像自己的。
“你對本王做了什麽?”他打斷好不容易組織好語言的手下,凝眉追問。
手下猛地拔出劍,項畏卻一把按住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一點麻藥,一會兒就可以了。”乾陵悅自若地回答。
那手下這才注意到王爺隻是普通地詢問,一點追責的意思都沒有。
他驚於二人關係的和睦,眼下自己留下也無用,便兀自交代一句,“屬下會嚴加監視。”
“嗯。”
等他走了,項畏也識趣離開,主殿隻剩下二人。
本來打算第一個走的人,結果留到最後。
“王爺,你不是信不過我吧。”乾陵悅實在想不通自己留下的理由,莫不是他怕自己害他。
項天禮眉頭微皺又迅速展開,“不是。”
“那是什麽?”
“你似乎鮮少問你父親的事。”
“你也很少說你父親的事。”
乾陵悅伶牙俐齒地回答。
王爺嘴角微揚又飛快落下,“你有意避開這些,不是嗎?”
她以為自己躲避得很自然,畢竟女兒家不過問很正常,沒想到他都看在眼裏。
男人右手端起茶,抿了口,“過去,我可能會信你根本沒注意到。”
這一句句的,都在暗示她主動坦白。
但她的真相就跟石頭似的,撬不開。
“不過這也不是你該管的事。”他兀自接話,話中有些悵然。
皇室之爭,自古如此,即便他們現在相安無事,也不代表以後會。他隱隱知道,這種平衡總有一天會被打破。
隻不過乾陵悅的祖父讓這個時間點提前而已。
“的確不是我該管的事。”她跟著他的話承認,也沒必要管,眼神卻很落寞無奈。
她不想管,可是良心撕扯著她。
眼睜睜看著無辜的人喪命在權力鬥爭中,她狠不下那份心。
“王妃去休息吧。”項天禮注視她良久,輕聲道,“今日辛苦了。”
“沒事。”乾陵悅並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卷入了何種漩渦,她隻想掙紮著遠離,“你的身體很虛弱,要注意休息,任何身體上的問題及時叫我。”
反正他已經確認自己身份存疑的事實,她也懶得說些廢話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