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問你

  馬車夫隻得停下了車,他有些慌亂的道:“是病人,得了肺癆的。”


  “是嗎?”風竹傲居然策馬直奔向馬車,一點也不因馬車夫口中的肺癆二字而害怕。


  聽著那馬蹄聲,還有風竹傲迎過來的聲音,孟芯兒的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她握著歐陽永君的手,緊緊的,他還睡著真好,至少可以不讓他知道現在即將要發生的一切,隻怕,風竹傲不會放過他們了,如果不是風竹傲,換個人她都有可能搪塞的躲過這一劫,可偏偏就是風竹傲,他那麽熟悉自己,他不可能認不出來她的。


  深呼吸了一口氣,她放穩了自己的心神,她打開了馬車的簾子,“是誰這麽吵呀?”一雙眼睛就這麽的望出去,正對上的就是風竹傲的一張臉,熟悉的讓她的心打著顫,又見了,曾經的相敬如賓早已散去,如今已是說不上來的關係了,或者恨他吧,恨他對歐陽永君的作為,她上了他的當。


  簾子開了的那一刻,馬上的風竹傲就那般的靜然的望著她,仿佛雕像一樣的一動也不動了。


  他認出了她,可他卻沒有說出半個字來。


  他這是要放過她嗎?

  一揮手,她向馬車夫道:“出發。”


  “是,夫人。”馬車夫揮起了馬鞭,恨不得立刻就把這十幾個人的馬隊甩在馬車後。


  “站住。”就在馬車飛起的時候,風竹傲的聲音又一次的傳了過來。


  孟芯兒的心怦怦的跳著,抓著歐陽永君的手又緊了緊,“請問,這位官爺有什麽事?”隻當不識,是不想要再提起從前的過往,她與風竹傲已經沒有可能了,她不卑不亢的回問他,如果不是有歐陽永君在,她理也不想理他的,想一想歐陽永君身上的毒,她就恨呀。


  風竹傲定定的看著她,然後一揮手向身後的手下道:“都給我退下。”


  “是。”朗朗的聲音,他的手下恭敬的就閃到了幾十米外守衛著他的安全。


  他是楚國的王爺呀,楚國人誰敢不敬他。


  心抖著,孟芯兒最怕就是他抓了自己帶去楚國,那歐陽永君要怎麽辦?她舍不下他呀。


  “夫人,可否移一步說話。”就在她迷惑的同時,他居然就對她客氣了起來。


  她抬首,“就在這兒說吧。”


  風竹傲看看馬車夫,再看向車裏,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歐陽永君,他搖搖頭,然後指著一旁的樹林子,“夫人,去那邊說吧。”說著,也不待她回應,飛身而向馬車的車門前,一下子就擄了她下了馬車,他身上是她熟悉的味道,他陪了她整整三年,那三年是她最安逸的時光,心裏多少還是在意的,她從不是無情的人。


  咬咬牙,她狠心的低低的在他耳邊道:“你不可以碰我。”


  他苦笑,“忍了三年,又豈會在這一刻破了那魔咒呢,我與你,或者無緣。”很哀傷的一句話,引著她也垂頭在他的肩上,心是無奈的,她已經給了另外一個人,就不會再還回給他了。


  無緣,當真是無緣吧,誰也沒有辦法。


  樹林裏到了,那層層的樹蔭遮住了陽光,暗暗的空間裏,草樹碧綠著她的視野,他放她下來就站在那草地上,“王爺,請說。”


  再相見,卻是這般的別扭。


  “楚軍早就撤了兵,隻有兩萬的魏軍隨著我候在這裏,孟芯兒,我是在等你。”隔了半晌,就在她以為他什麽也不會說的時候,他突然間的說道。


  她抬首,“對不起。”她的心已經給了歐陽永君,她的人也亦是,她隻有一個人,她無法把自己變成兩個。


  他忽的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握在了他的掌心裏,“芯兒,我想帶你走。”他的眼神灼灼的望著她,那眼睛裏寫著的是她懂得的情愫,那看了她三年的一雙眼睛,她讀得懂,他似乎從來也沒有變過,可人心,有時候太難測了。


  搖搖頭,“你下了毒給他,你傷了他的時候,你給我的承諾就再也不是承諾了。”說好會放了歐陽永君會撤兵的,可他風竹傲一樣也沒有做到。


  “那毒,不是我。”


  “別告訴我是高公公,你可以不讓高公公下毒的,你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她也不想再提起,可他偏要說跟他無關,她就心裏有氣,想到木台上歐陽永君飛撲上火堆救她時的情形,那熱,還有她傻傻的刺向歐陽永君的那一刀,她真的就是一個傻瓜呀,笨得無可救藥。


  她甩著他的手,可他卻依然握得緊緊的,他不再解釋而是輕輕掃向馬車而後問了她一句,“如果沒有他,你會不會愛上我?”


  孟芯兒靜靜的回望著他。


  如果沒有他,她會不會愛上他?

  看著他,看著他身後的藍天、白雲,還有無數亮麗的風景線,可她的記憶卻回溯到了與他成親之前的一幕幕。


  她認識歐陽永君在前,如果不是歐陽永君因為那一場戰事而恨她入骨,如果不是父皇刻意將她嫁給風竹傲,那麽,她的故事其實應該是另一番場景。


  風,拂過發梢,吹著她的鬢發繚亂的飛舞,就宛如一幅畫中飛揚的女子一樣,他總是看她入畫,不相信她是真實存在的一樣,她的不語不應,讓風竹傲漸漸的明白了她不說的答案是什麽。


  他伸手極盡溫柔的撩起她的碎發再輕輕的為她綰到耳後,“芯兒,我的問題的前提是沒有他,這樣的答案你也難給我嗎?”有種受傷的感覺,那傷太深太深了。


  她望盡了他的眸子深處,如果沒有歐陽永君,或者,她真的有可能愛上他吧,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什麽都已經發生了,她與誰人都無法再回到從前,她點點頭,輕輕的,卻足以讓風竹傲大喜,他忘情的捉住她的手,“如此,我才能安心的回去,可是芯兒,我想你做我的皇後。”


  他的話讓她想到了龍子非,她低問,“是他的信讓你退兵的嗎?”


  他鄭重點頭,“是的,可那隻玉佩我還想要戴在你的身上,芯兒,帶走吧。”他迅速的從懷裏掏出了那塊他從前送給她的定情玉佩放到她的掌心裏再合上了她的手,“給你的,就是給你的。”


  她搖頭,卻一抬手,就讓手心裏的玉佩滑落回他的手掌中,“沒有未來,我不想給自己更多困惑。”斷,就斷得幹幹淨淨。


  他愴然一笑,驀地後退,“孟芯兒,你何其殘忍,我不是要你收留我的一顆心,我也不要你給我承諾,更不要你回到我的身邊,我隻是,讓你收著它,讓你記著這世上,其實一直有一個男人在愛著你,這,也不可以嗎?”


  他的話讓她動容了,第一次聽到風竹傲如此的表白,那是隻有真心才可能說出的每一個字。


  她靜靜的怔在當場,不知道要怎麽消化他如此讓她不可置信的告白,有時候,愛的卑微才更是一種痛,就如她的從前,她也是那麽卑微的愛著歐陽永君。


  默然的回望,眸中有了濕意,這世上,為愛而癡狂的人其實不止是她一個。


  任他放回了那塊玉佩在她的手心裏,“芯兒,你說,我會不會放你走?”他悄然的問,仿佛來自天外的聲音,帶著幾許的飄渺的味道。


  她輕輕點頭,“你會的。”如果不放,他也不會對她說了剛剛他所說過的每一句話,如果不放,他也不必這麽婆婆媽媽的與她說著他的心事,他隻需把她扛在肩頭,再強行的帶她回去楚國就是了。


  曾經的拜堂不是假的,曾經的同床共枕也不是假的,假的隻是那同床卻沒有真正的讓彼此融入彼此的身體,所以,才錯過了這一生。


  有過動心,卻沒有緣份。


  “還恨我嗎?”他低低的問,喑啞的嗓音泛著濃濃的滄桑。


  她回頭看向馬車,指著那兒的方向道:“你真的會放過他?”如果不是得到消息,他不可能這麽精準的堵截到她的,她知道風竹傲早就猜到那馬車裏的另一個人是誰了。


  “那是一個得了肺癆的男人,他跟我無關,我此生也不會再見到他。”淡冷的說完,他忽地鬆開了孟芯兒的手,“走吧,快一點,別等我後悔的時候你再走就來不及了。”


  和風吹著臉是那般的柔,她一步步的後退,看著他的眼瞳中再也沒有了嗜殺的醜陋,褪去了一份霸氣,其實他與歐陽永君有時候根本就分不出伯仲,都一樣的透著一股子冷然的氣息,卻又夾帶著那誘惑人心的溫柔,也是在這一刹那,她突然間明白了,她之所以當年那麽坦然的就接受要嫁給他的事實,其實更是因為他象一個人。


  他象馬車裏的那個人。


  驟然驚覺的時候,她才發現老天真的與她開了一個玩笑。


  擦著濕潤的眼角,飛快的坐回進馬車裏的時候,她始終沒有回頭,一揮手,“阿伯,出發。”


  馬車夫早就恨不得離開了,撒歡的揮著馬鞭,馬車在飛塵中漸漸的淡離出風竹傲的視野,可他卻始終如一座雕像般的站在那裏隻望著她離去的方向,久久,也不曾動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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