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藥茶

  雨停了,站在山洞口的時候,望著那山間,怎生的一個清新亮麗呀,青青翠翠的,有花,有草,有樹木,更有,他與她的影子斜灑在其上,他彎腰,“芯兒,上來,我背你。”


  她慢慢趴在了他的背上,來時,是師父帶她來的,可離開了,師父卻不見了,不知道有什麽變故,但是直覺師父下了山一定是遇到了什麽事。


  孟芯兒趴在歐陽永君的肩頭,傾聽著他沉穩的呼吸,她閉上了眼睛,不知道能擁有多久,但這刻她都珍惜著。


  采著花插在她的發上,嗅著雨水過後的山間的氣息,誰也不敢說出師父的事,誰都知道那出事的結果會讓兩個人一起無法承受。


  路,很長,卻誰都希望這路是長的,越長越好,越是走不到盡頭,她就可以更久的與他在一起了。


  人呀,就總是貪戀,貪戀這一刻彼此相屬的溫馨和甜蜜。


  然而,下山的路總是有盡頭的。


  當眼前開始出現了房屋,出現了人影,她揪著他的衣角一刻也不肯鬆開,仿佛鬆開了,他就會消失不見了一樣。


  “芯兒,摟緊了我。”他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緊張,他在試圖給她安然。


  兩隻手臂合在一起摟緊了他的頸項,貼著他的肌膚,她道:“將軍,下了山,如果遇到龍子非,你要小心他。”不知道龍子非在打什麽主意,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的。


  “嗯,我知道。”


  下山了,戰爭已經停止了,可百姓的口中,那風竹傲並沒有從魏國撤軍,誰人都在傳說,他還在這邊域等一個人。


  至於那個人是誰,誰也不知道。


  但是百姓們口中那個盛傳的人就是孟芯兒。


  她聽著,隻是攏攏自己的發,把一張臉更深的隱在頭上的巾子裏,那就象是一層保護傘,保護著她不被人發現。


  “將軍,繞路吧。”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的時候,她低聲道,不管怎麽樣,許多的事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否則遇上了就是麻煩。


  歐陽永君搖搖頭,“該來的終究要來,就算我繞路了,我也繞不過他的等待,這一回,如果真的遇見了,我要給他一個了斷,讓他徹底的斷了對你的念頭。”


  她皺眉,他又是何苦,他還沒有徹底的好,他身上的毒也不知能不能解了,看著他越來越是青色的臉,她的眉頭皺的越發的深了,這樣的他根本打不過風竹傲。


  想一想,都是心痛,是她錯了,錯在了先前的任性。


  可是錯已鑄就,再也無法更改走過的時光。


  “芯兒,你怕了?”他輕輕抬起她的下頜,眼神專注的望著她。


  她搖頭,她不怕,她怕的是他身上的毒,手指摸摸衣兜,那裏麵有一味可以讓人睡著的草藥,她在藥王穀裏可不是白呆的,或者,這樣的一刻她可以派上用場了,她不想讓他與風竹傲有正麵交手的機會。


  輕輕的笑,她道:“我不怕。”


  “那就好,一會兒找個客棧住下來,就算是真要遇到也是明天的事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他也知道他的身體吧,歇一夜,他是要養精蓄銳,一個大男人,他的自尊心比什麽都重要吧,總是想著從哪裏倒下再從哪裏站起來,可這會兒,她寧願他沒有自尊心,她要的就是健健康康的還活著的他。


  人去了,什麽也無從談起,留給她的會是傷心,那是她所經曆過的,她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傷什麽樣的痛。


  一間小小的客棧,對著小二,他直接說他隻要一間房,她臉紅紅的站在他的身旁,他一點也不掩飾他與她的關係,那就象是夫妻間的關係呢。


  就當是那一次的成親是真的吧,拉著她的手走進房間裏的時候,他悄聲的說:“找個時間找個機會,你要重新嫁給我一次,這一回,不止是要有花轎,我要與你拜花堂。”


  她忸怩的推了推他,心裏響著的卻是,那她豈不是嫁了三次,他看著她的臉紅卻笑了,狠狠的在她的臉上印下了一吻,然後有點無賴的說道:“芯兒,反正這一輩子,你休想逃過我了。”


  握在手心裏的一些草根的根須緊緊的,也被汗意浸得濕濕的,那是她將要下在他的茶裏的,不想他去會風竹傲,認定了他就不許他去冒險,她害羞的一笑,“將軍,我去倒茶。”


  他這才鬆開了她的手,任她走向桌子時,她的兩條腿也在抖了,不管是對是錯,那根須,她下定了。


  那細細的根須混在了茶裏,任誰也看不出那裏麵的端倪,那隻是讓人嗜睡的藥罷了,她在藥王穀裏夜裏睡不著的時候就喝過這個,不會影響他的身體的。


  端起了那杯熱茶,慢慢向他走去的時候,她的心一直在跳,站在他的麵前,她柔聲道:“將軍,用茶吧。”


  歐陽永君接過,不疑有他的一仰而盡,“芯兒,睡吧。”


  她點頭,吹熄了一室的燭火,隻讓月光透過窗紗斜撒入內,聽著他漸漸沉穩的呼吸聲,心裏,有些歉然。


  隔日,一清早起來的時候,他還在睡,她請小二買了一輛馬車,隻說他病了,所以他們要馬上離開,那小二一瞧歐陽永君真病了,巴不得他們立刻就離開這客棧,也免得影響了他們的生意。


  請了一個馬車夫,孟芯兒帶著酣睡中的歐陽永君就向京城的方向而去,不管有沒有風竹傲,她都要盡快的趕到京城,歐陽永君身上的毒一日不除,她就一日睡不踏實。


  那車夫倒是一個老實厚道的老人家,什麽也不說也不問,就是悶頭的趕車,讓她極喜歡,約摸著快到了路人相傳風竹傲駐軍的地帶,孟芯兒向車夫道:“前麵能繞過楚軍就盡可能的繞過他們,我不想遇到楚軍。”


  “是,夫人。”馬車夫很恭敬的回應,然後問道:“車裏的這位爺可是病了嗎?”


  “是的。”


  “怪不得夫人急著要去京城,是去求醫吧。”


  “是的。”


  “我知道一個小路,或者,可以避開楚軍。”


  “真的?”孟芯兒一喜,想不到她竟是遇到好人了。


  “真的,也會繞一點路,不過,也沒差多少了,隻多走一個時辰就是了,我每天都來來往往這一段路,所以就知曉的很清楚了。”


  “好,就依你說的路走。”她痛快的應了,能安全到京城就好。


  放下了車簾子,馬車一顛一簸的向馬車夫所指的路而去,雖然路上很不平坦,但那一路卻很少見到人影了。


  輕輕的撫向馬車裏睡得極沉的歐陽永君的臉,曉是被他知道她在他的茶裏下了那嗜睡的藥他會不會生她的氣呢,她總是為他好吧,任性的苦果她可是嚐到了呢,他那大男人的思維也不好,會害了他的,他在病中,不能逞強的。


  馬車經過了一個個的小土坡,上上下下,倒也漸漸的走遠了,也將他們身後的那條大路撇得遠遠的。


  “夫人,就要出了這山中的路了。”馬車夫報喜的說道。


  “那就好,繼續走吧,繞開了楚軍,找個客棧,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她吩咐著,等到了明天他總也醒來了吧。


  指腹繼續撫在歐陽永君的臉上,他如篆如刻的一張臉上寫滿麵了剛強,即使是在睡夢中他依然給她威嚴的感覺。


  不怒而自威,那是一種渾然天然的氣勢。


  耳聽得的就是他平穩的呼吸聲以及馬車外的蟲鳴聲,又一天就要過去了,去那京城的路真的很漫長,她急呀,真希望這路一下子就短了那麽幾許,可這世上的時間與距離是公平的是誰也無法掌控的,輕輕的一聲歎息,他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驀然,就在那細細的蟲鳴聲中,她聽到了馬蹄的聲音,她在軍隊裏呆過的,她聽得出那聲音絕對不是一匹馬兩匹馬的聲音,那是一群馬,至少也有十幾匹吧,急忙就掀開了車簾子,眼見處,是一片煙塵滾滾,“夫人,對麵迎過來的,象是楚軍的人。”馬車夫大驚,“可我們明明是繞過去的。”


  是楚軍,她認得楚軍軍裝的顏色,孟芯兒極力的穩下心神,“阿伯,一會兒他們到了近前,你就說車裏的男主人得了肺癆,咳出了血,所以才拉著人去看大夫的,記著了,就這樣說,懂嗎?”不管怎麽樣,能避過就避過,那肺癆可是嚇人的病,也會傳染的,那些楚軍聽著了一定會躲得遠遠的。


  “是,夫人。”馬車夫說著卻將馬車停了下來,抓了一把土拋向馬車裏,再趕起了車不讓那迎過來的人發現什麽可疑之處,“夫人,這土抹把臉吧。”


  “謝謝。”馬車夫的建議是對了,她一急,倒是忘記了,急忙就向歐陽永君的臉上抹了又抹,然後是自已的,那黑土被擦在臉上讓她與歐陽永君看起來一定黑黑的吧,但願能逃過這一劫,這樣的時候,她真的不想要再見到風竹傲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一樣,一聲馬嘶,馬隊也停了,她聽得簾子外一聲低喝:“停車,車裏是什麽人?”


  那聲音熟悉的讓孟芯兒的心裏打著顫,怕誰卻偏就遇到了誰,那聲音的主人是風竹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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