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落水

  那是一種習慣性的依賴,她早已習慣了他的存在。


  那聲寒書告訴他,他在她的心裏早已根深蒂固的習慣就是她的依賴。


  他救她,他為她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驚險,所以她才會在去要麵對那個麵目全非的屍首的時候也想要他在她身邊。


  他之於她,就隻是一個這樣的身份嗎?


  張張嘴,他真的想要拒絕,可看著她期待的小臉與眼神,他卻不由自的應了她,“好。”


  其實心裏是想說不好,他卻違心的答應了她。


  拉著她的手跳上船時,池塘中的鱷魚一下子就湧到了船邊,整整的一圈,個個都是貼著船幫,那情形讓孟芯兒不由自主的就把身體貼向了他的,雖然它們沒有任何惡意,可她看著就是怕,很怕。


  握著她的手緊了又緊,他眸中的方向不是她也不是鱷魚,而是對麵的李衛,那個一直反對歐陽永君把孟芯兒帶在身邊的李衛一直是穆寒書眼中的一個另類,也唯獨隻有他才敢不怕死的忤逆歐陽永君。


  船在葛尋的飛快劃動中很快就抵達了岸邊,船一停下來,那些鱷魚就刷刷的退了開去,“芯兒,小心。”穆寒書拉著她輕輕一縱就落到了正焦急等待的李衛的身旁。


  “李衛,他呢?”她的手明顯的在發抖,臉色已經變得慘白,如果那具屍首真是歐陽永君,那她要怎麽辦?

  李衛會恨死她,所有人都知道歐陽永君受的傷中的毒是她親手做下的。


  李衛反手將背上的大布袋扯到了身前再輕輕放落在地上,“在這裏。”他彎身解開了布袋的袋口,一股涼氣撲麵而來,怪不得他敢將屍首背在身上,原來那布袋裏已經盛了許多的冰塊來保證屍體不腐爛。


  可眼前的那張模糊不清的臉還是嚇壞了孟芯兒,那張臉已經麵目全非,僅憑這張臉她的確看不出這就是歐陽永君,她怔怔的望著李衛徹底的解開了布袋,整具屍身也全部呈現出來。


  屍體上的那身衣服的確是歐陽永君的,而那身高胖瘦無一不象。


  她靜靜忘著,卻怎麽也不信,搖頭再搖頭,“李衛,這不是他,一定不是。”


  “可這身衣服是他的,楚國人如果偷梁換住了,絕對不可能那麽低調,他們恨不得整個魏國的人都知道將軍死了,這樣,魏國上下就會士氣大落,楚軍一鼓作氣說不定就可以搶下魏國半壁江山,所以,倘若他們抓到了將軍,早已讓世人皆知。”李衛一步步的分析著,卻也不無道理。


  孟芯兒緩緩俯身,她從上到下的打量著那具屍體,“李衛,你是怎麽得到這具屍體的?”


  “在綏鎮。”


  孟芯兒的心一跳,又是綏鎮,是了,她與歐陽永君分開的時候正是他向綏鎮的那個小院子衝去。


  “楚軍退兵了?”她什麽消息也不知道。


  “沒有,但是楚軍已離開了綏鎮。”


  孟芯兒的心顫了,“這具屍體是在那個小院子裏找到的嗎?”雖然心裏不想是那裏,可那一天所有的畫麵展示都告訴她,一定是在那裏。


  李衛點點頭,“是的,軍中幾個人都認為這就是將軍,可我不信,不信他死得這離奇。”


  孟芯兒的手指輕輕的撫上那身衣衫,腦海裏再次飄過那一夜的場麵。


  火,她記得有火。


  “不,一定不是他,那裏著火了,他要是真的受了傷再被燒了,不可能隻燒了臉,而且也不可能身上的衣服沒有半點損傷。”她不相信,不相信歐陽永君就這麽死了,可那衣服又的確是他穿過的。


  一切,都很難解釋。


  許久都不曾說話的穆寒書蹲下了身子,他的眸光盯在了屍體上那隻始終攥在一起的手上,“芯兒,你看他的手。”


  孟芯兒一眼掃過去,並不覺有什麽特別之處,她迷亂於歐陽永君的生死之間,此刻,大腦已一片空白,甚至不會了思考。


  他就這麽死了嗎?

  “他的手裏有東西。”穆寒書說過,手已經落在了那隻已經沒有血色的僵冷的手指上,他輕輕一撥,那攥在一起的手指立刻就散了開來。


  一小塊木梳子就這樣顯露了出來,那暗紅色的梳子立刻就讓孟芯兒明白了那是什麽,那梳子是那夜她綰發時所用的梳子,那就象是一種證明,證明她從女孩蛻變為女人的寫照。


  孟芯兒輕輕的將那半截梳子拿在了手中,淚水就這樣頃刻間的湧了出來,原來他回去要拿的就是這把梳子,她從不覺得這梳子有多重要,可他偏偏就是回去拿了,而且居然為此而送了命。


  她靜靜的望著眼前的屍體,還有那隻已經張開的手,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腦子裏轟然而響的就是這一個答案,他死了。


  她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李衛,她確認是歐陽永君了。


  可他還是覺得怪異。


  孟芯兒回想起在山間時那些楚軍就說歐陽永君被燒死了,看來,他的死訊並不是傳說而是真的了。


  可風竹傲呢?

  他為什麽離開了綏鎮,為什麽就把這具屍體這麽容易的就還給了魏軍。


  “不……”李衛低吼一聲,他還是不相信。


  “芯兒,你認識那梳子?”穆寒書卻異常冷靜的問道。


  她輕輕點頭,“是的,是那日他親手為我綰發時所用的梳子。”那梳子除了她與他再沒有任何人知道,可這屍體手中拿著的就是那把梳子的一半。


  他死了。


  她說過每一個字的時候,心,已痛得無以附加。


  “孟芯兒,是你害了將軍。”李衛突然間發難,一掌直劈孟芯兒,赤目的眸光如刀一樣的凜冽。


  孟芯兒也不躲也不避而是輕輕的闔上了眼睛,“李衛,你殺了我吧。”


  那一掌就落向孟芯兒的頭頂,就在馬上要觸及到她的發時,穆寒書忽的伸手擋住了李衛的手臂,“李大人,有我在,你休想傷了她。”雖然他也不信,可眼前這所有的事實都證明這屍體很有可能就是歐陽永君,但是,既便歐陽永君真的死了,他也不能讓李衛傷了孟芯兒。


  絕對不可以。


  兩個男人就在孟芯兒麵前,就在歐陽永君的屍體前飛快的纏鬥在了一起。


  “寒書,住手。”她泣不成的說著每一個字,手中的梳子已悄然的送到了籠袖中,然後使盡了力氣抱起了歐陽永君的屍身,是她害了他了,她一直在心裏默念著。


  他死了,是不是她就可以超生了。


  是不是她的劫就解了呢?


  可她的身體沒有任何的反應。


  穆寒書沒有聽到她的話,他全身心的都投入到與李衛的一場拚殺中,一邊比拚一邊向葛尋道:“帶她上船。”


  “是,主人。”


  可孟芯兒仿佛沒有聽見一樣,她還是死死的抱著那具屍身,心裏早已沒有了恐懼,仿佛那已經不是一具屍體,葛尋搖了搖頭,“三公主,上船吧。”


  “和他一起,好嗎?”她聽到了,卻抱著那屍身慢慢轉過了臉,蒼白的小臉上是一朵淒慘的笑花。


  “這……”那屍體讓葛尋皺了皺眉頭,帶個死人進了藥王穀,隻怕就破了主人的規矩了,主人沒有治不好的人,所以絕不能讓這屍體帶給藥王穀晦氣。


  “葛尋,快。”穆寒書不是打不過李衛,而是不想傷了李衛,就因為不想傷,所以才麻煩,所以才難有勝算,不過,他絕對不能讓孟芯兒落在李衛的手上,他知道現在孟芯兒隻要出了藥王穀就絕對的隻有危險。


  主人的命令來了,葛尋見狀隻得幫助孟芯兒拖了那屍體到了小船上,漿杆劃動,很快就向水中央而去。


  岸上,李衛一邊打一邊追來,可已經來不及了,小船很快就到了水中央。


  船上,孟芯兒靜靜的望著那具屍體,一動不動的就仿佛是一幅畫,可那畫麵卻絕對淒慘。


  “三公主,人死不能複生,你還是節哀順便吧。”葛尋搖了搖頭,他並不擔心穆寒書,主人的功夫他是清楚的,要打贏李衛不過是時間問題,倒是船上的孟芯兒讓他擔憂。


  靜。


  孟芯兒什麽也沒有聽見,她抓起了歐陽永君那隻曾經握過梳子的手,那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的手讓她的心弦顫了又顫。


  就這樣死了。


  好吧,她就成全他。


  將軍,我隨你一起死。


  死了,就不會再有人說我是妖女了吧。


  她扯著他的手,眸光已經轉向了閃著鱗鱗波光的水中,輕輕的一笑,然後突然間使出了全力,就在葛尋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她拽著那隻手隨著她的縱身一躍頃刻間就落入了水中。


  那“嘭”的一聲響驚動了岸上的和船上的三個人,可集體望過去時,孟芯兒與歐陽永君的屍體早已落在水中。


  一串串的水花散在水麵上,一隻隻的鱷魚正湧向那裏。


  “芯兒……”穆寒書大叫,他顧不得李衛飛來的一掌,手指送向口中,響亮的一個口哨已吹起,不管能不能救起孟芯兒,但是,他首先要讓那些鱷魚不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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