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這眼睛用的還滿意嗎
東宮馬車離開的速度越來越快。
那一身紫色長衣的女子站在茅草屋之外靜靜凝看前方塵土飛揚,湛藍眸色閃過一絲狡黠,她側眸輕聲道:“江公子。”
茅草屋內,小沙彌淡淡地應了聲:“嗯?”
流煙淺笑,甩袖直接入了屋內,對著小沙彌微微俯身,再然後便直接跪於地上,將頭埋了下去。那墨發散了一地,她卻未曾抬眸。
小沙彌不解,又問:“這是什麽意思?”
屋內雖小,卻也一應俱全,小沙彌將碗筷輕放於桌前,他彎下了身,垂眸凝著流煙。
流煙露出一雙眼睛,淺聲道:“第一叩,謝江公子的救命之恩,木易邏弄傷流煙的眼睛,是師傅救下流煙,恩情難以回報。”
此後,流煙再度叩下了,又道:“第二扣,謝江公子為流煙尋得這雙眼睛,斷了楚臨安未來的路子,讓他不再為非作歹。”
小沙彌眉梢微皺,笑道:“想說什麽便直說,如此陣仗倒也讓我消受不起。”
流煙抬眸,將小沙彌那清秀的模樣映在自己那雙漂亮的眼睛裏。
看了許久,她才輕聲道:“江公子,可滿足流煙一個願望?”
“什麽?”
流煙唇角抹了笑:“我想與楚臨安見上一次。”
那眸中,除了笑再無其他,小沙彌看著流煙,思慮片刻便將那地窖之上的東西挪開。他看著地窖深處的黑暗,緩緩道:“若一個時辰之後不上來,我便殺了你。”
小沙彌臉上依舊是惠風和暢之色,無任何玩笑之意。
流煙起身,輕步於此:“我以為,你是站在我這裏的。”
小沙彌上下打量著流煙的肚子,輕輕笑道:“拿下楚臨安眼睛之時,答應不殺他。我從不失信於人,於你處,自然不會讓自己失了底線。”
底線?
流煙一楞,看著小沙彌那清秀的容顏,以及他隨手遞過來的燈盞,接過。她一步步下了地窖,卻半時抬眸凝看那小沙彌俯視看來的目光。
流煙咬牙:“我不會殺他。”
小沙彌笑笑:“我煮了粥,等你。”
說罷,小沙彌便將那地窖而上的光蓋上了,那表情依舊未變。
流煙握著手中的燈盞朝著地窖深處而去,隻是還未到地方,她便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
“這雙眼睛,用的可好?”
那聲音清澈,自是男子的聲音。
燈盞於身前籠罩了片段的黑暗,流煙俯視著那衣衫不整,卻又落滿血漬的人:“你的眼睛,流煙自當用的甚好。”
楚臨安背靠牆壁,輕輕呼吸著。聽到流煙此話,他微微搖頭:“我覺得,你並不喜歡這雙眼睛。”
流煙將燈盞放下,冷冷地看著楚臨安:“為何不喜?”
那張俊顏沒有任何顏色,即便是唇也幹枯著,楚臨安垂眸輕輕一笑:“這雙眼睛曾經看到了張良的屍體,也看到了他死前的痛處,你談何用的開心?”
“你當真以為我不會殺了你?”燈盞被流煙一腳踢至一側,此時,她的手已經握住了楚臨安的脖頸。流煙渾身皆是顫抖,她的手卻下了狠厲。
那極美的眸對上了楚臨安纏滿紗布的眼睛。
兩張臉距離極近。
楚臨安唇角微揚:“公主,莫要失了身份。”
他麵露嘲諷之意,流煙不曾鬆開手,反而再度狠狠握了下去,楚臨安臉色微紅,輕輕地咳著,卻再也不說一句話。
流煙冷靜了心:“即便江此意不殺你,我也不會殺了你。我會好好的待你這幅身子,你這條命,還留著給張良賠罪!”
她鬆了手,將燈盞擺正。
楚臨安依於牆壁之側,心髒起伏動著。
他不知流煙去了何處,隻聽見那腳步聲來回走動著,未出半炷香的時間,流煙的腳步聲便又落在了楚臨安的身邊。
那纖弱的手握住了楚臨安的肩膀,將他的血衣脫下,又套上了新衣衫。眼睛上的紗布也被換了新的,而流煙一句不言。
楚臨安皺眉:“你到底要做什麽?”
黑暗之中,他依於這裏輕輕問著,抬手預碰流煙之時,卻被流煙直接打落。
他收回手臂,手指抓著地麵上的潮濕,頭背抵住了牆。他臉色煞白:“你明明很惱怒,為何要忍著?”
“需要理由嗎?”
著聲音帶著些許的顫,楚臨安聲音淺淺:“這雙眼睛,你並不想要,不是嗎?”
楚臨安能感覺到流煙一楞的模樣,隨即揚了唇角。
流煙嘲諷道:“我隻覺得惡心。”
楚臨安垂著臉,笑出了聲:“若是你的性子,定會殺了我。可你不殺,定然是有了理由,這個理由可是畫藍鳳曾許給你的?”
流煙不語,收拾著地上的血衣。
楚臨安輕輕吸了一口氣:“你到底是信一個不該信的人。”
流煙將那血衣直接扔向了楚臨安,怒道:“待我尋到青蠶蠱王,便是你的死期!張良定然不會白白枉死,他定能活的,定然可以的!”
流煙聲音輕顫,站在黑暗中,幾步後退。
楚臨安將那血衣拿下,規整於身前:“青蠶蠱王……”
說道這裏,他頓了頓,已然眉梢皺了皺。
俊顏上的蒼白漸漸弱了下去,楚臨安最終笑道:“雖不知鳳兒給你說了什麽,但你始終要記住,命是自己的,唯有自己才能守住。張良已死——”
“你閉嘴!”流煙打斷了楚臨安的話,滿臉的怒色,“這幅身子好好的殘喘著,留著一口氣——為張良賠罪。”
流煙起身,將黑暗中最後一抹明亮之物也提走,越來越遠。
臉頰蒼白落盡,汗水落入衣襟。
楚臨安手指輕輕捏著衣裳,自知這衣裳是幹淨的,卻不知流煙為何要如此待他。若是換做從前的流煙,早已殺了他。而今日,流煙不僅沒有動手,還細心做了這些事情?到底是諷刺,到底是不知流煙心中想了什麽。
而楚臨安卻依舊在這裏,眼前的黑暗對準了那黑暗的深處,他聽著地窖被關上的聲音,嘴裏喃喃道:“青蠶蠱王……青蠶蠱王……到底要用這個做什麽?”
地窖之內的黑暗越來越久遠,於他而言,白日與黑夜並無什麽差別。雲溪是否離開,又是否要嫁入東宮,他皆不在去想。隻是於這裏,他抱緊自己,依於草席之上淺淺休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