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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破冰(六)(四)心蠱下

  第一百九十章破冰(六)第四節

  (四)心蠱下

  “得咧!奴婢遵旨!”她正得意,越發眉飛色舞的作勢,“就是想轍讓施厚德說話!”


  “具體?”


  “武清候不是有顧忌麽,呂調陽是誰的人咱們可不知道,隻要施厚德不承認呂調陽從他這裏買過東西,我們就敢扯開那張單子,到時候,武清候還不得啞巴吃黃連啊?他想幹什麽都白搭。”


  “這不等於翻臉了嗎!武清侯到什麽時候都是皇帝的親舅舅!咱們得罪不起!不行不行!再說,施厚德聽你的啊?能應嗎?”


  “哎呀,舅舅您真是,怎麽這麽老實咧!您沒聽過說書的講故事麽?說某年某月某日,某人聽聞有人說……依我看,就這‘有人說’仨字最妙不可言!咱家裏外下人這麽多,幹嘛非得您直接拒絕呢?呂調陽來跟您談話,得有人送茶送水吧……出出入入的,那張單子是五師兄收的,前頭櫃上得多少夥計呢?”


  舅舅聽著笑了,“倒也是!”她又道:“再說施厚德,他又不知道呂調陽找您的事兒!借他一張嘴很容易的麽!武清候現在拿捏不住他了,李炳順一死,他才能多活幾天,總是要死的,幹嘛不活得舒服點兒呢!這事兒找駱三麽,好辦的很!再一步說了,他怕什麽呢,謝家的事兒現在可拿捏不住他了!”


  “年輕!”她對施厚德的不屑,令舅舅嗤之以鼻,點著她咬牙笑,“我告訴你,找他可以,別讓他知道是你!千萬!千萬!……誰說他對武清候沒有顧忌的?他知道武清侯的底細,武清侯也知道他的!他們半斤八倆!——你忘了還有謝寶利和謝昌盛呢!”


  “謝寶利和謝昌盛與施厚德私下做買賣?這倒好理解。不過,會是什麽?”


  “我說不太清楚!但我告訴你:礦山一本萬利,水深了!謝家肯定有貓膩是謝昌雄不知道的!施厚德那東西,貪得無厭!謝昌雄縱容謝二夫人的緊,謝昌盛這些年裝個睜眼瞎,為什麽?你仔細品品,這中間若沒有緣故,你摳了我的眼!”


  “嘶!謝二夫人,樊嬌,這個女人,真麵目究竟是什麽呢?”


  “樊越的親閨女!親親的!樊七的嫡孫女!有一個簡單的嗎?”


  “樊家,樊家,他們究竟是哪路神仙呢!”


  “別著急啊!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總是你說得對,李炳順死的是時候!施厚德辦了那麽多糊塗事,想舒舒服服死,就得等到武清候的事兒了之後了。還有一個,你也別找蘇舜才,記得!現在隻有他的日子不好過。除了李家的事兒,給甄貴妃的那個緙絲畫,他怕得擔著幹係!這事兒貓膩可也不小。”


  “是啊!緙絲畫!我怎麽忘了它!那可本來是進貢給皇帝的!哎呀,這還是一個頭兒!”


  “哼哼,換了謝嘉樹的緙絲畫,要不就是手藝能和他仿佛,做一副一模一樣的,要不就得是在謝嘉樹的原版上做手腳。無論哪一樣,內織染局和後宮有人是一定的,否則哪能瞞天過海,瞞得過查驗的太監宮女以及皇後娘娘的眼?”


  “後宮主子!舅舅,皇帝的妃嬪多,得寵的卻就那麽些,您比較偏向是哪宮的主子?”


  “我不知道!聽說蘇舜才最近逼著駱三走,李太後一出事,他更得害怕了!奴才秧子,靠著主子才能活,卻偏偏還要背著主子謀財,找死!你給我離他遠點!”


  這話裏的意思是懷疑蘇舜才了解被換了的緙絲畫的底細?這個她之前還真就沒想過。琢磨來琢磨去,一直到出了禦書房的此刻,都還沒理會到這事情中的機關。當時,她耳邊隻是響著那晚在桌子下聽到的,蘇舜才和駱思恭的對話。暗忖:無怪駱三雖然嘴裏說著那談話不是隨便誰能聽的,她咋咋呼呼問了好幾次,卻也不見他又多緊張。無怪乎萬長義那晚敢搞那麽大動作。他們都是看透了蘇舜才那廝現在就是隻紙老虎了!想著,問舅舅:“謝昌雄,舅舅,您見過他嗎?”


  舅舅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嗬嗬!找他倒對!隻是見他可不容易,怕隻有駱三有辦法。你替我問問他吧。看能不能見見。”


  “找秋銑都不行嗎?”


  “就別為難秋銑了!連累了他,以後有事找誰說項?”


  “好,我試試。……所以,舅舅,咱家藥鋪買的那些丹砂硫磺之類的礦石,謝家出事咱家一點沒受影響,難道您也有礦……”


  “沒有!絕對沒有!買賣都有路子!你怎麽忘了,這就比如鹽商,有的是有大鹽田,但更多的還是小鹽戶!靠礦生存的人多了去!這行水深著呢!”


  “謝家的是大礦,有楊承禮這個護身符,有武清候這張王牌,還有永年伯王家的參與,跟朝廷的公礦一樣!唯一不用的就是向朝廷納稅!舅舅,說句實心話,謝家這些年,太張狂,有今日的下場,該!”


  “對嘍!所以我才不搞那個嘛!最多呢,我們從謝家走礦石,從不給現銀!”


  這就是不要錢呐!“這也夠了吧!您真行!既然明知謝家靠不住,您扣索那點銀子?”


  “屁大點事兒!咋呼什麽!”舅舅一揮手打斷了她,顯得十分不耐煩了,“說毒藥吧!謝家的毒藥我不參與!謝昌雄來找我買東西我就賣,但他幹什麽,我不知道!記住了嗎?”


  “哦!第五個問題:武清候跟您,現在的真實關係究竟如何?罅隙?”


  “李侯爺受了別人挑唆。肯定的。”


  “挑唆者十有八九就是給我哥下毒的人。謝家做那麽多毒藥和解藥做什麽?”


  舅舅長長歎了口氣,定定的看了她片刻,才一言不發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輕輕拍了兩下,像是失望無奈,又像是迷茫思忖,眉頭擰的死緊,嘴裏淡淡道:“你這孩子就這點不好,心太多!我都告訴你了,我們隻是互通有無的做買賣。記住一句話:與謝家的事兒,除了我告訴你的,誰說的都別信!走吧!有什麽回來再說!”


  舅舅說著,轉身而去,邊歎道:“哎呀,別說你了,我都緊張呢!怎麽辦呢,開弓沒有回頭箭!哎!真是越老越活回去了!”


  其實,舅舅哪裏知道,她不是緊張,而是在躊躇,躊躇要不要把夢中所經曆的事告訴他。然而,一直到邁上了禦書房的台階為止,她都沒張開嘴。


  也是幸好沒開口。因為禦書房見駕的情形,其實完全出乎她的預料。


  舅舅明明知道,在皇帝心裏,對頁家一直埋著一個猜忌和懷疑的種子。就憑蛇出自頁家這一點,今晚一旦揪出那個暗鬼,這個種子一定會向縱深下去一大截。而,若揪不出,情況卻隻能更糟。


  因為,照著舅舅今晚交代的事情來看,這些年,頁家之所以能牽涉軍火依舊安然無恙,原因不過和某些同利者保持著平衡的穩定關係。而今晚一動,平衡打破,頁家必定得罪許多人。那個暗鬼在宮中和朝廷經營多年,深諳平衡掣肘之道,他想利用此事,那可真是太簡單不過了。


  情況如此,舅舅卻明顯在盡量讓她說話。這使她在雜遝的緊張中腦子翁的一下全是空白。


  那時候,她的外表有多理智平靜,內心就有多戒備緊張。逼仄的壓力實在才是令她在皇帝麵前走神的根源。眼看著皇帝翻雲覆雨等閑間,她眼前突然就出現了一個未知的黑洞。深不見底,沒有下限,墜落到底也許就是她的埋葬場,無助的是,這個時候,連她最信賴的舅舅也將她拋棄了!那一刻,她突然就有種僥幸之感,沒有輕易將自己的秘密說出去是對的啊!是對的啊!

  她幾乎是從從禦書房迫不及待的逃出來的。她也說不清自己想怎樣,想一個人呆著,又亟待得到陽光和溫暖,亟需得到鼓勵,包容與指引。想遠遠的避開,自己想清楚,又知道自己需要強大的依靠,能指點迷津的神之手。想跟眼前這人說聲抱歉,得到的卻是劈頭蓋臉的批評和否定。


  這可真是,她一下就炸鍋了,自己都覺得自己小心眼,尖酸刻薄!

  好在爭執讓她很快重拾了理智,意識到自己應該是對這男人心存了不該有的期待。對於僅僅隻是合作共贏關係的夥伴存有情感上的期待,簡直就是犯蠢!危險的曖昧遊戲,她可玩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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