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破冰(五)將計就計三
第一百九十章破冰(五)將計就計三(第一節)
“除了這些,蘩卿還有要緊的話帶給您!”
“……何事?”孫氏嘴裏問著,瞧著駱思恭的老目中就帶出了懷疑和不滿。
駱思恭實在不理解這老太太的邏輯,就冷笑著垂了眼瞼看手指尖,話裏帶著的嘲諷即為對方也為自己,“還有件事順嘴告訴您,那大蟒蛇隻有頁家有,這個情況呢,昨兒已經有人提出來了!想來,在這節骨眼兒上,除了我之外,也沒別人願意為頁家費這心了!不過,我呢,也是盡可以悉聽尊便的!”
意思明明白白:你不想用我幹活兒,我還不想擔這責任呢!
孫氏被堵了一嘴,想了想,無奈哼歎一聲,這才勉強道了聲:“那多謝啦!”
駱思恭將蘩卿的話低低複述了,孫氏聽著沉默了好半天沒話。駱思恭等了等,怕她是不明白該怎麽做,就想說兩句,“這個事兒啊,憑著如今太後生病要您照顧這個事兒,其實實在不難。”
剛提了個頭,孫斬香就立刻挑眉,問了一句:“是不是周詔宗那兒子搞鬼?老婆子可聽說,他新複起北司的副手了?”這是問大蟒蛇的事兒。
“呦!這個消息倒蠻靈通麽!蟒蛇這事兒,具體不知道是不是他出的頭,也不要緊,謝林那事兒在我這兒,總得等張鬆年來了才能慢慢定,不著急的。不過,聽說周嘉慶複起可是正南邊那一路的啊!”正南說的是坤寧宮。
孫氏冷笑,“駱帥這算不算是監守自盜呢!皇上讓你查宮內外勾連,你卻第一個做了隻打洞的老鼠!如此無孔不入,可是不記得那句話吧?”
“請指教!”
“渾水摸魚好溜號,自掘墳墓可就是作死了!”
兩人這倆句話都有潛台詞。
駱思恭是提醒孫氏,周嘉慶複起後,雖與頁家一樣同位皇後一派,但那是不是門麵活兒還未可知。他對頁家可心存不善!您老可要小心,證明什麽呢?自己不妨深想!
孫氏不說自然是不高興周嘉慶的!卻對駱思恭挑撥頁家和王家的是非也頗為不屑。雖然上下橫豎就是瞧著他不順眼,但也少不了婦人之仁,要順帶提醒他一句:別忘了你是幹什麽吃的!連坤寧宮的消息都如此靈通,你小子,可別得意忘形!
駱思恭笑了。對自己長著一個超越周嘉慶的聰明頭腦感到非常得意且自信,笑容顯得十分愉快,也不解釋。
孫斬香上下睃著他,直來氣,“哼!前晚陛下在坤寧宮!昨兒一早出的聖命!一定是周昭宗為了兒子出頭了!有王家,那是來勢不善!你小心慢火燉肉,快熟了自己都不知道!我這可是看在我姑姐兒的份上,你小子別不是好歹!”
駱思恭見此,反倒連忙正了神色,一躬到地,“晚輩知道了!勞您費心!”。口氣十分真誠起來。雖然看自己不順眼是真,但再三複言,證明孫斬香的提醒確出自真心——這是個很善良的老人。
畢竟是長輩,孫斬香有點兒掛不住。與駱思恭對視,想了想,又道:“既然你這麽乖覺,少不得老婆子也就多告訴你些!不過,也有個事兒托付你。”
“何言托字!您請吩咐。”
“我大姑姐有命享夫君的福,卻沒命享兒子的福。這些年煢煢孑立,形影相吊,每次寫信給我,信紙上都是皺巴巴的淚痕幹。不是我說,你們家老一輩的太冷情了!你那個爹也真是自管自保!沒出息!你既然能說的上話,怎麽不照顧照顧她啊!”
提到這個駱思恭有點兒慚愧,“是,叔祖母一人僻居庵堂,卻是太孤單!晚輩疏忽,以後定然不會了!”
“哼!得了!前刑部侍郎、禮部尚書周詔宗是嘉靖四十一年的進士。得中之時,而立已過半,是不惑於世事的年紀了!因此極善於鑽營。剛一舉進士,就和高拱交好了!”
“是嗎?他不是張毅的腹心麽!”駱思恭有些意外。這事兒非高拱親信不能知道,他可是第一次聽說。皺眉片刻,才懂了孫氏的意思,“原來他雖在申萬年手下得以提拔,但和申閣老卻是麵和心不和的!怪道呢,王家這個時候才想起來提拔周嘉慶!我還好生納悶,原來原因在這裏!哎呀,攪渾水的意思還是一樣,但這麽一來,局麵可就不太一樣了。多謝您告知此情!”
“廢話!若每個緣故,好好的禮部尚書誰不想做!好的話三年複三年,還能下野嗎?”
“是啊!是我糊塗了!……高拱、張毅、申萬年,周嘉慶他爹這是三姓家奴了!倒跟謝家有的一比!不過王秉臣上位可跟他們的關係有多大聯係呢,我看也不一定!所以申萬年如今的僵局,指不定周嘉慶上來就能解開呢!不是那句話麽,高手想翻身,敵人往往是他們最好的幫手?!我確實大意了!不瞞您說,周嘉慶走王家的路子這事兒,是周嘉慶自己說走嘴露給我的,不然,我還真不知道!”
孫氏聽不懂,就不言語了。
“再看吧!孫嬤嬤,您能跟我說說沈放嗎?”
“他?有什麽好說!七十歲的人了,事兒可多著!你想知道什麽?”
“謝、楊、張、頁,還有嚴家,你們五家非富即顯,都不可小覷。唯有沈家很有趣,一個致仕的侍郎,任上三年,沒調沒升。下去就到底,一絲翻身的波動也沒有,說明他官做的不怎麽樣。京城的官場,誰不是汲汲營營,沈放這樣個人,後輩也沒什麽有出息的。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商賈攀附顯貴,在得力的。可沈家和你們幾家,這算哪種類同。沈放與你們幾家有什麽用處,才能得以維持相交多年呢?”
這個問題可有點兒意思,對孫氏來說有些深奧了。她蹙眉想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沈放這人啊,我是不了解的。我相公沒了之後,我們倆家走的就遠了。……我知道的有這麽幾個事兒。他的祖父沈鳴鳳是前輩賢臣,與我們太祖父是莫逆之交。”
“頁久聲老前輩?”
“是他父親。”
“頁家的開山鼻祖頁徽!”
孫氏沒接茬,算默認,“他爹沈濂是吏科給事中,鐵嘴鋼牙,中正剛敢,和我們祖父十分說得來,沒事兒就會約了,往河邊兒下棋釣魚去。”
“這個我知道一些。”
“沈放這老兒,說起來挺會念書,存知隨他。他也是二十歲就中了進士!不過,聽說,他在翰林院聽授,是我公公幫忙辦的?也是因為父輩的關係吧好像,他和我相公的嫡妻李清屏是青梅竹馬的交情。跟我很有些生疏也從這裏上來的緣故。我相公也很少在我麵前提他。”
“就是平章哥的母親?”
孫氏哼了一聲,又開始往上躥不好氣兒了,“沈放二十三歲赴西錘外任,走的時候,已經有倆兒子了。在西邊一呆十四年,跟我相公有沒有聯係,我不知道。他家老婆子在京城住,總是過年過節才會派人來過禮。”
派人過禮,就是說,沈老夫人自己一回沒來過頁家!看來,孫氏和沈老夫人關係不好。
“哎呀,那時候我們家正好,說起來,除了蔣家之外,他結識楊家、謝家和嚴家、張家,都是因為我們家老頭子的緣故吧!我也不太清楚那老東西哪根筋搭錯了,憑什麽要幫他!後來,嘉靖三十三還是三十四年啊,沈放回京,這個我知道,是我老頭子辦的!為此,我跟他吵了一架!”
“他回京後就做了侍郎。”
“嗬嗬!”孫氏冷嘲一笑,十分不高興的道:“那時候徐階在朝,高拱當位,他們都和我老頭子有交情的!”
“原來沈放和頁伯伯是托妻獻子之交啊!難怪蘩卿姓沈,沈放要始終守口如瓶!”
孫氏臉色更難看了,“托妻獻子!什麽東西!”
也不知道罵誰,駱思恭邊笑邊忖度:這沈老兒,頁家可是他的貴人啊!他何其有幸!心裏豁然開朗,麵上不動聲色,隻淡淡點了頭。
倆人又低低交流半晌方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