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千絲萬縷的關係
顧遙在看清了分析報告上引起了盛秋行巨大情緒起伏的內容之後,表情裏掩不住詫異。
“海投資集團?又是鄭鶴榮?”
盛秋行應了聲。
“你接受鄭鶴榮的委托,為鄭琨代理刑事訴訟,王旭目前就職於海投資集團,而你外公的分析報告也是海投資集團……怎麽哪兒哪兒都有他呢?”顧遙嘀咕完,盯著盛秋行問:“你以前認識鄭鶴榮嗎?”
盛秋行搖頭:“聽過,但沒有深入接觸。”
她又問:“那鄭鶴榮知道你和何睿教授的關係嗎?”
盛秋行想了想:“我不確定。”
“既然是海投資集團委托你外公在進行這份數據分析,那麽你外公後來發生的事,鄭鶴榮那邊應該也很清楚才對。”顧雅抓了抓頭發,“這麽複雜的繞來繞去,想起來都覺的頭疼。”
盛秋行盯著那份資料一直是失神的狀態。
顧遙接過他的手機,對著資料一頁一頁慢慢的拍攝,這本來是盛秋行之前在做的事,而現在他的心情受到相當大的衝擊,她就很懂事的幫他把該做的事給完成了。
盛秋行足足沉默了一時。
顧遙陪在一旁,玩著手機,安靜不打擾,由著他進入到那種隻有他自己能了解的狀態當中去。
十一點整,盛秋行突然有了動作,他把桌麵上的資料按照原本的樣子收拾好,放回到資料箱內,連那份染血的文件袋也沒落下,之後迅速以膠帶封好,再將偽裝用的便簽紙貼回原處。
顧遙幫著他一起做,不經意的問:“明是鄭琨那個案子開庭的日期吧,你還會去嗎?”
盛秋行的臉色極差,卻不猶豫的回答:“去。”
“正常為他辯護?”
“正常辯護。”
這樣的回答,令顧遙心底生出了一絲佩服的感覺。
從隻字片語之間,其實她已經推測出了一些事實,鄭鶴榮與何睿教授的案子必定牽連極深,甚至在整個案件之中,起到了一個相當不好的推波助瀾的作用,盛秋行一直在追查這件事,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整件事的始末。
而他卻依然能按捺住個人的情緒,公事公辦,選擇為鄭琨出庭辯護,在這一點上,他當之無愧是南城最好的律師,職業道德水準高尚。
兩個人之間若有若無的情愫,抵不住氣氛沉寂,緩緩消散了去。
報社門前分開時,盛秋行沒提出要送她,顧遙也隻能看著他開著車子,消失在了視線範圍之內。
沒有人知道,這一晚盛秋行是如何度過的。
也沒有人知道,這一晚盛秋行的心底裏,經曆著怎樣的百轉千回。
微亮。
盛秋行已經坐在了大成律師事務所的辦公室內,手指在鍵盤上快速的敲打。
趙正蘇今也有一個庭要開,但他的一些必備的資料沒帶,不得不一大早趕過來取。
他看到盛秋行辦公室的燈亮著時,還以為是他前一晚離開時忘了關燈。
但當他來到辦公室,看到盛秋行正神情冷峻的在處理工作時,趙正蘇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盛大狀,不到早晨六點就來到律所瘋狂加班的你,讓那些既笨拙又懶惰的同行們怎麽活?”
他的調侃,連盛秋行一個眼神都沒換回來。
“忙,不送。”
這就直接趕人了?
可越是這樣,趙正蘇反而越是不想走。
他抱著手臂,倚在門邊:“鄭琨的案子不是今開庭嗎?你怎麽會在辦公室呢?”
此言換回了盛秋行一記意味不明的眼神,雖然不懂是什麽原因導致的盛秋行如此情緒外泄,但身為多年的好友,趙正蘇依然是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極致。
“行行行,你不想我也不追問,我隻是提醒你,開庭的法院離我們律所很遠,今早又排的是第一個庭,你得早點出發,免得趕上上班的早高峰,會塞車的。”
盛秋行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了。
趙正蘇就摸著鼻尖走了出去,他那兒也有一堆事要做,雖然有點好奇,但他也的確沒有時間去深究了。
早七點。
盛秋行衣著得體,拎著文件包,走出了大成律師事務所的辦公大廈。
頭頂陰雲密布,空氣之中的水氣極濃,一場暴雨正在醞釀當中。
他在台階的最頂端站定,抬眸望向了空的深處,這一秒,沒人知道他心底裏真正在想的是什麽。
南城市中級人民法院。
等候室內,盛秋行與兩位同事靜靜等待著開庭。
隻剩五分鍾了。
書記員已送來了相關的確認書,三位律師確認無誤後,在紙頁的最下方簽下了名字。
而就在這時,一直聯絡不到人的鄭鶴榮突然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他仿佛沒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徑直來到了盛秋行的麵前。
那雙眼睛,充滿了陰沉的怒意,全無之前的得體與禮貌。
“你是何睿的外孫?”
盛秋行勾起了嘴角,眼神裏泛起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冷意,不躲不閃,他直接答:“是!”
“你隱瞞自己的身份接下鄭琨的案子,你安的什麽壞心?”盡管早已做過了調查,確定了一些事,但當盛秋行當著他的麵大大方方的承認時,鄭鶴榮的脾氣依然是瞬間就炸了。
他衝動的拽住了盛秋行的衣服,眼眶通紅,像是要吃人似的。
兩個律師同事趕緊上前,將鄭鶴榮給拉開了。
盛秋行後退一步,稍微整理了下被扯亂的衣服,才開口:“鄭先生,你的記憶出了問題,或許你該去預約腦科醫生徹底的檢查一下。我從來都沒想要參與到鄭琨的這個案子裏求,是你百般強求,找了很多人來情,甚至連南大的老校長鄭書先生都請了出來,我才會為難的在休假期間,接下了鄭琨的案子。鄭老先生打電話給我時的第一句話,就他是我外公何睿教授的故友,希望我看在外公的麵上,接下這個案子,坦白,若不是因為鄭老先生與我摯親的這份情誼在,鄭琨這個案子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接下,就算你來求多少次都沒有用。”
鄭鶴榮被懟的一窒,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好像真是這麽一回事。
但那時候,他是真的不知道盛秋行與何睿之間的關係啊!雖然鄭書跟他有親戚關係,但當時鄭書隻答應打給盛秋行一,其他的事並沒有過多提起。
如果早知道,就算盛秋行再優秀再厲害,他也絕不會選擇他來為鄭琨代理訴訟。
“我要換人!現在就換!誰都可以,就是你不行!”鄭鶴榮咆哮。
“還有幾分鍾就開庭了,鄭先生確定要換掉我?”盛秋行冷冷的問。
鄭鶴榮情緒已上來,衝動的就要答應。
幸好大成律師事務所的另外兩名律師及時製止了他。
“鄭先生,你不要衝動,盛律師是一直在負責處理鄭琨的案子,如果你現在換掉他,法庭上將不會有人替鄭琨辯護,這樣子最終的不利後果將由鄭琨來承擔。”
“案子已經進行到了這一步,臨場換人,實在不明智。”
鄭鶴榮的臉因為憤怒而脹成了豬肝色,“你們兩個呢,不也是律師嗎?為什麽你們不能頂替他?”
“鄭先生,您千萬不要這種話,我們一直是配合盛律師的工作而已,直接出庭辯護,根本不可能做到更多。”
“不管您和盛律師之間有什麽誤會,等庭審結束以後再好嗎?現在已經到了開庭時間了,您的阻礙,將是對您的親人最最直接的傷害。”
盛秋行雙手背在身後,宛若是旁觀者般目睹著這一場鬧劇。
“已經開庭,再不讓開,就算是你臨時撤掉我,坦白,鄭先生,我樂意之至。”
“你……”鄭鶴榮氣到七竅生煙,可一想到鄭琨可能麵臨的是為期幾十年的牢獄之災,他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年紀,將完全在牢獄之中度過,而這個孩子,是他唯一的兒子。
盛秋行越過了他,筆直朝著法庭的方向走去。
兩個律師見狀,連忙各自拿著公文包,快速跟誰。
“喂,盛秋行,你不準公報私仇,如果我兒子有什麽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絕對不會。”鄭鶴榮搖著拳頭大叫。
盛秋行腳步停住,他微微側身,譏諷的眼神隔空落了過來。
“我是律師,我有我應該恪守的職業道德,這是對於這個職業最起碼的尊重你。鄭先生既然沒勇氣當庭換人,就必須選擇相信。”
完,他根本懶得再去理會鄭鶴榮的情緒。
當走入法庭的一刹那,他已經收斂了所有情緒,成為了那個冷靜睿智,鎮定自若的盛大狀。
每一場庭審,都是一場對決,他從不任由私人情緒來主導自身的行為。
鄭鶴榮不會明白,作為一個有底線的成年人,盛秋行自有一套約束行為的標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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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安靜,現在開始庭審。”
審判長莊嚴宣布。
兩個法警押解著垂頭喪氣的鄭琨走到了被告席,他涉嫌故意殺人,手腕和腳腕都戴著沉重的鐐銬,幾個月的羈押生活,讓鄭琨一下子褪去了所有孩子氣,他似乎意識到了今對於他來是個極其不尋常的日子,這一場身畔之後,他的人生將發生翻覆地的改變,而他從衝動之下,做出了那樣子的行為之後,便意味著他必然要麵對這樣的後果。
鄭琨的目光一直落在盛秋行的身上,他急切的想要得到關注,發現盛秋行根本不看他,鄭琨變的忐忑而憂慮,他試圖晃動身體、製造噪音,吸引盛秋行的注意,但可惜的是,這種行為隻將法警引了過來,在一係列的警告之後,鄭琨頹靡的坐在那兒,一顆心已是無限墜落當中。
隨著一聲清脆的法槌聲,針對鄭琨故意殺人案公開開庭審理,南城市人民檢察院檢察長黃飛擔任公訴人,出庭支持起訴。
公訴機關指控稱,鄭琨於018年7月17日晚七點至九點,因為不滿被害人黃彩琪即將與他的父親結婚,黃彩琪此時已經懷孕兩個月,鄭琨因為擔心她生下孩子後,會影響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更會對產生一係列的財產糾紛,便威逼黃彩琪打掉孩子,不準再與他父親在一起。經過一番激烈的爭執之後,鄭琨情緒激動,對黃彩琪進行了威脅、毆打。在黃彩琪離開鄭家後,更駕駛汽車追上,對黃彩琪進行糾纏威脅。
7月17日晚九點十八分,鄭琨遭到黃彩琪的再次拒絕後,在黃彩琪表明一定會生下這個孩子,並且會如期舉行婚禮時,性格暴躁的鄭琨選擇開車撞向黃彩琪,車子在黃彩琪身上反複碾壓多達四次,至使黃彩琪及腹中胎兒當場死亡。
其後,鄭琨在其父的陪伴之下,來到派出所,如實供認了所犯罪行。
公訴機關認為,被告人鄭琨故意非法剝奪他人生命,並致被害人黃彩琪死亡,應當以故意殺人罪追究刑事責任。鄭琨犯罪情節惡劣,手段特別殘忍,罪行極其嚴重,應依法重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