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深情或是寡情

  顧遙問：“這事兒很重要？”


  盛秋行答：“很重要。”


  畢竟是法律專業人士給出的建議，既然如此，那就去唄。


  在目前的階段，盛秋行不方便出現，於是他選擇留在樓下等她，臨走時，盛秋行將自己的電話輸入到了顧遙的手機裏，幫她設置成預撥出的狀態，若是有危險，她隻要按一下，盛秋行這邊電話鈴一響，他就會在幾秒鍾之內立即衝上去。


  臨出發前，盛秋行再次提醒，在門口話，不要入戶，話講求技巧，多提感傷的過往，不要刺激毛俊達。


  顧遙耳邊聽著，眼神裏有著無限驚訝，好像是非常意外聽到盛秋行這些。


  “去吧，按照我的去做，辦完事就走。”


  在盛秋行的輕聲催促之下，顧遙回過神，向樓上走去。


  樓道裏很黑，她自言自語的嘀咕：“今太陽是從哪邊升起來的呢？盛秋行居然開始關心人了？錯覺！一定是錯覺！”


  三樓的中間戶，門上貼著春聯，門口放著雜物，一看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家，與其他住戶沒有什麽區別。


  顧遙捏緊了左手的手機，又攥了攥右手的信封，她深吸一口氣，敲了三下房門。


  裏邊沒有聲音。


  好像沒有人在家。


  顧遙心裏邊有些擔心，難道這次毛俊達又出門去了？還是，這個地址根本不對？


  萬一是這樣，尋找工作又陷入了僵局，這一，情緒忽高忽低，激動的時候激動，失望的時候失望，心髒都要跟著跳出來了呢。


  顧遙又敲了三下，依然沒有動靜。


  正當她決定放棄，準備離開的時候，防盜門發出吱扭一聲響，一個人探出了身子：“誰？”


  “毛俊達？”顧遙一看果然是他，心情瞬間激動了起來。


  而毛俊達認出她之後，表情可沒那麽好看了：“顧遙？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我是記者，想要找個人還是有些自己的手段的。”


  “我已經一再告訴過你，周蛾既然已經不在了，那就一了百了，沒有什麽好的。我現在非常非常的想要過一種不受打擾的生活，請你尊重我，成全我，可以嗎？”怒色滿麵的完，毛俊達就準備直接關上房門。


  顧遙攔住他：“我今去了派出所，見了專辦周蛾自殺案的警官，拿到了一些東西，不知道你想不想看看。”


  毛俊達冷冷的問：“請問，跟我有關係嗎？”


  “跟周蛾有關，就是跟你有關係，我想，你會感興趣的，所以才這麽晚趕過來，就是想親手把這個交給你。”那隻塞的滿滿當當的厚牛皮信封遞了過去，顧遙的心髒砰砰亂跳。


  “我不要，你拿回去吧。”毛俊達拒絕。


  但顧遙分明看到，他在這些的時候，嘴角跟著抽動了幾下，整個人的情緒似乎是很差很差。


  “你確定你不想看嗎？或許這是周蛾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訊息。”顧遙感傷的垂下眼睛。


  “什麽最後不最後的？她死的！她跳樓了，死了，沒了！她早就不存在了，留下來什麽訊息不訊息的還有意義嗎？有嗎？沒有！！人死了，過去的一切全部翻頁！！沒什麽永恒不變的感情，我們這些俗人、庸人，貪圖的隻是現世安穩，眼前的這點幸福，她周蛾都不在了，我什麽都沒有了，我會立即忘了她，用最快的速度忘的幹幹淨淨，我不能讓一個選擇自殺的女人，來幹擾到我未來幾十年的生活。”毛俊達越越激動。


  顧遙麵露擔憂。


  她向後退了半步，想要與這個瘋狂的男人離遠一些。


  手指捏著手機的號碼，幾乎要撥出去了，她很擔心毛俊達瘋狂起來的時候，會直接衝過來打人。


  “滾！不要再來煩我！”


  怒不可遏的毛俊達卻是始終存在著一絲理智，他的眼珠子都變紅了，在失控之前，他還是向後退去看樣子是打算把門關上。


  顧遙嚇得腿都軟了，但是到了這種時候，她還是勇敢的伸出手，把門給撐住了。


  “誰跟你人死了就是一了百了，什麽都不剩下了？誰告訴你人沒了就可以當做從不存在過，直接把過往給埋葬？你是機器人嗎？不高興不愉快的記憶，點個刪除鍵，就能清除的一幹二淨？做不到的事就別去欺騙自己，逃避的確是有暫時緩解疼痛的作用，但也會讓心底的傷變成了隱痛，表麵愈合，實際上卻結了暗痂，一點點發膿變臭，最後救無可救。”


  不就是大吼嗎？不是隻有他一個人會！

  情緒過度激動，顧遙覺得頭皮都在發脹充血。


  再去看毛俊達，他顯然已經懵住了，愣愣看著她，一時間竟然忘記反駁。


  顧遙再次舉起了那個信封：“這裏邊裝著的周蛾曾經對你付出的一片真心，你可以把它當成是垃圾直接丟棄，你家人也可以把它當成是一個傻女人的慷慨給予而接受的心安理得，你們很可以選擇將周蛾的一切徹底埋葬，誰也不要再提起，假裝任何事都不存在。但我要一句，有些事發生就是發生了，不是否認，就真能抹除的了，你騙的過全世界，可你能騙了你自己嗎？”


  她把信封往毛俊達身上一砸，之後轉頭就走。


  動作極度瀟灑，但這股勇氣也隻能支撐她走到二樓，顧遙聽到了三樓防盜門摔上的聲音，也確定了毛俊達沒有跟過來，她的腿頓時一軟，差點直接摔倒。


  嚇……嚇死她了。


  她真的很擔心毛俊達翻臉打人啊！


  一樓，盛秋行果然等在那兒，見了顧遙，他立即走過來：“不是提醒過你，控製情緒，有話好好，不要激怒毛俊達嗎？”


  隻有三層樓，還是在樓道裏爭吵，離老遠都聽的非常清楚。


  顧遙苦笑：“他的那些話太氣人了，一時沒忍住，就直接開罵了。”


  “東西給他了？”盛秋行問出最關鍵的事。


  “給是給了，但是，我不確定他會不會看。毛俊達對周蛾是有著很深的感情在，他現在就隻想徹底逃避，不再碰觸與周蛾有關的事，所以……如果他實在不肯看，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盛秋行篤定：“他會看的。”


  顧遙驚訝的看他：“為什麽？”


  “直覺。”


  這種回答，換回了顧遙一個很沒好氣的白眼。


  他把手遞過來：“你看起來還在抖，需要我扶你嗎？”


  顧遙不領情的直接打開了他的手。


  兩個人往區外走去，情緒有點低落的顧遙一直沒什麽聊的欲望，而盛秋行一貫寡言，能不話時，他會靜悄悄的一言不發。


  坐回到車上，盛秋行沒急著開車，不知從哪裏變出來二隻醜橘，給了她一個：“嚐嚐看，聽挺甜。”


  “我現在哪有心情吃東西。”顧遙歎了口氣，“來到文山市後，事情的進展與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盛秋行就把醜橘直接放在她懷裏，接著他開始慢慢剝自己的那隻，當鮮嫩的果肉露出來時，一股濃鬱的果香，釋放而出，在車內彌漫開來。


  “或許現在毛俊達已經打開了那隻信封，他很驚訝裏邊裝的不是周蛾寫下的動人的情話，沒有愛的遺言，隻有一組組冰冷的銀行轉賬數據，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帶著強烈的好奇往下看，他看到周蛾定期與不定期轉到他銀行卡內的金額，如果他知道這筆錢的存在，他會生出幾分感傷，進而想到了那些快要被他埋葬起來的美好過往……”


  盛秋行把一瓣橘子放入口中，果然很甜，味道極好。


  顧遙無意識的跟著他的動作，也剝開了橘子。


  “如果他不知道這筆錢呢？”


  盛秋行笑了一聲，此刻的他，老謀深算，運籌帷幄。


  “如果不知道，這會兒應該是氣急敗壞的給他父母打電話呢，總是要證明這些轉賬數據是假的，他的良心才能稍微安穩一些。”


  “轉賬數據怎麽可能是假的？我們從派出所那邊拿回來的，而派出所有這些，肯定也是直接從銀行那邊調取，誰會在這種事上造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