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上中下三策

  辦公室的門欠著一條縫，趙正蘇站在門口處有一段時間了。


  盛秋行連接了兩個電話，放的全都是免提，聲音那麽大，離老遠都能聽的清清楚楚，既然沒有人阻止，趙正蘇幹脆就站在那兒抱著手臂靜靜聽。


  在盛秋行打算聽第三個電話之前，趙正蘇走了進來。


  “我有點意外，你竟然真的接下來周蛾自殺案，怎麽，突然又有時間了？還是被顧記者的誠意打動，不忍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頓了頓，他嘀咕，“實在不像是你的作風。”


  這話，當然是趙正蘇開的玩笑，目的是為了緩和氣氛。


  “還沒有最後決定。”盛秋行淡淡的答。


  “東西都留下了，還不算是做出決定？”趙正蘇一臉不信。


  盛秋行像是沒聽懂他的調侃，將已經看過一遍的案卷資料，從頭到尾的又翻了一遍，這一次是快速瀏覽，重點是在查找是否有遺落沒注意到的地方。


  又有人打電話進來了。


  這一次盛秋行隻看了一眼，沒有接聽。他的眼神那麽冷，此時此刻，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氛擴散了開來。盛秋行的情緒變的有些不對勁，與往常不太一樣。


  趙正蘇想到了什麽，他禁不住歎了口氣：“你是不是想起了何老？”


  盛秋行的手指攥成了拳，看了一眼周蛾那部比熱線還忙碌，宛若每時每分都在有電話打進來的時候，修長的手指卻是緩緩的鬆開了。


  他應了一聲，隔了幾分鍾後，才開口：“出了那個事兒以後，家裏的電話有一段時間就是這樣子，4時響起，接起來便有人在陰陽怪氣，那些人我姥爺是大騙子，騙了他們的錢，還賴著不還，他們威脅要去學校裏舉報，讓他名譽掃地，不能再去課堂上任教，他們還打算來家門口潑油漆、貼封條，窮盡一切手段，羞辱著他。”


  手段有所改變，但不計代價的架勢，如此相似。


  有些事還沒查清楚，有些問題存在著巨大的疑點，可沒人給那可憐的老人一點點辯解的時間，各界輿論在極端的時間內壓垮了他，也毀掉了家中原本幸福安寧的生活。


  對於盛秋行外公那邊的狀況，趙正蘇知道一些，但並不多，因為盛秋行從來都不願意提起家裏的事，他也隻是在零散的談話碎片李，大概猜到了什麽。


  難得盛秋行願意開口，趙正蘇便坐了下來，不評價不多問，隻當一個最佳的傾聽者。


  “為了獲取暴利，人性扭曲墮落，手法千變萬化，可核心的這一部分，卻還是那麽老套。”


  “司馬遷曾過，‘下熙熙皆為利來，下攘攘皆為利往’，追名逐利，或許就是每個人的性，哪怕沒有外力的幹涉，也依然會是本能去追逐、去爭奪、去獲取。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具有在不損害他人利益的前提之下，聚斂財富的能力，於是，在貪婪與欲望的趨勢之下，有人便選擇了鋌而走險，不計後果，什麽昏招都能使的出來了。”做律師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奇奇怪怪的事，趙正蘇同樣是目睹了許多，他被牽動了情緒，感慨的歎了口氣。


  盛秋行不語。


  趙正蘇笑了：“但也有很多人，遵守著規則而活，盡自己的本分而行，嚴以律己寬以待人，比如我。所以，事物都有兩麵性，總要分開來看。”


  盛秋行抬眸，瞥了他一眼。


  一眼，便表達出了許多許多。


  “行了，我得下班了，晚上還有兩個約，就不在這兒陪著你了。至於你上熱搜的事，目前有上中下三個解決方案，臨走之前，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盛秋行是被掛在南城熱搜上的焦點人物，但很明顯，對於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不上心，沒有主動提起，更沒有氣急敗壞的立即去想辦法，他比任何時候都冷靜，冷眼旁觀著麵前所發生的一切。


  “喂，你能不能有點反應？別讓我自自話了！”趙正蘇不滿的敲了敲桌麵。


  “喔？你，我在聽。”盛秋行坐正了身體。


  趙正蘇依舊不滿，還想要挑剔。


  盛秋行提醒：“別忘了，你還有兩個約，要趕時間。”


  趙正蘇氣結，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對：“下策是用花錢去買下熱搜，隻要你的名字從那個要命的榜單上消失，事件關注度很快會淡下去，每都有吸引眼球的熱點事件在發生，人類這種喜新厭舊的生物，注定不會有持續的關注。”


  “但對於大成律師事務所的名譽上的打擊也將是毀滅性的，你堅持了六年多的公益法律援助服務將備受質疑，從此這個汙點便會永遠留下來，時不時的被有心人在任何時間任何場合提起，作為攻擊的手段。”盛秋行將趙正蘇沒有完的後半段話給補上了。


  趙正蘇聳聳肩：“所以，這是下策，能解決事情，但無法盡善盡美的解決。”


  盛秋行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繼續。


  趙正蘇清了清嗓子：“中策是雇水軍去南城熱搜上引導輿論的走向，他們不是你心黑手狠假慈悲嗎？那就讓水軍介入，提出一係列的證據去打網友的臉，你在南城搜索上的熱度已經是第一了，倒是不急著下來，而需要想辦法呆的時間越久越好，這也是變相的宣傳嘛，不是嗎？一次南城熱搜，比我花錢買一年的廣告位力度還要大，反正我們做公益做慈善，一直是實打實的付出，真的要拿證據出來一波波的打臉，咱們這邊可不含糊。而這麽做的缺點呢，就是你要持續的待在風口浪尖上，被無數人一遍遍過篩子似的審視，裏裏外外的所有事都會被揪出來曬一曬，或許連一些個人隱私也要被暴露在陽光之下，就像是那些大明星被狂熱的粉絲追逐，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


  趙正蘇完，還不忘朝著盛秋行擠眉弄眼：“我們盛律師在學校的時候是出了名的學霸，上了班又是出了名的盛大狀，人長的帥氣質也好，私生活謹慎，從不拈花惹草，像你這種極度自律的家夥，還有什麽好怕的呢？越揪你的過往，反而越令人敬佩，沒準還會因此而給你招攬來一大堆的粉絲。”


  盛秋行：……


  他看著趙正蘇眼神狂熱的樣子，突然有點擔心。以前他就酷愛運用所謂的粉絲效應來包裝律師，提高大成律師事務所的知名度，這一套連環手段運用下來，成功讓大成律師事務所這麽一個嶄新的存在，一舉躋身成了南城律師界的名所之一。


  想起趙正蘇曾運用的五花八門的手段，將他的各項優勢發揮的淋漓盡致，盛秋行無語之餘，當機立斷的問：“不是還有個上策嗎？是什麽？”


  趙正蘇慈眉善目的笑著，將顧遙的提議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


  接著，他補充：“所謂上策，全都是陽謀，大大方方的擺在公眾視野之下，接受監督，接受批評，接受不同的聲音，我們會多多改進，更會將慈善公益的法律援助事業進行到底，所謂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盛秋行點頭：“你的對。”


  趙正蘇離開很久，盛秋行仍在處理手頭的工作。


  一件接一件事，有條不紊的進行，等到工作計劃結束，他想到了還沒有回複趙正蘇，於是就給他發了一條短信。


  “我同意執行你的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