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燙的血糊糊的手腕
裴雲滄跟進化妝間的時候,藍鳳仙正對著梳妝台的鏡子為自己的口紅補色,她透過鏡子瞥一眼已經出戲的裴雲滄,道:“還是現在的樣子望著順眼,不過你這汗是怎麽回事兒?茶館裏不是開著空調的嗎?你最近是不是沒好好練功,虛了啊?”
“空調再涼快也架不住我穿得厚啊,您要是心疼我,就趕緊讓我把戲服換下來,都要汗透了。”
“等等再換,我有話要問你!”藍鳳仙轉過身來,盯著裴雲滄問:“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哪種事情?”
“怎麽?你小子秘密很多嗎?”
“是啊,秘密很多,老板娘您不問清楚一點兒,我根本不敢隨便回答。”
“你小子,越來越會和我繞圈子了!這幾天的報紙我可看了,其他戲樓也有消息傳過來,說罷,是不是裴小鵲的親生父母在使力幫你們?什麽時候把托兒派來捧捧咱們自己的場子?”
裴雲滄眉毛一挑,將右手悄悄地往身後藏了藏,咧嘴笑道:“老板娘都知道了,我更不敢讓托兒來了,被您給轟出去也不好看啊。”
“這麽說,你還不知道樓上貴賓間來了幾位裴派神鬼戲的老戲迷?”
裴雲滄吃了一驚,愣住了:“裴派神鬼戲的老戲迷?”
“對!裴派的老戲迷!不知道怎麽找來的,起初我還以為是你找的托兒,就親自去看了看,結果她們真是奔你來的,還想點戲!”藍鳳仙收起口紅,把梳妝台上的劇目本子遞向裴雲滄,道,“把你能唱的寫上麵吧,我給她們送過去。”
裴雲滄忙用左手去接,快要接到的時候,藍鳳仙的手忽然一縮,又給收了回去。
裴雲滄:“?”
“你右手怎麽了!”藍鳳仙這般問著,手已經伸過去要去抓裴雲滄的右手了。
裴雲滄後退一步躲開,正想著怎麽狡辯呢,忽然發現自己方才站立的位置有兩滴鮮紅色的血。
裴雲滄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原來鮮血已經滲透了衣袖。
“說啊,你手怎麽了!”藍鳳仙這一聲問的急了,“方才沒看到你在台上受傷啊!”
“不小心燙了一下。”
裴雲滄說著,主動朝藍鳳仙伸出右手,讓她幫自己解戲服:“子蘭不在,您給幫個忙?”
藍鳳仙惡狠狠地瞪一眼裴雲滄,幫忙解戲服的動作倒不慢,隨著戲服的袖子散開,藍鳳仙的怒氣再也壓不住了!
“你這是不小心燙了一下?這紗布都快纏到你胳膊肘了,流的血能滲透紗布和戲服往外地滴,你還敢窄袖緊腕的在台上耍!就不怕砸了台子,廢了自己的手嗎!!”
“您方才不是盯著台子的嗎?這傷也就看著嚴重,沒影響我發揮。”
裴雲滄說的輕巧,但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騙不了人,他很疼,但他在忍。
“虧我剛還在想茶館裏是不是真的熱,要不要把空調的溫度再調低點兒,現在我知道了,你這汗根本不是熱出來的,是疼出來的!”
藍鳳仙第一次被裴雲滄拒絕拜師時,就知道這是個倔孩子,但沒想到他這麽倔!
她是在生氣他隱瞞傷勢登台演出嗎?
她是在心疼他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啊!
“什麽時候燙傷的?裴月知不知道你這樣拚命!”藍鳳仙問。
“哪有您說的這麽嚴重。我今天下午和子蘭去無量觀,上香的時候不小心貼到了大焚香爐上,看著怪嚴重的,其實沒什麽事兒,我已經在診所買好了藥,但他們包紮的技術好像不太行,沒給我弄好,這才看起來血糊糊的嚇人。等下我再塗一層藥,重新纏上紗布就行了。”
無量觀的大焚香爐是擺在道觀正中央那個鑄鐵方爐,高兩米八,長一米七,寬一米,爐身滿飾靈芝雲,四麵共八根柱子為精雕繞龍柱,爐底則用四隻虎腳做撐。
無量觀的香火一直不錯,逢到特殊的節日,香火旺的能把焚香爐燒的紅彤彤的,有時候還得特意站個人在那兒注意火勢,免得香客不小心被燙到。
藍鳳仙知曉裴月和無量觀關係處的不錯,裴雲滄與江昊清道長親的好似爺倆兒,經常過去看望他。
但……
“今天不逢節,你跑去燒什麽香?”藍鳳仙狐疑的問。
“逢節的時候香客那麽多,我的願望道君們也聽不見啊,那香不是白燒了嘛!”
“胡攪蠻纏!”藍鳳仙氣得趕緊朝四方做了個拜拜的手勢,“江道長聽到了不得用拂塵敲你的頭!”
裴雲滄笑笑,張開雙臂道:“麻煩您把戲服給我換了,我把自己收拾體麵了去給樓上的貴客謝禮。”
“你不寫劇目單子?”
裴雲滄亮了亮自己血糊糊的手腕:“我不裝了,真的很疼,今天唱不了。”
藍鳳仙:“……”
真想掐死這個混小子!
“我得去樓上安頓那幾位老太太,你等著,我喊小王來幫你!”
……
裴雲滄上到二樓的時候,隔著一號貴賓間的門,都能聽到藍鳳仙和幾位老太太的說笑聲,聽話茬兒講的是過去的舊事。
“咚咚咚——”
裴雲滄敲響房門,聽到藍鳳仙站起身,踩著高跟鞋來給他開門。
“纏個紗布而已,速度怎麽這麽慢,幾位姨媽等你都快等急了!”藍鳳仙嘴上嗔怪著,拉拽裴雲滄的動作卻輕柔的很,她將裴雲滄帶進屋裏,朝坐上的幾位引薦,“姨媽們,這就是咱們阿滄,裴派的第五代傳人!”
裴雲滄不用想就知道,“姨媽”這個稱呼一定是藍鳳仙拉家常攀來得,他沒這麽厚的臉皮,沒順著藍鳳仙亂叫,規規矩矩的喊道:“幾位貴客好。”
“真是個俊秀小夥兒。”精致奶奶打量著裴雲滄,道,“這個頭,嘖嘖,比裴儀宗還要高,怪不得現在唱武生,你要是唱乾旦,想找個能跟你配戲的不容易。”
邢墨奶奶的目光則落在裴雲滄那隻纏著厚厚紗布的右手上,問:“燙的這麽嚴重?這得多疼啊,你剛剛耍馬鞭的時候怎麽忍得住的?”
“您不知道這孩子多能吃苦!小時候練功,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從來沒聽他喊過一聲苦,叫過一聲累,毯子功練得一身淤青都不肯停下來!”
“學戲是個苦行當,得虧你堅持下來了。”邢墨奶奶唏噓著說。
“我要是沒能堅持下來,今天就錯過您幾位了。”裴雲滄雙手抱拳,無比正式的彎腰拜下,道,“感謝幾位的厚愛,時隔這麽多年還記得裴派,還想聽神鬼戲。實在今天身體抱恙,不能讓幾位盡興,這月28號,我將在這兒貼演《春秋夢》,這間包間我給幾位貴客留著,據時請一定到場。”
藍鳳仙第一個愣住。
28號貼演《春秋夢》?
她這個老板娘怎麽不知道?
再看裴雲滄眼中笑意正濃,藍鳳仙這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竟然被這個混小子給算計了!
再看幾位貴客笑意盈盈的,藍鳳仙怎麽能透露出她不知情呢?
“好啊,到那天我們一定來看。”邢墨奶奶道。
精致奶奶用扇子點了點茶壺:“別備茶點了,這碧螺春品質不行,茶點也太膩,我們自帶。”
藍鳳仙還能看不出這是位挑剔的主兒麽?
可誰讓她得罪不起貴客呢?
方才她上樓前聽小李說,茶館外的那條街上停了五輛來接人的小轎車,可不正好對應著五位貴客?
誰能想到來時還用三輪車做交通工具的老太太們,一到晚上就有專車來接呢!
藍鳳仙陪著笑臉說:“到那天我一定得厚著臉皮嚐嚐幾位姨媽的好茶點。”
……
幾位老太太被小轎車接走了,留下一個叫小紅的保姆,她跟著邢家的小轎車過來的,現在負責把邢墨奶奶的三輪車騎回去。
藍鳳仙多人精呀,連忙把人請到茶館裏,名義上是吹會兒空調歇歇,實際上帶著打探消息的目的呢!
人老成精,從幾位老太太那兒不好打探消息呀!
當然,藍鳳仙沒忘記叮囑裴雲滄先別走,他們還有賬沒有算!
裴雲滄嘴上說著好,等藍鳳仙去陪保姆小紅了,立馬喊著裴子蘭等弟弟妹妹去吃餛飩麵葉兒。
“老板娘不是喊你別走嗎?她會不會生氣呀!”裴子蘭惴惴不安的問。
“吃完了你們回家,我還回來。”
“啊?”
“咱們貼演的日子定下來了,吃完了趕緊回家睡覺,明天淩晨三點半起床練功,誰起不來我真拿藤條幫誰醒瞌睡!”
裴子蘭等人聽完,頓時不敢再拖延時間了,趕緊拉著裴雲滄去吃餛飩麵葉兒。
睡覺的時間多寶貴啊,可不能浪費!
裴雲滄送走吃飽的弟弟妹妹,又讓老板下一碗餛飩麵葉兒,他端著碗回到茶館,進門就看到藍鳳仙坐在大堂裏甩臉子。
裴雲滄把餛飩麵葉兒送上,道:“滴了香油,沒放香菜,現在也不燙嘴了,就是忘了拿筷子,您等等,我去後台找一雙。”
“不用了,我氣都氣飽了,吃不下!”
“這樣啊?小王走了嗎?沒走給他吃吧,倒了怪浪費的。”
藍鳳仙咬牙:“……你放那兒!”
裴雲滄笑著擺到了藍鳳仙的麵前。
香油散發出來的醇香鑽入藍鳳仙的鼻腔裏,勾的她現在就想端起碗喝一口湯。
藍鳳仙把碗往一旁挪一挪,用手叩著桌子問:“你就不想知道,我都打聽到了什麽?”
“您這不是要說了嗎?”
藍鳳仙沒好氣的瞪一眼裴雲滄,問:“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叫蘇冉的?”
裴雲滄目光一凝,心頓時懸起來了,問:“這幾位老戲迷是蘇冉找來的?”
“蘇冉找來的?她是誰啊?這麽大的排麵兒?”
“您先說是不是。”
“你這混小子!明明是我問你話,你怎麽又反過來問我了!”
藍鳳仙發氣歸發氣,到底沒再繞圈子,把小紅的話轉述了一遍。
“蘇冉同學的奶奶是儀宗爺爺的戲迷……”
裴雲滄捋清了這其中的關係,懸著的那顆心總算落了地。
幸好,這幾位是真的裴派老戲迷,不是蘇冉找來造勢的托兒。
真的有沒有忘記裴派的老戲迷!他們盼望著再聽到裴派的戲!
裴雲滄臉上恢複了笑容,回答起了藍鳳仙的問題:“蘇冉是我朋友,她也喜歡裴派的戲,並且一直在鼓勵我們唱好裴派戲。”
“笑的這麽燦爛,是哪種朋友?我以前怎麽沒聽你說過?”
“新認識的朋友。”
“是不是覺得相見恨晚啊?”
“呃?”裴雲滄認真地想了想,道,“她幫了我們很多,確實相見恨晚,但認識她的時機又剛剛好,再早再晚都不是好事兒。”
裴雲滄指的時機是說蘇冉兩次遭難,如果當時沒有一個人幫她,後果不堪設想。
藍鳳仙不知道其中緣由,聽得雲裏霧裏的,也懶得多問別的了,道:“行了,知道你小子走運,什麽事兒都有貴人提攜,但你私自定下28號演《春秋夢》的事情我可沒同意!”
“您都盼上吃人家茶點了,還說沒同意啊?”
“一碼歸一碼,場子可以借給你演,但我要按包場算,這是收費單,你拿回去跟裴月商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