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誰悲失路之人
因為雷暴的原因，夜晚大多也是紅雲閉月，要想一覽無餘兵塚月色，除非運氣好不然也隻能如同聖光這般遙遙懸空於雲層之上。繁星點點皓月當空，聖光橫臥於三歲貫劍身之上好似枕星入夢，身形在皓月之前如仙人臥榻！
一青衫年輕人卻禦風而上，右手持有折扇一把，一麵以筆墨描繪仙子酣睡之姿，白底黑墨卻是栩栩如生，一麵拓八字短詩一句”鬢雲亂灑，**半掩。”
見物如見人說不清道不盡的風流！聖光早有察覺，從橫臥劍身變成傲立劍身，身後鑲繡的紅頂仙鶴背對皓月，身前儒衫上的錦繡河山居高臨下正朝那人，聖光心境平和等著那人緩緩攀升，直至與他相對而立！
“山隨平野盡，江入大江流。”那人聲音清脆，一語道破聖光儒衫鑲繡山河所蘊含的真意。
聖光歪著頭，嘴角掛著極為輕蔑的笑意，雙手卻緩緩合掌連連稱號，聖光還轉了個身將整個後背毫無防備的露給那人看，笑道：”謫仙人？不如再為這紅頂仙鶴賦詩一首如何？”
來人正是左陽所說的陸沉，其根腳隻知是可能是天庭中人，借著殷桃佳子破天一劍下凡人間，至於到底是什麽來曆還是個迷，不過名為陸沉就很有嚼頭，估摸著八九不離十。
陸沉詳裝為難的樣子，右手持扇輕輕敲打著左手掌心，突然好似來了靈感輕聲說道：”一首不敢，一句尚可。”說完陸沉吟誦道：”一聲唳清夜，霜月滿疎林。”
聖光轉過身，一臉驚愕神情問道：”就這？”
陸沉有些不解，略帶疑惑的嗯了一聲。
這時從二人腳底下又傳來一道聲音，聖光對這聲音的主人倒是有些熟悉，陸沉也能猜到其人。
“倒不如說是，孤雲將野鶴，豈向人間住！”宋客裏一身華服，顯然也是將素服換成了一件品質極高的法袍可以禦風而行，宋客裏接著說道：”意思就是這個意思，字麵上的意思。”話音剛落宋客裏也已經與聖光，陸沉二人形成三角之勢，互相依仗又互相防備。
兩人各自以法寶法袍禦風懸停，一人禦劍傲立.……
三人彼此低估又高看。
陸沉一甩折扇，右手煽動折扇拍打胸腹一手扶額好似有些為難，惱火道：”宋兄不來還好，來了就難辦，陸某與聖兄聊的好並好，聊不到一塊頂多不歡而散，最不濟過幾招各自拍拍屁股走人就是，就當做什麽事也沒發生，如今宋兄來了，哪可就麻煩了，你說如今咱們是聊還是不聊？聊的話從哪聊起？怎麽聊才能不顯得另外一人多餘？萬一要是聊不到一塊，你說是陸某聯手聖兄殺了宋兄還是陸某聯手宋兄殺了聖兄好？”
聖光笑意玩味正想插嘴說一句：”怎麽就不能是我和宋客裏聯手殺了你？”
話沒說出口宋客裏但是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就是陸沉？”
陸沉朝著宋客裏行了個道門稽首說道：”正是陸沉。”
陸沉挺直腰板後又繼續說道：”在下還有個哥哥名叫陸抬，哥哥還有個哥哥名叫陸抗。”
聖光白了他一眼說道：”我還有個姐姐呢，名叫聖西子板上釘釘的儒家女君子，未來的儒家聖賢，我姐姐還有個哥哥名叫聖龍方雲洲年輕一輩第一人，聖人底下無敵手！”
宋客裏沒理會聖光，正兒八經規規矩矩向陸沉回了一禮說道：”布衣宋客裏。”
陸沉看了一眼二人依舊笑臉相迎說道：”說實話咱們三人之中如今修為境界最高隻當是聖兄一人，捉對廝殺我與宋兄皆不是對手，你看咱們聯手還是有些勝算的，到時候是生殺還是生擒就看宋兄處置，不過生擒但是有些難，南朝覆滅已經是板上釘釘毫無轉機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陸沉說的誠心誠意雲淡風輕，見宋客裏麵無表情不作應答又毫不覺得尷尬的轉向聖光說道：”聖兄劍修一枚，殺伐果斷但是想要徹底誅殺宋兄估計還是有點困難，宋兄身為南朝前太子身上法寶手段肯定不少說不準袖中乾坤之中暗藏整個南朝的壓箱底，你我聯手有備無患嘛！咱們這筆買賣成了日後大商王朝若是與天庭有什麽誤會到時候也有坐下來好好聊聊的前提，天庭退幾步都無妨，畢竟萬裏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讓個三尺又何妨？”
聖光依舊笑意玩味衝著宋客裏挑了挑眉，那意思很明確”要不咱們動手？兩個打一個肯定沒問題，管他什麽天庭下凡還是小周天下凡，殺不死扒成皮也行。”
陸沉笑著率先後退一步，心中腹誹今兒真是沒算卦不是個黃道吉日，好不容易找上聖光又被宋客裏找上門，想著忍不住拍了拍腦門，後悔不已，先前在大瀆邊上就不該嘴賤……
讓陸沉意外的是，宋客裏竟然也後撤了一步，如果說陸沉後退一步是防範於未然，那麽宋客裏後退一步則是海闊天空，宋客裏衝著聖光說道：”將來不論是你做山主還是我做宗主，或則相反也好，我們如今也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眼前要處理的事情是藏在兵塚之中的黑手，而不是哪個‘萬一’，就算萬一天庭重新蒞臨人間你我之間恩怨隻會更往後，況且天庭並無太大優勢。”
說著宋客裏看向了陸抬繼而話鋒對準陸沉說道：”陸先生不論降臨人間是為何事，既然陸先生的‘萬一’已經來了那麽還望陸先生不要在給糜山添亂，老生常談買賣不成仁義在，理是這麽個理，有些事過去了並是過去了，在往回追也已經是昨日星辰昨日風，陸先生究竟是陸沉還是另有他人都不重要，如今眼前事才是重中之重，糜山依舊保持中立，給大商給天庭足夠多的讓步，話已經說的敞亮給不給台階都無所謂，兩位跳下去就是了，崴腳什麽的可不存在。”
陸沉依舊笑臉相迎，聖光但是嗤笑一聲：”先不說山主不山主，宗主不宗主的，宋客裏你位置倒是擺的挺正真把自己當個玩意了？哦？他陸沉說想殺我就想殺我？說息事寧人我聖光就得被牽著鼻子走和他息事寧人？”
陸沉有些荒唐的擺了擺手否認道：”聖兄切莫血口噴人我可沒說要將聖兄如何？先前所說我是玩笑話！”
聖光出劍極快拔出腰間別著的玉笛，劍氣籠罩在上就劍指陸沉說道：”那你到說說你的‘萬一’從何而來？”
陸沉不慌不忙用折扇撥開玉笛笑道：”這個‘萬一’一是來自尋白水的謀劃，二是來自糜山的讓步，說到底不論是尋白水也好或者左陽也罷實則給了我一個‘萬一’也給你摘掉了一個‘萬一’萬一你聖光當真死在了兵塚了呢？”
聖光緩緩將玉笛重新別回腰間將視線挪到了宋客裏身上，宋客裏隻是淡淡一笑”的確要承你幾分恩情，但是我與你的‘萬一’還沒到，甚至我都懷疑這個‘萬一’根本不存在，但是你放心，我家老頭子還有幾個不中用的弟弟還沒有死在你們大商聖氏鐵騎之下我宋客裏絕不會與你撕破臉更不會往你背後捅刀子。”
說完宋客裏率先告辭離去，離去前宋客裏還補充了一句，是說與聖光聽：”左陽為了給陸沉這個‘萬一’給你摘去這個‘萬一’可是奔著和清暉撕破臉去的，說不準哪天讓清暉得知了真相會忍不住和左陽大打出手。”
陸沉急忙接茬道：”那娘們一看就不是個好人，瘋婆子一個！”
聖光冷哼一聲不予理會。
這其中有三個‘萬一’分別所指陸沉與聖光的‘萬一’這個‘萬一’因為尋白水的謀劃和左陽對聖光態度的轉變已經成真，而這個轉變並是左陽已經打算在糜山宗未來宗主的未知上在多出一個山主的位置，至於誰是山主誰是宗主左陽還在斟酌，並由此左陽願意與大商王朝和天庭之間各退一步，這也導致了糜山重新保持中立。
所以天庭陸沉，萬一因為某種原因沒必要與聖光爭個你死我活已經成真，繼而導致聖光少了個‘萬一’萬一聖光當真被宋客裏與陸沉聯手坑殺與兵塚之中！
至於聖光與宋客裏的哪個”萬一”，並是萬一宋客裏處於某種原因不想報這殺父之仇呢？正與宋客裏所說一般這個‘萬一’遙遙無期，甚至壓根不存在！
陸沉做了個請的手勢笑道：”聖兄不如我們一同觀碑？”
聖光沒有拒絕，三人並肩而行，各自都是聰明人，落地之後心有靈犀將先前所說都拋之腦後，但是三人相談甚歡，吸引來不少目光！
聖光有過經驗，並向二人介紹外圍碑林的情況，對於在裏麵的碑石可以烙印各自大道根本這件事宋客裏與陸沉各自一笑置之，並未與聖光先前那般因為好奇忍不住出手探個究竟。
但是宋客裏，尋了個還算幹淨的碑石，以靈力做刻刀，刻下：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
這首摘至前賢名篇的殘句，被宋客裏刻在此地以明心境之舉，換做陸沉與聖光二人相視一笑，且一笑置之。
碑林外實際上已經是人山人海，但是因為無數畫皮美人相迎的緣故也不至於人滿為患，三人並肩而立遙望著碑廊盡頭早就排成了一條長龍，天樞廊道如此，別的廊道估摸著也不會好到哪去，本來聖光想著找到玉滿鑊或者雪滿籰姐妹倆走個後門，倒是陸沉率先告辭說是想借此機會好好轉轉，到時候轉過頭來人少些好好觀碑。
聖光想了想也隻好作罷，也不想強人所難，聖光心裏明白這陸沉表明上看似淡定，實際三人並肩走了的這段路陸沉好似閑庭信步實際上卻是略顯局促，這一點宋客裏有沒有發現聖光不知道，但是聖光卻是清楚的很，不是聖光察言觀色功夫了得，而是在糜山裏特別是與左陽打交道的時候聖光沒少這樣……
聖光與宋客裏二人望著消失在夜色中的陸沉相顧無言，聖光指了指宋客裏，意思問他有沒有興趣一同觀碑。
其實在觀碑一事上，聖光打心裏是很想與宋客裏一同前去，畢竟第一次觀碑的過程太過怪異，在聖光心裏第一場觀碑與其說是玄而又玄不如說是莫名其妙，他從未小看宋客裏能與之同去可以說還能有個照應。
但是宋客裏卻搖了搖頭說道：”外圍這邊倒是有許多名家真跡，就比如剛才過來我們路過那塊碑石上就有一篇五柳先生的全文《擬古》，在外麵如今也就隻有一兩句殘句，這裏可是整篇。”
聖光半信半疑原路返回，一塊一塊找回去，那位出生於潯陽的五柳先生可不是一般人，被譽為古今隱逸詩人之宗，一首田園詩並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田園畫卷，更是一位了不得的山上神仙，甚至曾一首《桃花源記》得天獨厚開創一地水月洞天，妙不可言。
所以不論是殘句還是完整的詩詞都很有收藏價值，特別是一篇《擬古》，如今在外界隻剩下一兩句殘句，許多文學大家重金求購都不曾尋到完整篇幅，沒想到會遺留在兵塚之中。
宋客裏眯眼打量著聖光，看來傳言聖光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果真不假，聖光一路返回百步距離竟是一步不差，這種天賦不論是在山下修學還是山上修行都有著先天的優勢。
果不其然沒讓聖光失望，在一塊殘碑之上當真有一篇提名《擬古》的全文，不過是不是真跡還得拿到外麵由那些大文豪好好研究，宋客裏緩緩而來猜出聖光心中顧慮說道：”真跡無疑。”
聖光撇過頭問道：”你怎麽知道？怎的？你也是位深藏不露的大文豪？”
宋客裏爽朗一笑說道：”因為我小時候就背誦過全文。”
聖光嘖嘖道：”南朝果然不俗，連如此稀世名篇都有絕版收藏！”
對與聖光的挑釁宋客裏也不示弱說道：”我還曾進入過《桃花源記》信否？”
聖光點點頭，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樣朝著宋客裏伸出大拇指，宋客裏懶得搭理他自顧自就往碑林深處走去，頭也不回的說道：”裏麵還有許多名詩巨作，在這兒蒙塵就可惜了，反正打架這事我也不擅長，你行你上吧，如果真有過不去的坎兒記得找我，我就在這摘抄有價值詩詞。”
聖光被氣笑了，喊道：”找你收屍是吧？”
宋客裏陡然伸出一隻手舉過頭頂，握拳伸出大拇指朗聲道：”最好如此！至於吳堯瑤他們，你放心並是。”
聖光起身罵道：”狗娘養的宋客裏！”
宋客裏充耳不聞，就當做沒聽見，蹲在不遠處一座碑石麵前好好賞析詩詞，話音剛落身後卻傳來一道畢恭畢敬的聲音”小王爺！”
聲音倒是有些熟悉，但聖光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是誰，轉過身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耳熟。
不遠處站著一群人三男兩女。
如今在兵塚這種三五成群紮根出沒的小隊伍並不少見，畢竟如今兵塚已經處於極為混亂的局麵，少有這種在碑林這種情況，可以相安無事，說到底還是那群畫皮美人的功勞，如今的兵塚人多點紮堆自然是要更安全一些，最起碼互相有個照應。
出聲打招呼的人聖光認識，實際上這五人他都認識，在左陽交於他觀看的糜山宗仙家名冊譜牒上，糜山弟子所有信息一覽無餘，姓氏名誰，籍貫，出自哪座宗門教派或者豪門家族都有詳細記載，畫像更是栩栩如生，甚至還有紅黑兩種批注，紅色的自然是糜山宗徹底篩選出來‘自家人’黑色批注同時也是一種誅殺令，沒有批注的也有，自然是還未徹底查明的存在，至於這些人到底對於糜山是怎樣的態度是殺是留就看在兵塚之中的表現是向著哪一方了。
出聲稱呼聖光的人並是當初被聖光出手教訓過得蒲巍宗稻實，讓聖光覺得有趣的是與稻實同行的幾人卻不是先前在糜山宗出言挑釁宋客裏的那幾人，甚至其餘兩男兩女都是方雲洲本土人士而且還是大商王朝本地的譜牒修士，而且這四人各自教派山頭早有淵源。
左邊一男一女並是拜劍山莊的嫡傳，男子名字俗氣些名為林根春，女子林明豔正是林根春的親妹妹，拜劍山莊雖然根腳紮根山下江湖，但與那些宗門教派都略有交集。但名氣卻不如何，但這山下江湖卻是極有分量，拜劍山莊林家三代人終於在林根春，林明豔這一代算是一隻腳從山下江湖跨進山上修行界。
說到這並不得不提右邊這一男一女了，這一男一女身份可不俗皆是大名鼎鼎青城山的弟子，青城山與龍虎山頗有淵源，更是與武當山共同供奉真武大帝，青城山之底蘊可想而知也算半個道門中人，隻是行事低調名聲遠遠比不上龍虎武當，但青城絕學之一”龍躋之術”卻是了不得，可禦風雲也正是如此青城山在巴蜀一代是名聲極好，可以說是一手掌握一方山河氣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