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山河無恙人不存
聖恒雲拍掉聖光的手笑罵道:”臭小子你這就算過來問候長輩?手比臉都幹淨。”
聖光訕訕一笑說道:”糜山這窮苦地兒我拿什麽孝敬您?要不你打我一巴掌出出氣?”
聖恒雲不客氣作勢就要打,聖光連忙按住聖恒雲抬起的手一副潑皮無賴無賴的架勢:”爺,鬧歸鬧別當真。”
聖恒雲笑著收回手,說正事之前又提了句家常話:”這糜山可受了委屈?時間緊迫趕緊說,爺跟你一一理了個清楚”
聖家各個護短!若不然聖光所謀為何?還不是為了子孫後代能活個自在逍遙?
聖光笑著點了點頭,當真從袖子裏掏出一壺難得的佳釀從自己袖子裏送進了聖恒雲的袖子小聲道:”爺好心,犒勞犒勞,這可是從洪陽峰偷出來的!”
聖恒雲微微一笑能從洪陽峰偷酒喝,估摸著自家侄兒在糜山委屈是沒有的,虧肯定沒少吃。聖恒雲法隨心念,身後層層疊疊的”天兵天將其中一部分緩緩潰散縹緲英姿重新化作一柄柄靈劍。”
“走了!”聖恒雲幹淨利落,來無影去無蹤已經遠去糜山。
聖光雙眉緊蹙,其實在最後聖恒雲以心神傳音道:”小心武當蒂塵!”
聖光揮了揮手,不知是在作別還是揮散心頭迷霧。
對於聖恒雲的不請自來和不告而別,糜山諸峰選擇了沉默,但是心底總歸不快,這小筆不痛快估計還得落在聖光頭上。
聖光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身後靈劍仗著長末峰源源不斷的劍意加持懸停在半空中。
糜山有兵塚,墳塚墳塚,入口卻不在地下。
洪陽峰,慈溪峰,天波峰,天杯峰,梧桐峰,長末峰同時結印天地間,最後化為六道山印籠罩整座糜山。
聖光拘押六座山印與手心,抬手按壓下去!
“起!”
糜山是山,山不轉水轉,在糜山裏有一條大瀆,分支為無數溪流從而養育了蔥蔥綠綠的糜山諸山,這條大瀆是什麽來頭沒有人知道,傳言是被糜山那位祖師爺以無上神通從別地拘押而來。
一聲”起”,言出法隨,整條大瀆倒懸天地間鋪成一麵諾大無比的鏡子。
糜山弟子這些日子可謂是有生之年見到了他人幾輩子都見不到的神奇景象。
聖光從踏入糜山開始雖然沒做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實際上風頭並沒少出,也算是少有名氣。
正如聖恒雲所感覺的那般,委屈倒是沒有,但是苦頭肯定沒少吃。
大瀆隔絕天地,如同一麵鏡子懸掛於天地間,水麵上倒映著糜山人與物。
其它弟子看不真切,但聖光卻看得很清楚。
他抬頭望去,模糊可見其實水麵上更有另一番景象,裏麵有山有水,生命氣息極為濃鬱隻是與水麵上倒映著的糜山景象重重疊疊看不真切。
聖光抬了抬身後的三歲貫,又望向長末峰,一道無形極為淩冽的劍意迎麵撲來,雖然先前左陽極力保證長末峰上的殷桃佳子絕對不會借此襲殺他但是此刻感知到那股劍意後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一股寒意鋪麵而來直擊靈魂深處,隻覺得元丹內的世界都蒙上了一層寒霜。
三歲貫心有所感微微顫動了一下,聖光隻覺得一陣頭暈目澀,強行壓下咽喉處的血腥味後隻是擺了擺手示意沒事。
三歲貫不敢耽誤自行脫鞘而出,毫無虛招衝天而上將頭頂之上的”鏡子”劃開一條裂縫,那些靈劍自行魚貫而入朝著裂縫中飛去。
直到整個鏡麵之下隻剩下聖光一人他這才望向洪陽峰與左陽點頭示意後被邱高繆以神通拘押送往裂縫之中。
天杯峰上,有一少年與聖光年紀相仿,踩著一顆大樹頂端默默看著頭頂上的一幕,直到大瀆重新被拘押到河道上這才低頭望向清暉笑道:”修行不行,裝逼有道!”他言語中嘲諷的自然是出盡風頭的聖光。
清暉前麵一句倒是聽懂了,後麵一句倒是沒能理解露出疑惑神色,名為陸沉的少年哈哈笑道:”後麵那一句是在一本小說中學到的了,粗鄙言語不必深究。”
天幕重歸平靜後,其實糜山新生中不少弟子都已經開始蠢蠢欲動,聖光的風頭寓意太多太多,有人羨慕有人嫉妒有人已經開始不安分。
吳堯瑤,望向懸崖處的年輕人問道:”怎麽說?”
年輕人低著頭望向山腳鬱鬱蔥蔥以特有的秘術傳言道:”丟棄幾顆棋子,把消息傳出去,誰都可以隻要能保證我們倆幹淨就行。”
吳堯瑤點了點頭回道:”慢慢操作,保證在兩個月內能收到回信。”
年輕男子點了點頭,這才回過頭笑意盎然道:”吃飯吃飯,都看餓了!”
聖恒雲驅使”天兵天將”一路西行還繞路南下特意遙遙望了一眼南疆戰場,至攻破黃石城後,在流塘河發生的攻堅戰其實已經不下百場兩國交戰各有勝負可自聖龍回歸重新掌握騎兵之後,大多以大戰居多,大勢也開始一邊倒,勝算更傾向大商王朝這邊。
但是聖龍更多時間卻是坐鎮軍樞極少上陣殺敵,這與聖龍後來的心性有關,與三教規矩壓勝有關,畢竟一位實際上登臨聖境大修士在如何冷血無情,披甲上陣斬殺凡人士兵終歸還是有傷天理,聖龍如今視線都是盯著一些南朝混雜在兵士中的修士出手,一旦發現並是出槍,後者必死無疑,很大程度上再次打壓了南朝氣焰。
但是這番攻守戰遠遠還未塵埃落定,商離王朝的軍隊最近不知為何突然改換策略從先前的強勢到如今內斂有著天翻地覆的變化,好似想以最小的戰損慢慢耗死南朝。
而反觀南朝那邊,氣焰被打壓不假可是如今卻更是越戰越敗,越戰越狠,往往一場小戰或者大戰落幕之後實際上商離國的戰損對比南朝其實相差無幾,南朝那邊是死的人多,而大商王朝實際上生不如死者更多。
南朝的態度實際很明確,南朝可以破滅成為遺址甚至可以成為日後大商王朝的行宮,但是日後商離王朝南下占領南朝都城之後,絕對會留下不小的隱患,民生,軍伍,廟堂都會因為地域的擴張開始浮動。
那位賴在前線不走的抱劍中樞郎張梁對於南朝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當即就與張旭連夜討論了一番,一老一少當即敲定,黃石城攻破之時實際上黃石城埋下的南朝暗子不計其數,將來大商一統中原之日實際上也是大商王朝內憂外患之日。
於是兩人一不做二不休,拐著聖龍上演一場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戲碼。
深居京城,時不時偷溜進雪域的聖光看著朝堂滿是彈劾張旭的奏章是又笑又氣,最後是直接將大太監曹青置提攜成了掌印太監,名義上每次散朝以後躲在宮裏批閱奏章實際上卻偷溜出武安城馬不停蹄趕赴雪域,獨留曹青置一人翻閱奏折然後欽定。
這也是近二十年來,聖光看曹青置最順眼的幾次。
聖光當然不會在意南朝那些所謂的暗子,到時候南朝萬般謀劃不過是一場空罷了,聖光閑下來時也會想,不知道到時候得知真相的宋才森會不會氣的從棺材裏跳出來?
聖光不上心,但是曹青置不會視而不見,計都堂的諜子從來沒有閑下來過,如今更是忙。
忙著殺人,忙著赴死。
聖恒雲最後望了一眼身後,歎了口氣不知日後在歸有多少物是人非?
一直窩在聖恒雲袖子裏的霜華這是也探出腦袋,四處張望了下並躥了出來,也學著向後望了望,聖恒雲摸了摸它的腦袋嫌棄道:”你看個毛?你又不是不回來?你頂多掰著指頭按年算.……”
其實這次聖恒雲去往所謂的”前線”實際上是打著送劍的名義護道霜華。
按著年份算霜華最多不超過十年就可以返鄉,但是他自己估計就難了……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一望無際的沙漠再怎麽廣袤無垠也終有盡頭,越過沙漠並是屬於南朝的中原,聖恒雲如同神人遊曆山河,看著南朝的山水從自己眼中一閃而過好似與商離國的千山萬水並無二樣。
山一程,水一程,山水看久了也隻是一副畫卷,這些大徑相同卻又各具風味的”山水田園”畫卷一幅幅從他視線中掠過,有些惆悵有些感傷……
這與他年幼時獨自出了廟堂遊曆遠遊天下不同,那時候他什麽都放下了隻身一人背負曲魂劍什麽都抗的起,如今卻不一樣了,與心愛之人執手走過山山水水風風雨雨,他不想舍身忘死,孩子如今都過了及冠之年卻尚未娶妻生子,孫兒孫女更沒個著落如何慷慨赴死?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自大秦分崩離析之後其實方雲洲許多地界早已無人踏足,哪裏與南朝還有大商王朝的森林大致相同,卻因為人跡罕至更為茂林,居高臨下其實聖恒雲很容易察覺不對勁,這裏的靈氣極為濃鬱,蒼天大樹多了許多,許多飛禽鳥獸在其它地方都沒見過,別說方雲洲哪怕曾經遊曆廣袤無垠的中土大地也不曾得見,如今卻應接不暇。
聖恒雲明白,所謂的生命禁區就在前方,這些少有人跡的深山老林其實相當於一種過渡區,越是往前聖恒雲越是覺得身上仿佛抗有千斤重擔,這是一種山水禁忌壓勝。
以最直接的方式告誡外界修士武夫擅入者死,同時好似也在防止裏麵的生物出來。
相比聖恒雲霜華的狀態有好很多,好似與雪域的壓製一般,境界越強所受的壓製更大。
聖恒雲確認霜華無礙後,並開始收斂心神可就這時他的瞳孔忍不住收縮了一下,原本打算內斂的心神忍不住開始警惕,氣息節節攀升在盡量不觸發山水禁忌的情況下緩緩運轉,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
在前方,蒂塵懸空而立雙手負後顯得極為深不可測和老成。
他笑著抬手向前一按,被聖恒雲領銜駕馭的”天兵天將”陡然間好似被拘禁了起來動彈不得,聖恒雲將霜華收回袖中,隻是擺出一副攻守架勢,但是言語中還算恭敬客氣。
相隔一裏地的距離,聖恒雲行了個道門稽首禮問道:”真人何故?”
他是真猜不透這位年紀輕輕卻在道門地位中不可鬥量的年輕小道士究竟意欲何為。
蒂塵的身份不簡單,遠遠不是武當七子之一那麽簡單,這一點聖恒雲這麽長時間的接觸自然能想的通,他疑惑的是蒂塵到底是在這場謀劃中扮演著什麽角色?
如果是來自天庭的棋子或是其它人物的傀儡,處事如此高調的蒂塵怎麽會被尋白水選擇性的無視?是尋白水留有後手還是蒂塵的真實身份已經大到尋白水也不敢輕易染指?
聖恒雲亂想一通,在回過神蒂塵已經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聖恒雲的身側,他拍了拍聖恒雲的肩膀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不假。”這句話自然是蒂塵暗諷尋白水。
蒂塵歎氣道:”不跟你逗悶子了,你放心我對你並無惡意,若不然你還能如此安穩地站在這?”
聖恒雲剛要說話卻被蒂塵打斷道:”知道我沒有惡意就行,其它的就不必多問了,你要是不服咱們練練?”
聖恒雲無奈的笑了笑,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劍修雖然橫行無忌最為霸道但是總會遇到真正老神仙的哪一天,道門中人神通廣大有些真正的神仙壓製劍修的手段層出不窮,雖然這樣的神仙少,但是隻要有,管你劍聖劍仙遇到了該低調的還得低調,萬物相生相克誰敢言無敵?
莫說聖恒雲,當初號稱壓的行雲洲劍修抬不起頭杜玉府如今遇到尋白水不一樣大氣不敢出?遇到毛秋雨不一樣被揍的丟了半條命?更別說載春秋壓根沒把他當回事。
蒂塵隨口問道:”這處的山水禁忌如何?”
聖恒雲此時雖然心有警惕但那種壓迫感也輕了許多。他說道:”令人心生敬畏。”
蒂塵點了點頭解釋道:”當年我布下這座山水禁忌的時候的確花了些功夫。天時地利與人和三者融為一體,更以五行大道布置,日夜交替之時更有星宿鎮守,堪稱天衣無縫,但也不敢托大說無敵於世間隻是的確下了些功夫,哪怕天人境境界神仙過來隻能束手無策琢磨個幾百年在看有沒有機會破開。”
蒂塵說的雲淡風輕,聖恒雲聽的卻是大汗淋漓汗流浹背,一雙手攏在袖子裏不停的互相掰扯。
他不覺得蒂塵是瘋言瘋語說些不著邊際的大話,要知道這地的山水禁忌聖恒雲用心感知過年歲遠在千年之上,他不敢多想細思極恐。
蒂塵接著說道:”有些事你以後就知道了,不必緊張,當時也隻是尋常事,隻不過時間太久一些真相淹沒在光陰長河中多染了幾分神秘色彩。”
蒂塵身形如鬼魅飄到聖恒雲麵前,強行扯出聖恒雲右手,擺出一副替人看手相的模樣,聖恒雲此時哪裏敢動?就連窩在聖恒雲袖子裏的霜華都選擇了屏氣凝神,好似一副寧願憋死也不鬧出一點動靜,吸引蒂塵的注意力。
蒂塵盯著聖恒雲的手掌心看了許久這才開口說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是誰嗎?”
蒂塵一邊說著一邊伸出右手在聖恒雲手掌上寫寫畫畫,很是模糊應該是一種道門字符,聖恒雲不認識隻好記在心裏待將來找機會看否遇到高人替他參悟參悟。
蒂塵寫完後這才滿意的笑了笑轉身朝著前方右手虛握作出了開門的動作,朗聲道:”有客自遠方來!”
前方的山水禁忌陡然消失,接著並是極為妙不可言的神通,聖恒雲身形恍惚等他回過神之後,回過頭望去,穿過層層疊疊”天兵天將”蒂塵已在他的後方,聖恒雲再次行了個道門稽首當做辭別。
蒂塵麵對著他笑了笑,揮了揮手算是告別,小聲呢喃道:”鎮守這座門這麽久也該讓我替你開開門……”
蒂塵之前在聖恒雲背後所寫天君二字,今時今日在聖恒雲手心所寫道門字符則為一個字”許”!
蒂塵踏空而行感慨道:”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這是聖光來到兵塚後的第一印象,人間仙境當真也不過如此。
這裏是兵塚的外圍還不算徹底踏入兵塚,因此三歲毫無忌諱恢複人身在河岸邊升起火堆烤著兩條魚。
聖光則癡癡的坐在岸邊發著呆。
左陽與邱高繆連同聖光騙過了所有人,其實那些靈劍根本不需要什麽所謂的劍侍,隻要糜山打開兵塚的入口長末峰上的殷桃佳子隻有稍微釋放出一點劍意就可以驅使這些靈劍自行進入兵塚之中,進入兵塚之後根本無需他人左右,這些靈劍自然而然會被兵塚的法則牽引自尋一處安身之所。
這場騙局,估計最後關頭殷桃佳子是察覺到了,這也是為何殷桃佳子想要在聖光體內孕養劍意的時候聖光會擔心殷桃佳子借機暴起殺人,好在殷桃佳子隻是心中有些不悅到沒有真的意氣用事發難與他,還讓他得了一記保命的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