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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自君去之明鏡暗不治

  薑憔仙罵街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忍住,墳堆裏那人又問道:”茅山符籙術學到了?”


  薑憔仙不敢隱瞞如實回答道:”已經爛熟於心!”


  話音剛落陰風大起,薑憔仙隻覺得頭昏目眩,耳邊風聲呼嘯,腦海裏傳來的那道熟悉的聲音:”老祖我欠武當一份人情,身為我的後人就替老夫還了情,等還完了情再來找我,老祖我送你一份大禮!”


  就這樣薑憔仙又被莫名其妙送到了武當髽髻山,然後被眼前這個小道童笑眯眯盯著看了許久,好吃好喝招待著再然後並是吃人家嘴軟拿人家手短,整天沒日沒夜的畫符。


  滿屋子貼滿了黃紙符籙,也有一些其他顏色,最珍貴的並是幾張金紙符籙,當真是世間難見,薑憔仙也是暗自咋舌,武當果真是財大氣粗,好幾張珍貴符紙之上竟然撰寫的都是普通的禦風符文,不僅僅如此滿屋子的符籙全是禦風符文。


  薑憔仙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小道長,你們武當究竟是抽哪門子瘋?撰寫這麽多禦風符籙幹嘛?”


  蒂塵自那次龍虎山出劍之後老成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般懵懵懂懂,童言無忌

  蒂塵停下筆,這幾年個子長高了不少,他站起身走到窗邊伸了伸攔腰解釋道道:”之前大商王朝劍聖莫白攜萬劍東渡,如今正是快要還劍的日子了,隻可惜如今物是人非,自莫白之後恐怕大商王朝境內找不到第二個人可以單憑己身劍意駕馭這麽多劍了。”


  “莫白?”薑憔仙呢喃。


  他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但也談不上有太多了解,隻是此時從蒂塵嘴裏說出來還是倍感好奇,這些年大部分時間薑憔仙可以說一直都在山裏,很少行走在紅塵中,不論當初是和毛秋雨或者前些時在糜山,在如今在武當山,每次輾轉其實都是被大神通拘押傳送,省了很多腿腳也少看了許多風景!


  薑憔仙有些疑惑:”南朝黃山醒劍池如今不是規劃為商離的版圖了嗎?再說如今商離王朝局勢大好怎麽著也不會想著還劍吧?”


  蒂塵微微一笑。


  如果祝東風這時看到蒂塵的模樣定然會忍不住黯然神傷,感慨一番”小師弟長大咯,在捏不得臉揉不得頭咯。”


  武當修道都是在山下,從龍虎山回到武當,小小道童都是一步步走回來的,沿途看了許多風景,也在風景中想起一些事情從而心性長大了不少。


  蒂塵解釋道:”莫說如今莫白或許早已身死,就算不死按著當今天子和國師尋白水的秉性,,這些劍也未必會奉還給南朝。”


  “那我們還費這麽大勁兒幹嘛?”薑憔仙碎嘴叨叨,其實有些話在心裏沒說出來,”你們武當山就是比龍虎山閑著了,看看那些黃紫貴人一個個多忙,忙著修行忙著煉丹……你們武當山就是忙著給別人解簽給別人畫符……”


  蒂塵似乎看的出薑憔仙的心思,自顧自說道:”武當龍虎兩家道門福地自然得有所不同,不然如何一個天師,一個是真人。”


  天師天師,得道升天。真人真人,得道於人。


  “那,那些劍是要送往哪?”薑憔仙想破腦袋也想不通。


  蒂塵笑而不語。


  薑憔仙思稱片刻隻想到唯一一個說得通答案。”糜山?”


  蒂塵點了點頭,說道:”隻答對了一半。”


  薑憔仙也點了點頭,一萬柄劍,大部分都孕育著劍靈,全部送完糜山,糜山也吃不下!

  別說糜山放眼整個五洲之地沒有哪一個宗門大族可以吃的下這一萬柄靈劍!


  這個這是一個黃金時代,這是一股劍修的大潮,雖然這一萬柄靈劍品質參差不齊,但如此多的靈劍出世也是絕無僅有。


  如果不是載春秋早早看出端倪,恐怕到時候這個黃金時代,這個大潮就隻會落在一柄名為三歲貫的魔劍身上!

  薑憔仙想繼續追問,蒂塵卻擺了擺手說道:”有些事不宜知曉,能早早察覺出細枝末節的蛛絲馬跡已經算的是道破天機。”


  薑憔仙甩了甩袖子,懶散如他倒也難得去管哪些。


  “我總得落著點好吧?”


  自個的事可不能馬虎,堂堂薑家嫡傳總不能白給你武當幹活。


  蒂塵哈哈一笑,雙手搭在窗沿上笑道:”我堂堂武當山,上有真武大帝下有遇真宮,怎會”白嫖”你這個薑家謫仙人?””


  “白嫖”一詞荊楚大地的方言,意思是給人白幹活,典故來源於曾經一位窮酸秀才寫了一段詞牌名為”玉雕樓”的好詞被一愛慕詩詞的紅塵女子相中,一分錢沒花,喝了好酒吃了好菜就連那柔軟與女子胸脯的軟塌都躺了一趟。


  直到後來才被人拆穿底細,原來窮酸秀才不是真秀才,窮也不是真的窮,模樣倒是真的俊俏,那首好詞也是那位裝成窮秀才的俊俏世家子弟花重金讓人代寫然後又是揮金如土大肆宣傳這才火遍了整個荊楚大地。


  至於那女子與所謂窮酸秀才的恩怨故事也早已湮滅於時間裏。


  薑憔仙眼珠子灰溜溜轉著,心想著要是日後你們武當山敢丟了臉麵不要賴賬,到時候我薑憔仙就敢在你們遇真宮大殿門前撒潑打諢。


  這時蒂塵身前的窗外突然探出一張臉,祝東風一臉壞笑道:”小師弟又偷懶了不是?”


  ————————


  西京的龍輦這是第一次遠行驪京,最後落座於格爾木草原,再往前推進三百裏並是南朝邊境。


  王座軍帳裏,大大小小二十幾位部落首領左右散座,玉肌居中而坐,身側是那名不知底細的抱劍傀儡。


  軍帳之外是驪京三十萬中軍,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驪京出巡各族部落向來都是委派巡查使前往,或者號召諸位部落首領親身前往驪京。


  當女婢卷起珠簾瞧見王座之上竟是為女子時更是滿堂嘩然,對此場景玉肌早有所料,手中把玩著那塊雕刻著狼圖騰的玉璽時並又開始沉默不語,整個軍帳落針可聞。


  玉肌掩嘴而笑,這位傳言中的白玉獅子笑聲嫵媚,在座的都是草原粗野漢子頓時渾身都開始躁動不安,一團邪火從下往上直燒心。


  “諸位大王,可想看看我龍袍裏麵穿的什麽?”玉肌橫臥在王座之上,潔白如玉的大腿顯露在外,一身龍袍在身,不是莊嚴肅穆令人敬仰,反而滿是誘惑。


  此時在座的各族部落首領哪裏還顧得上她在說什麽。


  若不是玉肌身旁站立的抱劍男子氣息非比尋常,恐怕這些草原上的鬣狗早就撲殺過去,狠狠啃咬玉肌的每一寸肌膚,管你是坐在王座上的女人?管你身後有三十萬中軍?


  好幾位部族首領更是忍不住揉了揉褲襠下的玩意。


  玉肌瞧見無人應話,想著抱劍傀儡使了個眼色。


  或許隻有出劍的時候,被玉肌取名為餘厲的抱劍傀儡才顯得不那麽像個傀儡。


  餘厲,餘寒猶力!

  她要記著就算哪個人不在自己身邊了也要時時刻刻記著——他或許就在某個地方看著自己。


  劍修就是這麽霸道,抱劍傀儡的劍僅僅隻是出鞘三分並是寒芒乍現,接著並是二人身首異處。


  滑稽的是,那兩人的手此時還放在褲襠裏。


  玉肌微微一笑再次問道:”可曾聽聞大秦女帝的故事?”


  餘下的二十六位部落首領都是殺人不眨眼,刀口上添血的草原”鬣狗”,顧不上杯中酒染著血,臉上沾著血,急忙起身行了草原上的大禮。


  無人敢言語,說到底他們隻是凡人中的武夫,身子比尋常人健碩,力氣比中原人大些。僅此而已。


  他們知道,那個不人不鬼的抱劍男子,不是人間尋常劍客,對於他們二人,一位劍道小宗師或許可以仗著人多占點便宜,真打起來死幾個倒是可以跑一些,麵對一個劍道大宗師尚且隻管跑,跑的慢的死的快,跑的快的或許運氣好點能活,麵對一個劍聖,最好還是不要遇見的好,遇見了也別抬頭隻管低頭走路,或許還有機會與狐朋狗友吹噓一番自己可是從大劍聖手底下撿條命的主!玉肌玩味的打量著眾人,山上山下都是如此,誰的拳頭大,誰的刀快誰就是強者,在草原上更是如此。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倒是想去商離,想去南朝腹地做一個青樓女子也可。


  玉肌右手拿著玉璽,左手學著那個人伸出蘭花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玉璽說道:”我知道諸位大王,認主兒不認人,今天主兒見著了人也見著了是不是可以整頓整頓兵馬繼續南下了?”


  “主兒”指的不是是手中的玉璽,而是玉璽底下篆刻的四字”不坐仙山”!

  ——————


  三歲貫那日未能登上洪陽峰真正的原因或許他一輩子也想不到。


  那夜一卷清風並不是左陽所為而是被稱為陽謀子尋白水。


  對於尋白水的不請自來,左陽並沒有顯露出敵意,或許當真是聽見了邱高繆的話,不願與尋白水交惡。


  尋白水借著還禮的由頭說是要送給糜山一份大禮,就當是還了聖光能進糜山的恩情,對此左陽沒有拒絕更懶得多說什麽。


  那一份大禮自然就是武當山小道士蒂塵所說一部分靈劍,這件事情自然是大商王朝早就與武當合謀好的事情,不然尋白水自然不敢如此信誓旦旦說要送份大禮給糜山,至於大商王朝與武當山所圖為何,尋白水不是不說,隻是左陽沒有問,對此左陽也懶的問,尋白水也懶的說。


  針尖對麥芒誰能看誰順眼?

  尋白水雖然嘴裏的說的是還份人情,但是實際上另有打算,至於為何尋白水與左陽都是心知肚明,就像大商王朝與武當山合謀的那件事一般,兩人心裏明白就好,有些事說到明麵上反而不好。


  山上神仙也好,人間商賈也罷。有些私底下吃點虧倒是無所謂,搬到明麵上就有些打人臉了,不論是大商王朝還是糜山宗誰的臉都不是那麽好打的,針尖對麥芒誰也吃不得誰的虧。


  大商王朝之所以讓聖光進入糜山宗說白了就是覬覦十陵的兵塚罷了,糜山對此視而不見就已經算是給了大商王朝麵子,如今又暗自達成共識,糜山還要在盡力幫商離王朝辦一件事就有點吃虧了。


  換作大商王朝同樣如此,能不惜消耗財力物力幫助糜山吸納其餘各洲弟子已經仁至義盡,如今還要在贈送一部分靈劍為糜山錦上添花且隻求一事,如何不虧?


  說到底,糜山和商離都虧了,倒是無形中讓聖光賺的盆滿缽滿。


  說到底,他聖光還是你大商王朝的王爺。


  說到底,他聖光難道就不是你糜山弟子?

  所以那一晚,兩人對弈一整晚。黑白棋子博弈之間其實大致都是講的以上道理,最後交易算是達成了卻是各自投子不下了,落得個不歡而散。


  聖光不知此事,倘若知道定然笑著拍著胸脯安慰自己,說道:”還好還好,不虧不虧。”


  聖光隔日沒有前往摘雲峰自然是因為清晨時分尋白水剛下洪陽峰向長末峰而來。


  也不知是長末峰那位給了左陽麵子還是給了尋白水麵子到底是沒有阻攔,這也是如今第一位山外之人有幸登臨長末峰,所以尋白水走的很慢,看了許久的風景。


  聖光等了很久,一直在躺椅上等到正午,才在山道末尾看到了一身白衣素寡尋白水。


  聖光沒有起身,就這樣躺在躺椅上打量著尋白水,第一個念頭就是老了,真的老了。


  聖光又有些迷惘,這是他第一次躺在竹椅上去打量這個老人。


  摘星樓裏也有一個竹椅,一直都是尋白水躺在上麵,閉著眼搖著扇子,聖光別說躺,連摸都沒有摸過。


  尋白水麵無表情,還是老樣子雙手攏袖緩緩走來。


  聖光還是沒有勇氣無動於衷坦然躺在竹椅上,哪怕身上穿著的這件衣裳是大商王朝藩王禮服,是哪件極為特殊以仙鶴騰雲為底子的象牙色王服!

  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站了起來,站在竹椅前他雙手攏袖不是習慣使然,而是掩飾著那局促不安不知如何安置的雙手。


  聖光遠遠並朝著尋白水打了個稽首,心中自嘲當真可笑,堂堂一朝天子自己哪位叔叔尚且不敢如此,自己又算個什麽?練了劍就當真漲了氣魄?


  尋白水已經站在了聖光身側,挪了挪竹椅擱置在聖光身側自己很隨意的躺了上去,並沒有為聖光之前的無禮行為動怒。


  “人活著不是炒菜做飯,不能等到作料備齊了才下鍋。”


  尋白水的聲音依舊很輕,沒有喜怒哀樂。很讓聖光久違。


  都說晝短苦夜長,此時的長末峰陽光正好聖光卻格外辛酸。


  莫白的死與他有關,有莫大的關係,但是說到底始作俑者還是眼前這人還有高坐龍椅上的哪位,就如當年奉王府刺殺一事一樣。


  當年的仇可以算到他裴靈的頭,如今的仇該算在誰身上?


  對於這件事,他和自家姨娘一樣選擇了逃避,一個逃去莫白家鄉等他,一個借著看看劍道風景的理由逃到了糜山,但是該麵對的還是得麵對。


  尋白水的解釋很簡單,都是意外,沒想到增目天王會離開人間,沒想到天庭會顯化蜃樓,沒想到莫白會接下龍虎山那一劍,親自斬天人.……

  “誰都沒有理由為我去死。”聖光依舊打著稽首還是那句話。哪怕尋白水已經躺在了他一旁的竹椅上。


  尋白水沉默了片刻說道:”你太弱,弱到連攔下別人去為你送死都做不到,你現在在責怪我責怪陛下,如果有一天為你赴死的人是陛下是我是你爺爺,是杜淵,是聖龍,是聖西子你該去怪誰?”


  說到這,尋白水一把拽住聖光的胳臂,將他甩在地上,接著說道:”那時候你該去怪誰?就像這樣跪在地上提劍自刎?”他得語氣很冷。


  這番話,就像一把把匕首紮進了聖光的身體裏。


  聖光目光堅定的望著尋白水,一字一字咬牙切齒說道:”這不是你們推脫的理由,更不是你們搪塞我的借口!”


  尋白水搖著扇子,扇子舞動一來一回雲淡風輕”但這是事實。”


  “是你執拗著性子要去驛站強殺裴靈,這才是源頭!”


  “裴靈遲早要死,是你非要強出頭!”


  尋白水的言語也漸漸恢複到以往的雲淡風輕。


  聖光兩個弟子,小的在補牆,大的在遠遊。


  如今的官保仁也快要及冠了,個頭很高,有些瘦但白了許多,文文弱弱卻不像一般士子嬌氣,也不同寒門弟子那般俗氣,如果聖光能瞧見如今的官保仁心中定會很驚訝,讀書種子果真發芽了。


  官保仁本是打算朝著寒庸關走走看看,但是蘇澈沒讓,說是離邊疆越近世道就越凶險,讀書人沒必要的話就不要輕易意氣用事白白送死。


  當時官保仁低頭不語,他不覺得走聖光走過的路就是在意氣用事,做先生的可以,做弟子的應該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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