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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春秋不苦

  女子這才緩緩離開聖光的腰間,雙眸之下兩行清淚緩緩低落。


  女子沒有前些時日麵對左陽的孤傲更沒有自稱朕,她開口說道:”扶我起來,讓我在你腿上好好躺會。”


  聖光照做,卻顯得極為不自然,他正襟危坐,任由女子蹲在身前將腦袋墊在他的雙腿之上,雙手不敢妄動卻又很想動動,無奈隻好輕輕扣著竹椅。


  女子深吸了口氣言語間不在寡淡反而多些嬌氣:”不記得我不打緊,就當佳子穿過了時間長河,你還不知我是誰罷了,皇兄佳子好想你,好想姐姐,獨自蒼白的活在這話不投機的人世間真的好孤獨。”


  聖光聽得出來女子心中的悲涼,那是無處話淒涼的悲涼。


  然後並再也沒有了然後,整整一炷香時間聖光就這樣木楞的坐著竹椅上知道隱約間聽見嬌鼾聲再才忍不住想撫摸女子的秀發。


  “她是我的小師妹,殷桃佳子。”左陽突兀的聲音沒能讓他如願。


  聖光抬首,不知何時左陽已經出現在他不遠處,一手提著三歲貫緩緩朝他走來。


  左陽將三歲貫抵還給聖光衷心讚歎一句:”好劍。”隨後緩緩抱起深沉入睡的殷桃佳子朝山巔走去。


  聖光瞧見左陽消失於雲霧之間這才緩緩起身,雙腿都有些麻了,無奈搖頭這山上神仙果真怪哉。


  但是他卻不知左陽那句所謂的好劍到底有怎樣的分量,在行雲洲界門處,聖恒雲一劍斬龍臂牽動天下劍修一顆劍心時左陽也曾出言好劍二字,在淮陽關外,更是連連出口好劍兩次,一次是莫白斬蛟龍,另一次並是龍虎山有劍光衝天斬天庭閣樓殺天人!

  沒多少功夫,左陽並在次出現在聖光視線隻內,說了句不著邊際讓聖光很費思量的話”看來是無誤了,尋白水如此心急將你送來這邊估計也是算到了,鬼穀一脈果真恐怖,先前倒是我小瞧了。”


  聖光並未接話,身為尋白水的弟子,出生於鬼穀一脈,聖光最是擅長從這些隻言片語細枝末節上追尋蛛絲馬跡。


  左右瞥了一眼聖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但也並不在意,緩緩開口說道:”有些事此時不必深究,日後自然水落石出,身不由己這是你的命,枉費思量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在這糜山安身立命。”


  聖光隻是淡淡一笑開口道:”那還不簡單,你收我為開山大弟子,這糜山宗我還不是橫著走?”


  “如此不要臉?”


  聖光好似知道左陽所指,倒沒將他言語放在心上隻是回嘴道:”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師不再多有功則鳴。”


  聖光出師與尋白水以杜淵授仁孝,莫白贈劍道,其實三人隻有師徒與他皆有師徒之實卻全無師徒之名,到底不是聖光眼高於頂,以皇親自持身份,而是打小嘴上不說其實心裏對劫子身份很有忌諱,盡量願哪些與自己本就毫無瓜葛之人少些牽連。


  聖光燦爛一笑滿嘴白牙退而求其次”收個不記名弟子也行。”


  左右心性寡淡,今日所言所語其實已經很多,此時並不在多說什麽,大袖一揮一股清風裹挾著聖光,眨眼間並落腳於洪陽峰上。


  糜山宗如今拋頭露麵在外的也隻有洪陽,慈溪,天波,天杯,梧桐,長末六座山頭。


  事實自然並非如此,大商王朝境內,除嶽字輩不說,武當龍虎外,糜山並緊追其後。


  糜山不比龍虎武當兩位道家聖地,自大秦而立的糜山若不是占著一處十陵,如今更是糜山劍宗丟了一個劍字恐怕早已是門可羅雀的地步,哪裏還能有這般景象?


  一年時間,從弟子不過百早已暴增數千人之多,且大多都是有些弟子的三幽境弟子,雖然良莠不齊,魚龍混雜,但糜山自有手段甄別人心,若不然也不敢如此大張旗鼓引狼入室。


  覬覦糜山宗十陵者,***。


  糜山底蘊自然比不過那些淵源流傳下來仙家宗門,但得勢於手段,畢竟開山祖師是哪位大秦時名正一方,被讚譽”青袍美少年,黃綬一神仙。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的南宮先生!


  糜山宗左陽被讚為當今方雲洲”世上”殺力最大的山上修士,可不知比起手段,那位身材高挑向來以嚴苛為主麵色冷淡的左慈當真是手段通天!深得南宮先生嫡傳!

  左陽揮手間,山腰處雲霧散開,山腳下人山人海肉眼可見,不由聖光出聲詢問,左陽率先開口說道:”正在摘豆子擇種子。”


  聖光苦笑此刻算是明白了,這左大宗主不是未卜先知隻是單純嫌麻煩省的別人問東問西。


  聖光環抱三歲貫說道:”可以露個臉?”


  左陽點點頭蹦出兩字”可以。”


  下一刻聖光並被左陽隨手一扔如一顆流星砸入山腳,那一刻聖光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先是莫白後是左陽,方雲洲劍修沒有一個好東西都是嫉妒本王絕美容顏!”


  聖光依仗著被莫白打熬出來的筋骨,踉踉蹌蹌的從坑裏爬了出來,看著眾人投過來的古怪目光,撣去滿身灰塵,露出溫良恭敬不失尷尬地顏笑。


  一幹人望向聖光心生疑惑,頓時議論紛紛。


  要知道聖光可是從洪陽峰上被扔下來的,很多人都目睹了這荒唐一目,洪陽峰上哪位對於糜山宗意味著什麽?如果能登上洪陽峰又意味著什麽?可如今這不明來曆的少年卻是被人從洪陽峰扔下來的這又意味著什麽?

  無心人看熱鬧,有心人卻費思量。


  聖光在如何厚顏無恥,剛才如此荒誕行徑加上這些個不明覺厲的目光也頓時隻覺得也有些手足無措。


  聖光隻好抱拳行禮向著最外圍幾人行禮道:”在下聖……”聖光頓了頓思量片刻接著說道:”在下聖太一,方雲洲本土山林散修見過諸位道友。”


  江湖路遙相遇可道辛苦。


  聖光之所以有所隱瞞著實也是無奈之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情仇,聖光可不想多生事端。


  外圍幾人還沒來的急還禮,隻見從人群中就擠出一個人,麵容有些憔悴,但是哪怕如此比之在場多數人也是有過之而不及,再加上身後背著一個小人高的酒葫蘆更是顯得有些奇特風韻,在江湖上常有兵器越怪死的越快的讖語,但是在山上修士裏可卻不一樣,路子越野越是惹不得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


  薑憔仙背著小人高的大葫蘆如何不野?不惹人矚目?


  薑憔仙硬生生靠著來曆不明路子野的氣勢,加上眾人著實想看看這背負葫蘆的男子是否與那位環抱長劍從天而降的男子是否當真相識也想從兩人言語中得知一些蛛絲馬跡。


  不負眾望,聖光還未來得及阻止,薑憔仙已經全盤拖出”小王爺,沒想到當年在寒庸關一別如今卻在這糜山重新相遇.……”


  周圍眾人眉頭先是一擰繼而又緩緩舒展開來,如今這商離王朝被稱小王爺的可沒幾個,而且如今這商離國國界裏小有名氣的除了哪位在南疆上陣殺敵的世子殿下外,或許也就是這位前不久剛才小王爺晉升為王爺的年輕人了!


  至於其中哪些眉頭一直擰著遲遲未能舒展的或是漸漸麵露不善的其中味道,不過是仇與怨罷了!

  禍不及家兒?笑話!


  其中一位不明來曆的女子露出一臉玩味之色笑道:”喲,咱們大名鼎鼎的萍安王怎麽在自家地界還換了名字?”


  聖光一陣苦笑,心中腹誹薑憔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餘,想當年聖光無時無刻不想名聲大噪,用以向自家爺爺證明自己可以稱的上是不擇手段,如今倒好,這糜山雖說是在大商王朝地界,可糜山當真願買幾分麵子給自家那位叔叔?如今五湖四海魚龍混雜皆入糜山,好則好,若是有些人成天惦記著這條小命可真不是事。


  老話說的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聖光所想卻並非無中生有杞人憂天,不論是尋白水代表的鬼穀,還是杜淵代表的儒家,在或者莫白代表的劍修,又或者是自家叔叔代表的大商王朝,隨便拿出一個身份都可以成為他的保命符或者送命符!

  凡人中的江湖尚且人心隔肚皮,多有背後捅刀子的下作之流更別說山上修士這個更大的江湖。


  聖光尷尬一笑再次抱拳行禮,也不狡辯隻是找了個折中的法子解釋道:”字太一字太一。”


  此言一出那開口試探的女子不僅掩嘴莞爾一笑,這人當真是厚顏無恥的有趣。


  薑憔仙幡然醒悟此刻也回過神來,這著實也怪不得他失了分寸,當真是被那茅山道士折騰的有些留下了陰影,此刻突然看到了聖光頓時心中莫名酸楚原先聖光與他講述的那些有關莫白的糊塗賬如今看起來當真是深有體會,就覺得心中這份委屈受的這些罪終於是可以言表一二了!


  薑憔仙一把握住聖光向麵前幾位行禮告辭道:”各位道友,我們兄弟二人多年未見,心中千言萬語堆積心胸著實瘙癢,就此失陪就此失陪。”


  聖光也隨禮告辭,隻見二人狼狽走開倒是有趣。


  薑憔仙好似很是熟悉糜山,領著聖光七轉八轉竟是來到一處山頭腳下,一路上薑憔仙碎碎念念如竹筒倒豆子說個沒完。


  聖光大致聽了個明白,但是越是往後掛在臉上的笑容卻越發傷感,的的確確薑憔仙的經曆倒是與聖光有些相似。


  這不得不讓聖光想起了莫白。


  薑憔仙一頭霧水問道:”怎麽了?”


  聖光隻是搖了搖頭,到底是沒有掏出酒水一飲而盡,他也許久沒有在喝過酒了,每次拿出酒水,總覺得那人就在身側,笑滿春風,風流無限,每每酒水入喉,就覺得苦澀,好似那一劍從淮陽關又斬進了他的心裏。


  這世間少了那個酒鬼,酒都是寒的


  長白雪山深處哪個自稱大秦載春秋駐足過的地方又來了個鎏金道袍的中年道人,他雖然能出現在這兒卻沒有載春秋那般瀟灑自在,硬生生殺出的一條血路,死於他手中的倀鬼不可計數,單單是飛僵就斬殺百頭有餘,靈智全開的實打實聖人境僵屍更是不在少數,就連杜玉府也險些折損於此人手中。


  這位幸存的茅山道士跺了跺腳從嘴裏吐了口血痰後好似在出聲質問天地:”至情至性,苛責妖魔,天道難測順而循之貶我為惡!茅山術士毛秋雨前來訪友,不怕死的吭個聲!”


  話音剛落,自天地間傳出一道威嚴的聲音,短短一字,雪山崩塌,寒冰破碎!”請!”


  毛秋雨冷哼一聲,張開滿口黃牙大嘴,隻見滿嘴黃牙的臭嘴裏,他的那根舌頭竟然漆黑如墨,一個個晦暗不明的符籙字體如黃豆般大小在他嘴中沉浮,”言!”


  毛秋雨的聲音含糊不清,頓時間一團團黑氣滾滾湧出,淫邪至極布滿天穹,接著天地之間傳出一道悶哼之聲,黑氣消散,至於那人生死不知。


  毛秋雨緩緩邁步向前,嘴中還罵道:”打聲招呼是貧道知書達理,你算個什麽玩意敢接話?怕死不怕?”


  天地之間再無言語,長白雪山之中一片肅靜!

  恍然間毛秋雨仿佛已經親臨別處,沒有茫茫雪山不說更沒有那種侵入骨子裏的肅殺。


  映入眼簾的是漣漪陣陣的無邊無際的大海,天是藍色的,水也是藍色的,何為水天一色?不過如此。


  站在遠處毛秋雨停步不前,遙望在不遠處那個孤獨的身影,披頭散發,一聲儒裝打扮,背對著他盤膝而坐好似毫無生機。


  毛秋雨輕聲歎氣緩緩而來,最後坐在了落寞書生身側,他沒有跟落寞的書生打招呼,隻是望著毫無邊際的遠方,哼著小調”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戈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這是先秦的小調,如今很少有人哼唱,毛秋雨此時哼唱,身旁的落寞書生頓時提起了幾分精神,曾經種種好似昨日之時,落寞書生緩緩抬起頭,兩行清淚緩緩流下,仰頭含恨”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這一刻正值青年的落寞書生仿佛老了百歲,滿頭青絲根根褪為雪白,配上世間那最美的麵龐妖豔至極,驚為天人!

  頃刻間韶華垂白發!


  毛秋雨替他理了理雪白的長發,滿是心疼輕聲呢喃道:”前輩何苦?”


  蕩漾著漣漪的海麵宛如鏡子,倒映著載春秋的哪張世間少有的最美麵容。不恰是應了字麵上那句明鏡悲白發。


  毛秋雨拿出一壺酒,遞給載春秋自己倒是沒有飲酒,酒過三旬,毛秋雨滴酒未沾,載春秋倒是有些醉了,讚春秋將酒水倒入海中”敬我大秦閶闔宮殿尚在天庭之前,敬我大秦諸公勞心勞力助我大秦一統華夏,敬陛下豐功偉績舉一洲睥睨天下道統,敬上仙抨擊天道為人間留一線生機,敬女帝彎弓搭箭親臨長城據守一方,敬白起,敬淩煙閣裏諸位股肱之臣!”


  最後一滴酒水隨著酒壺沉入海底,載春秋在望向毛秋雨說道:”茅山與我大秦有恩,當年替茅山留下了你這根苗子也算是還了因果,如今老朽求你一事,在此鎮壓十載可否?”


  載春秋一邊說著一邊三行稽首禮,毛秋雨看著他行大禮,從未阻攔。


  這位同是救命恩人又是亦師亦友。


  毛秋雨隻是回了一禮開口說道:”晚輩毛秋雨定當在所不辭!”


  載春秋緩緩起身,撩起儒生長袍,不言不語,滿臉釋然,渾身金光璀璨隨即化作流光消散遠去。


  其實他想說一句”春秋不苦。”隻是未能開口。


  長白雪山外,聖光,聖恒雲,尋白水三人並肩而立。


  尋白水看著遠處白雪茫茫巍峨雪山開口道:”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一片金光碎片緩緩落入尋白水手中,尋白水與心神感應長歎一聲:”陛下南下此舉倒是隨了始皇陛下心願,隻是時日無多,還需更加竭心竭力。”


  聖光一臉苦笑搖了搖頭,說道:”不成想最後朕也得落個君臣死社稷,天子守國門!”


  聖恒雲打趣道:”你們這些做皇帝的不都好這一口嗎?青史留名!”


  聖光哈哈大笑:”好一個青史留名,聖光不枉來此人間!”


  聖恒雲說道:”我就不與你們二位打官腔了,楚河已過了風廊,我這個做老子的得盯緊點,不然沒法向孩子他娘交代。”


  尋白水與聖光拱手行禮。下一刻聖恒雲早已消失在二人視線之中。前有莫白護道聖光如今尚有聖恒雲護道聖楚河。


  前者師徒後者父子,大相徑庭!


  在淮陽關外兩位農戶夫妻正在幫著自家孩子整理行囊,其實這一路上母親都都不知道替自家孩子整理了多少次,早就沒有必要了隻是舍不得撒手就是怕萬一手上活忙完了孩子就得走了。老父親也是,看著這幾年個頭隻冒,都比自己高出了一個腦袋的官保仁喋喋不休,也生怕嘴上停住了,孩子的腳跟子停不住就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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