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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雀與山水郎

  方雲洲乃伏龍之地,是穹廬唯一的真龍降世之地,從當初的人皇,大帝,到如今的皇帝,都自稱為真龍天子,是天命所歸之人,供世人仰望,但伴隨的也是無比苛刻的天地法則。


  那些法則不是規矩,是牢籠!


  宋客裏嘖了一聲滿腔疑問:”我說這西京和紫禁城兩個皇帝怎麽都不生子?就不怕血脈中斷?”


  宋才森聞言一笑置之,宋客裏又說道:”到了您這倒好了,皇子無數,但偏偏我這個最有希望帶領大塞王朝國祚永存的還做不得太子。你說你們這些皇帝怎麽個想法?”


  宋才森不怒反笑,輕輕拍了拍宋客裏的肩膀說道:”好好一個天生道種做個皇帝委屈了,你不懂,你將來自然會明白父皇是為了你好,這個皇帝啊,不是什麽好差事看似一人之上實則卻是一座牢籠罷了,你小子甘願做這籠中雀?”


  宋客裏想了想回道:”那確實是不願意。”


  宋才森又扇了自家大兒子一巴掌佯怒道:”還有別老仗著自己是個天生道種就瞧不起自家幾個弟弟,老二老三修行跟不上你,治國潛龍之術可在你之上。”


  宋客裏撓了撓眉頭漫不經心道:”知道啦。”


  人老夜深,總是多情善感宋才森多了些頹然之色又開口說道:”將來不論是老二還是老三繼位,不論對你做了什麽,你都不許報複他們。”


  宋客裏轉過頭看著宋才森,二人相視,最後還是宋客裏敗下陣來說道:”行,兒子答應你!”


  宋才森卻正色道:”我要你起誓,將來不論是老二還是老三的帝王之道多麽無情,你都不許報複,隻能受著,哪怕你日後做了聖人,或者征了道!”


  宋客裏,一臉疑惑,心中更多的卻還是不情願.……

  幾百年春秋傷國夢,千萬裏長城吊素喪


  好色風流,嬉戲眼前,孽滿身後,報應從頭。


  不見陸地出神仙,天上宮闕萬間做了土。


  白水黑流,青史不泯,將軍不敢解戰袍。


  天上龍種,地上何人摘實見垂珠。


  六月十七,是聖光的生日,也是他冊封萍安王的日子。


  這是十八年來武安城最熱鬧的一天,普天同慶!


  老王爺一脈再次被請上了神壇,但這一日並不太平。


  誰都沒想到這一日會有劍客阻攔,聖光更沒想到阻攔自己冊封大典的會是他!


  在聖光的心中莫白對他而言亦師亦友,在他心中莫白的地位也僅僅隻是次於尋白水與莫白,他嘴裏的莫白在怎麽無賴,惹眼厭煩,但是在心裏他一直認為天下劍修莫白登頂!

  聖光身穿象牙色王服,衣衫上沒有鑲繡著龍蟒而是聽從杜淵的建議鑲繡著仙鶴騰雲,其中深意自然與儒家有關!


  莫白手中持劍,身後負劍,聖光斷了修行他也是此時才知。


  這是武安城百姓第一次見到這位劍聖怒了。


  莫白緩緩而上,沒有人去阻攔他,他走到聖光的身前,他很生氣這種氣與以往都不一樣。


  恨其不爭。


  莫白麵如寒霜死死盯著聖光,此時聖光體內的情形莫白已然洞悉。


  元丹無光,經脈寸斷,靈氣無法在體內運轉.……

  “想做王爺?”莫白的聲音很輕,很淡。


  聖光低著頭,王冠傾斜。


  這是他第一次不敢抬頭麵對這位劍客。


  莫白並沒有等著聖光回答繼續說道:”這個王冠帶上去,就是另一條路,你的這顆劍心,會因為這個王冠一點一點的坍塌,就算日後你有天大的機緣可以恢複一身修為也絕對沒有機會在握劍,有時候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你今日若是真的做了這個狗屁萍安王,就如同讀書種子拿起了骰子,一步錯步步錯,自甘墮落!”


  聖光依舊低著頭,雙手緊捏咯吱作響。


  莫白抬頭錯開聖光望向高堂之上。


  “聖光!你就是這樣栽培他的?”莫白出聲質問!

  聖光麵對莫白的質問並未動怒,倒是伴與君側的王泉與曹青置各自雙眉一沉。


  當著當今天子的麵直呼其名何等不敬?


  兩人正有所動作卻被聖光示意攔下。


  聖光麵帶笑意小暑時節如清風徐徐,他向著皚皚耳邊呢喃道:”先回去,這裏無礙。”


  皚皚難得露出遲疑的神色,一雙清水眸子蕩漾著心事,她看了看台下的莫白又看了看聖光,終究還是沒有挪步。


  聖光依舊麵帶微笑輕輕按了按她的手,對王泉說道:”帶娘娘回宮。”


  聖光繼而又轉身麵對莫白說道:”他以前是個孩子,今日不同,他以及冠,他應該學會自己做出決定。”


  “聖光!朕今日問你,你是願意做這籠中雀,還是願意當那山水郎?”


  聖光緩緩轉身,他的臉色並不好看,白的像一張紙。不知道是因為心火上頭的原因還是因為心中恐厄。


  他在惶恐在猶豫,此時的他就像一朵蒲公英完全失去了自身的控製,在風中搖擺不定。


  “聖光!”


  莫白的聲音毫不掩飾的憤怒與寒意!


  就是這一刻聖光有了片刻的停滯,莫白一把扯住他的衣領,玉冠墜地,聖光披頭散發。


  他的眸子滲出了淚水,很淺很淺。


  “吾輩劍修,可禦劍一萬,可斬龍臂,前不久在行雲洲劍池,我親眼所見他崔連成一生劍氣匯水東流!我輩劍修並就是要知難而上!”


  莫白重重一甩,眾目睽睽之下聖光倒飛出去數丈!


  文武百官低眉俯首看都不敢看一眼。


  尋白水沒有現身,杜淵沒有開口,聖光不予阻攔。


  莫白卸**後三歲貫,扔到聖光身前。


  “老子千裏迢迢為你求劍,而你呢?”


  莫白再次上前,撿起靜靜躺在地上的三歲貫,塞到聖光手中!


  “他們說你這輩子都練不了劍?握住它,給他們看看!”


  聖光看著眼前的三歲貫,淚流滿麵,但他還是搖了搖頭!


  “你們為我做的夠多了,已經很多了,太多太多.……”


  修士經脈寸斷,修行一路崩塌想要修複該是何其困難?不是不可以,而是要付出的太多太多。


  如今這般境地說到底都是他咎由自取,他沒有理由也不想在因為一句他想繼續修行,他想繼續練劍就讓別人不計後果的付出。


  杜淵說人心中有杆秤,人人就應該平等。


  莫白愣住了,他開始冷靜下來,緩緩蹲**子說道:”剛練劍的時候我也沒想到自己會走到如今的地步,禦劍一萬我想都不敢想甚至都不知道什麽是禦劍,行雲洲界門外,有人一劍斬龍臂,天下劍修誰曾想到我輩劍修劍道可傷天人?在後來我在劍池遇到了崔連成,他一身劍氣匯入湖水東去,一座護山劍陣就這樣破了,你不知道,說實話不論是禦劍一萬還是抬劍斬龍臂,再或者一劍破萬劍,當初我都不成想到過,因為太難,太匪夷所思可就是這樣天方夜譚的種種世人做到了而我並是其中之一。”


  莫白不知為何發笑掏出酒壺喝了一口接著說道:”我們隻靠自己,來握劍。”


  不知何時,聖光也走下高台,就這樣隨便的蹲在了聖光身旁,像對待孩子似的替他擦拭掉淚痕,理了理聖光雜亂的長發。


  聖光打趣道”你姨娘心中最重要的三個人,這會兒啊算是聚到一起了,但是咱們三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還是你。”


  聖光揉了揉聖光的頭接著說道:”不論你多大,你一直都是我和你姨娘的孩子,我這個做叔叔的隻要還活著一天這天上人的手就摁不到你頭上,千千大山就壓不到你的肩膀,你就墜不進大河大江。”


  聖光有些不明所以,預感有些不對。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聖光手中突然多出一物,國之重器傳國玉璽!


  聖光手持玉璽按在聖光後背,滾滾皇道極氣奔湧而來,其實至聖光降世起,大商王朝的皇道極氣都在不停的向聖光匯聚而來,如果說先前是小溪淙淙流,那麽今日並如果滾滾長江盡東來!

  一縷縷皇道極氣湧入聖光體內,聖光如同一頭饕鬄盡興的吞食著一縷縷皇道極氣,皇道極氣不僅沒有在他體內流淌反而代替了原先的經脈。


  接著狂風大作,風中帶有清涼甜味。


  狂暴的靈氣被皇道極氣裹挾著衝進聖光體內。


  原本狂暴的靈氣在進入聖光體內後順著皇道極氣鑄成的經脈直上元丹。


  元丹中,黑暗混沌散去,有仙鶴遨遊春秋中!

  聖光突然發出一聲鶴戾之聲,頭頂上有仙鶴騰雲而起!


  國之重器傳國玉璽,大秦一統方雲洲後,大秦獨攬一洲龍脈,重新熔煉七國玉璽新鑄天狼,丹鶴,白蟒,怵虎四塊形之玉璽和騰,伏,遊,三塊神之玉璽。


  聖光手持這塊並是丹鶴!


  約莫隻有一炷香時間,聖光早就昏迷過去栽倒在莫白懷中。


  原本金光燦燦的玉璽此時早已暗淡無光!

  聖光胸前快速起伏,渾身被汗水浸透,他隻是瞥了一樣滿臉驚愕欲言又止的莫白,微微一笑。


  他麵對文武百官,手中玉璽輕輕一捏化作灰燼他大聲問道:”今日我國再無傳國玉璽,我大商朝官民可還認我這個皇帝?”


  百官叩拜!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七月半,中元節。


  龍虎山兩位德高望重的大天師不遠千裏而至武當山。


  自古雲武當七十二峰朝大頂,唯有一山不朝爺,說的並是髽髻山。


  所以髽髻山又名強山。


  天氣放晴,登臨髽髻山頂峰,向北望,武當山主峰天柱峰清晰可見,銅鋶金殿熠熠生輝,向南鳥瞰白楊坪,群峰疊嶂,蒼翠欲滴。


  行走於髽髻山間可以看到生長於懸崖峭壁之上、樹齡逾千年的白皮鬆,如銀鏈般的瀑布飛流直下。


  白鬆倒掛依絕壁


  有傳說中丟石即可下雨的”黃龍潭”、”黑龍潭”,還有頑皮的獼猴、漂亮的錦雞等出沒林間。


  山頂之上並是世事世間僅存的真武大帝大殿一間。


  髽髻為何不朝頂,此山留有真武!


  山腳下更是寺廟塔林成群尚有”五裏一庵十裏宮,丹牆翠瓦望玲瓏”一說。


  五裏庵十裏宮中又以白衣庵規模最為宏大。


  白衣庵前有道童不著傳統的青衣道服而是一間白衣長衫。


  道童約莫十一二歲,額間有紫金印記,明眸皓齒,飄飄並不染塵埃;綠鬢朱顏,全然無俗態,手持桃木劍,舞劍紅葉間。


  “蒂塵啊!”庵內傳來蒼老的聲音。


  小道童左手畫太極右手舞劍翩翩然,聽到庵內傳來自家師傅的聲音,他大聲回應道:”師傅。弟子在的,弟子沒有跑下山!”


  他生怕那位又聾又瞎的老師傅聽不見又加大嗓門喊道:”蒂塵在練劍的!”


  “那有沒有在畫太極啊?”庵內再次傳出聲。


  “有的嘞!”


  “那有沒有背書啊?”


  “有的嘞!”


  “有的哦?那師傅問問你什麽是上中下士喲。”


  名為蒂塵的小道童立刻收勢,倒持長劍與背後搖頭晃腦:”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纇;上德若穀;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無隅;大器晚成.……”


  小道童正背的起勁,身後卻傳來自家五師兄的聲音”喲小師弟今兒怎麽沒下山去找洛姑娘啊。”


  小道童轉過身瞧見自家五師兄身後還有兩位身穿天仙洞衣頭戴蓮花冠的龍虎山天師後收起嬉笑之色,恭恭敬敬行禮道”武當山小道蒂塵見過五師兄見過兩位天師。”


  當代武當山掌教師弟排行老五的祝東風快步向前,小道童蒂塵見勢不妙就要向庵裏逃去,可哪有祝東風迅速,果不其然剛轉身就一把被祝東風從後麵抱住,祝東風最是喜歡用自己的胡茬子在蒂塵臉上刮來刮去,祝東風倒是不亦樂乎,隻是可憐了小蒂塵每每如此細皮嫩肉的小臉上都被刮拉去細小的紅印子。


  祝東風哈哈大笑,總算是放過了小蒂塵,然後從袖子裏變出一串糖葫蘆塞給了小蒂塵。


  小蒂塵一邊揉著臉一邊舔著糖葫蘆,也不知道是自家五師兄到底是因為喜歡蹭他的臉才給他買糖葫蘆還是因為要花錢給他買糖葫蘆才蹭自個臉。


  身後兩位老天師苦笑搖頭,這武當山倒也正是俗氣。


  祝東風來到庵門前,衝著庵裏嚷道”師傅!龍虎山天師來訪!”


  “啥?誰來啦?”庵裏沉默了許久才有一道沙啞蒼老的聲音傳來。


  “龍虎山!天師府!裏的!大天師!”祝東風頗感無奈,又一詞一句咬字清晰嚷道。自家這個師傅你說他瞎吧也不是,自個藏在山腳下的好幾壇子酒都被他給尋了出來。你說他聾吧,每每跟自個幾個師兄弟說他壞話,遠在髽髻山都能被他聽見兒。


  你說他不瞎吧,每次出門溜達吧都要師兄師弟幾個兒伺候著,跟幼童蹣跚學步一般,瞧見前麵稍微有點擋腳的樹棍子土包子都得提前替他扒拉開咯,不然準得踩個踉蹌。


  你說他不聾吧,每次與他講話一句話都得大聲嚷嚷好幾遍才能聽的見,偏偏還不準弟子在耳邊嚷嚷,說是自個又不聾,這樣嚷嚷遲早得聾咯。


  “啥玩意?什麽山來著?獅子?”庵裏又傳來武當山老祖宗的沙啞的聲音。


  祝東風一臉無奈苦笑轉過身子朝兩位龍虎山天師行禮道:”讓兩位天師見笑了,師傅年紀大了。”


  兩位龍虎山天師也隻好尷尬一笑了之。


  祝東風又清了清嗓子嚷嚷道:”師傅,龍虎山的天師找您打麻將來咯!”


  不出祝東風與蒂塵的意料,隻是一個眨眼,庵門躥出一位老的不能再老的老道士,身著青衣道袍,滿頭白發,佝僂著身子就這麽麻利的出現在了兩位龍虎山天師身前。


  老道士一手抓住一人手腕就往裏麵走,一邊走還一邊吩咐道:”那……那誰啊.對對對.……老七啊備茶備茶,趕緊給兩位天師備茶。”


  老道士拉著兩位天師進了庵門還不忘踢了一腳祝東風,祝東風也不敢躲生怕老道士一腳踢空摔著他。


  老道士向著祝東風”杵著幹啥?顯得你高啊?還不趕緊去翻翻麻將擱哪了,找不到就去山下鋪子給買新的去,錢自個掏。”


  兩位天師麵麵相覷,繼而望向祝東風。


  祝東風賠笑道:”不急不急兩位天師喝喝茶,待我拿來麻將咱們邊打邊聊。”


  小蒂塵瞧見三人見了庵裏消失在轉角,急急忙忙跑過來拉了拉祝東風的衣角疑惑問道:”五師兄,龍虎山的天師來我們武當山打麻將?”


  祝東風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說道:”龍虎山有人會打麻將?”


  蒂塵問道:”那隔這麽遠跑來幹嘛?”


  祝東風故作神秘指了指天。


  小蒂塵順勢抬頭,突然隻覺手上受力,一個不小心手裏的糖葫蘆就這樣被自家五師兄搶了去。


  祝東風拔腿就跑,小蒂塵回過神,哪裏還瞧得的見祝東風的影子。


  小蒂塵氣的直跺腳,最後隻好悻悻然重新撿起桃木劍,一手畫太極一手舞劍器,心中默誦經文。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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