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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白玉獅子

  他性子豪爽粗狂說不出些安慰話,所以每當聽聞聖光這類話隻覺得渾身不舒服,說不上感同身受但也能理解他的苦悶,想出言安慰也著實不知道如何開口。


  聖楚河道:”不能修行就不能修行唄?有什麽大不了,安心做個王爺也不是不可以嘛!”


  聖光微微一笑一手撐著下巴看著他緩緩說道”要不咱倆換換?你做個王爺我去握劍。”


  聖楚河好似找到機會安慰道”那有啥?要是有機會咱倆就換換就換。”


  “好!”聖光拍案而起,雙眼放光。


  這一下可著實把聖楚河嚇得不輕,倒不是因為聖光的動作讓他有些始料未及,而是聖楚河突然覺得好像著了聖光的道,好像聖光就是在等他這一句話。


  聖楚河急忙後退數步與他保持著一定距離,他可真怕聖光尋得什麽邪門歪道可以將自己的一身修為轉接到聖光的身上。


  聖楚河驚慌失措道:”咱可不能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啊!”


  聖光不搭理他緩緩坐回原位,他倒不為聖楚河言而無信感到懊惱,像他這般年紀輕輕卻城府極深的人,有些人有些事還是看的透的,他知道聖楚河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聖楚河出生在江湖行走在江湖,俠義之氣很重,聖光信的。


  之所以如此也隻是百般無聊挑逗一下罷了。


  修行斷了,劍道沒了,日子總得過不是?

  聖楚河恍然大悟知道又被戲弄了,心中有些惱火倒也沒有顯露出來,聖楚河心中安慰自己,沒必要跟他計較,畢竟他聖光算個傷患不是?不計較不計較。


  聖光沒在理睬他,隻是緩緩從袖中掏出一副畫卷,畫上有一女子,眉清目秀,身材婀娜。


  聖光自幼跟隨尋白水杜淵兩位文脈大家學習,不說道心栽培,光自身學識放在三國之中也算是佼佼者,這幅女子畫卷並是聖光親手所畫。


  他畫的極為用心,每一筆都需要在腦海中勾勒許久才敢下筆。


  畫中之人自然就是先前出手相救於他的吳堯瑤,匆匆人間,匆匆一眼銘記於心。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聖楚河已經習慣了聖光這般有的沒的問題。


  他靠在廊柱上打著哈欠回道:”以前不信,遇見你倒是信的。”他能不信嗎?聖光意識恢複之後就是尋找畫中女子的下落,莫說他為了追查女子下落跑斷了腿,就連如今的大宦官曹青置也為了聖光的匆匆一眼下令整個計都堂諜子不斷追尋此女下落。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間長恨,水東流。”


  聖楚河扶額搖頭,他都開始懷疑聖光這那是斷了修行之路才一蹶不振分明是這入骨相思讓他欲罷不能。


  這不,話落,笛音起。


  好一曲扣人心弦如泣如訴,出穀黃鸝。


  聖光與聖楚河兩人相顧無言,兩人也都自得清閑。


  聖楚河是那種沒心沒肺的樂觀派,而聖光是因為有太多的話要說,卻不知道怎麽說如誰說。


  不說與山鬼聽,說給風雪。


  曲終人未散,反而多了一個人。


  曹青置恰到時機的出現在亭內。


  他一手端著藥碗,一手護在碗上輕聲道:”殿下,該用藥了。”


  聖光微微一笑,沒有酒,藥湯也能沁人心脾。


  草木皆美,人不是,中藥很苦,他也是。


  染了風雪的藥湯,並不燙嘴,曹青置的伺候人伺候了一輩子,這點分寸自然把握的爐火純青。


  聖光喝完藥湯並未將藥碗遞還給曹青置。


  聖楚河是實在不理解這些所謂的意境到底有個什麽用,但是他站在曹青置與聖光身後看著這樣穿著貂裘一身白衣似雪的聖光心中還是不由生出感慨,繼而又心中腹誹又沒個女娃娃這是耍哪門子帥給天地看?


  聖光將藥碗伸出亭外,不一會空蕩蕩的藥碗已經落了半碗白雪。


  聖光收回手,將藥碗遞給了曹青置撣去衣袖上的白雪,他問道”曹公公,冊封大典籌備的怎麽樣了?”


  冊封,過了年聖光就及冠了,奉王離去十餘載生死不知,聖光及冠並冊封王座並不傷大雅,而且先前寒庸關一戰聖光也的確出盡了風頭,眾目睽睽之下飛劍斬頭顱,如今早已從寒庸關傳遍了整個商離國,當然要趁熱打鐵,何況如今聖光對商離朝堂的掌控可以說是隻手遮天,再加上聖光是尋白水和杜淵的學生此事更是無人敢指指點點。


  至於裴靈的死,京城沒人會知道,南疆遲早會知道但並不重要。


  曹青置低首回道:”已經規劃好了,年後六月十七即可封王。”


  聖光重重地歎了口氣問道:”陛下準備給我封個什麽王?”


  還未等曹青置回話他似自言自語道:”享樂王?”


  曹青置低著頭眉頭不經意往上抬了抬回道:”殿下是萍安王來著。”


  “平安?”


  曹青置笑道”回殿下,萍,是合在深崖齊散術,自求滄海點流萍的萍,安是平安的安”


  聖光哦了一聲。


  突然又記起一事問道:”她叫吳堯瑤?”


  曹青置點頭道:”是的殿下,正是吳家一脈,如今身處何處老奴就不知道了,但是終歸肯定是要去往糜山的,殿下不必著急,有機會在相見的。”


  聖光點了點:”先前我爺爺給我的那一角玉牌可是在陛下手裏?”


  曹青置點了點頭回道:”是的,是老奴親手交於陛下的。”


  聖光又嗯了一聲說道”走吧,涼了些去看看姨娘。”
——

  驪京的冬天比之紫禁城並沒有什麽較大的區別,雪改下還是得下。


  今年的雪比之往年沒有什麽不同,但是如今的西京朝堂卻格外不同。


  廟堂之上幾乎人人自危,這個冬季那座宏偉的殿堂變得陰森無比,比這寒冬還有冷。


  文武百官怎麽都想不明白當今可汗是如何性情大變,推翻了之前所有國策爭論,像一頭瘋狗一樣將矛頭全部指向了南朝,有人諫言有人勸阻,但是他們都死了,不聽話的臣子都死了,有的當場死在朝堂上,有的死在路上,還有的遠在邊疆卻突然暴斃。


  緊接著並是一個個不知名的文武官員突然冒了出來,以極氣暴戾的姿態重掌大權。


  日子久了,死的人也越來越少,朝堂上的聲音也越來越小,聲音越來越統一……那些一個個不知名的文武官員自然是黑流兒早先在西京埋下的棋子


  國戰在即!


  西京廟堂文武百官膽寒,惶恐。


  沒有人願意去探尋所謂的真相,對他們而言所謂的真相隻是一座深淵,跳進去或許會得知一些隱秘但沒人願意跳進去,會死的。


  但是在驪京的後宮裏,卻有一位女子,她卻什麽都知道,她就是活著深淵裏的人,那種恐懼讓她生不如死。


  在寢宮裏,玉肌安靜的躺在黑流兒的懷中,她盡量的保持著淡定,但是每當黑流兒那纖細的玉手劃過她的肌膚的時候她都會忍不住的顫栗。


  這些日子她非但沒有習慣這個人的處事風格,相反她隻會越來越畏懼,在她眼裏這個人不僅僅是個瘋子更是個魔頭,她看不透黑流兒的想法,黑流兒對她而言就像一個沒有心的人,如果非要找到一個詞形容那就是怪誕不經或者說是詭譎多變。


  黑流兒總會莫名其妙的大笑,莫名其妙的大哭,莫名其妙的冷淡,莫名其妙安靜,莫名其妙的憤怒。


  她躺在他的懷裏看著那猶如深淵帽子,看不出一點端倪,好似這個件黑袍中什麽都沒有,隻有一雙纖纖玉手。


  黑流兒喃喃道:”嘖嘖嘖,如果聖山的峰巒也跟你一般可以讓我隨意那該多好?”


  話音剛落,玉肌本來的身體緊繃,她知道這個人又生氣了。


  黑流兒突然變得極為暴躁。


  玉肌哽咽著,不敢說話,甚至連多餘的動作都不敢做。


  她努力的保持著平靜,她不想死,她要努力的活著。


  黑流兒的強大不僅僅在於境界,而在於他對人心的拿捏,黑流兒很喜歡摧殘一個人的心智,他要讓玉肌活的生不如死卻又不敢死,他喜歡這種過程。


  就如他一樣。


  他要讓當初嚐過的苦受過的罪讓世人全都嚐一遍。


  黑流兒不言不語,如玉脂的手指上尖利的指甲在燈光下閃閃發光,他喃喃道:”聖山的峰巒算什麽?我要去哪天外天,要看一眼整個穹廬的風景,要去看看所謂的熒惑!”


  “起開!”黑流兒突然怒喝。


  玉肌猛的起身。


  這個人間讚譽的白玉獅子就這樣坦然的站在黑流兒麵前。


  玉肌淚眼朦朧竭盡全力不然這絲絲清淚淌出,但是她的脊梁早就被黑流兒折彎了。


  她雙手死死相扣,指尖鮮血欲滴。


  黑流兒猖狂大笑道:”你瞧瞧,你瞧瞧,被凡人讚頌的白玉獅子。”


  黑流兒手指著玉肌,仿若四周有人他四處張望像似與人交談。


  黑流兒自問自答:”白玉獅子?凡人眼中的仙子,凡人奢求你不就像吾輩修士奢求聖山嗎?今天我黑流兒可以將凡人的聖山玩弄鼓掌,終有一日我黑流兒可以所以撩撥真正的聖山!”


  風霜無語歎落花。


  玉肌眼角青絲淚終於還是忍不住。


  南朝京都,當今塞鍾國皇帝的禦書房裏一片狼藉,宮女太監匍匐在地各個都是汗流浹背冷汗直冒。


  匹夫一怒血濺百步,天子一怒可是血流成河。


  伴君如伴虎,這些宮女太監可不想成為這鮮血長河裏的一份子。


  南朝天子宋才森怒不可歇,氣得青筋暴起。


  “黑流兒,朕要將你剝皮抽筋。”宋才森怒發衝冠。


  這段時日,南朝邊關的折子不停的送完南京,不僅僅商離王朝舉兵壓境,就連西邊的草原也要時不時添一把火,開春之後更是毫不掩飾欲要舉兵南下。


  自當年黑流兒突然銷聲匿跡在商離國國都武安城後,宋才森從來沒有放棄追尋黑流兒的蹤跡,可是查無音訊,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起初宋才森隻是以為黑流兒遠走天涯藏匿起來。


  雖是如此,可是南朝從未放鬆對黑流兒的提防,不成想黑流兒再次露麵竟然是在西京,不但如此,自黑流兒現身西京的消息傳回來後,西京廟堂對三國國勢態度大變,不惜代價的配合商離國侵犯南朝邊境。


  若是這樣的趨勢一直這般保持下去定有兩國合力壓境塞鍾之勢力。


  禦書房裏宮女太監跪倒在地,但是仍屈指可數的幾人恭恭敬敬站於一旁,這幾位並是其它各個洲宗門大教的代表人物。


  梵音寺高僧一葉率先開口安慰道”陛下也不必焦慮,商離國圖謀不軌,西北草原蠻子蠢蠢欲動,這正映射出我大塞王朝實力遠在兩國之上。”


  宋才森高坐堂上,若有所思。


  他緩緩開口道:”行雲洲劍池背信棄義封山,尹劍鋒又身死,再加上商離回鶻兩國壓境朕如何能不擔心?”


  宋才森說道行雲洲劍池的時候,一幹人等不經意偷偷瞥向站於末尾的中年人。


  尹劍鋒的身死,劍池的封山,其實危機感最大的不是宋才森而是如今這位黃山醒劍池的當代掌門,躋身劍道大宗師多年的宋和泰。


  倘若說如今天下最記恨莫白的人是誰恐怕就是這位了。


  先前的宋和泰雖說與行雲洲劍池牽扯並不大,中間隔著盧順再不說,尹劍鋒的存在深深將他和行雲洲劍池徹底隔離,但是這兩位的存在多多少少還能讓他狐假虎威一番,最不濟將來也可以在劍池作為回旋之地。


  可是如今二人皆身死於莫白之手,其中內幕尚不可知,但是莫白活生生斬斷了他日後的退路是真。


  宋和泰對莫白可謂是恨之入骨,如今盧順再與尹劍鋒都已不在人世黃山醒劍池如今隻有歸於南朝麾下,真真正正的投靠宋才森方可有一絲活路。


  隻是可笑堂堂劍池的後花園如今真的衰敗到成了他人的馬前卒。


  宋和泰向前一步跪地道:”黃山醒劍池願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幹人低眉順眼麵露不屑,心中腹誹還真是見風使舵的人物。


  一葉和尚也上前一步恭賀道:”陛下明鑒,劍池一脈雖然背信棄義而去,但我大塞王朝重得宋掌門如此忠義之士,歸根結底還是一大幸事!”


  宋才森起身緩緩走到宋和泰身前俯身問道”宋掌門真當願意心甘情願歸附我大塞?”


  宋和泰脊梁骨一低在低他低聲道:”醒劍池受陛下隆恩如此國難當頭,醒劍池願意先身士族,醒劍池弟子皆願上陣殺敵!”


  宋才森大袖一揮朗聲道”好!來人賜劍!”


  一位老太監俯身捧劍而來。


  宋才森接過劍器隨之遞給宋和泰說道:”方雲洲劍器以大秦時期鑄劍之道最為登高,就連行雲洲也望塵莫及,我大塞站立大秦中原腹地,此劍正是秦劍,雖有百年但依舊鋒芒外露削鐵如泥,朕甚是喜愛,原先本想賜予皇太子今日猶見愛卿忠義,朕並將此劍贈予愛卿願愛卿能持此劍為我大塞精忠報國!”


  “陛下聖明,定當再創大秦風光,一統天下!”


  眾人齊聲附和。


  宋才森眼神如鷹隼,區區兩國何懼之有?


  待一幹人退去之後,宋才森也撤去了宮女太監,整個禦書房之剩下宋才森一人。


  就在這時從偏殿裏緩緩走出一位少年,少年標杆般筆挺的修長身材,身穿金色長袍,領口與袖口處都鑲繡有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有青色祥雲滾邊玉帶,衣袍中央更是繡有金絲爪龍,無處不透著皇族貴氣。


  此人正是大塞王朝的長皇子宋客裏!

  宋客裏樣貌端莊,雖不是女子見了都自慚形穢的上等樣貌,但與生俱來的皇族貴氣也襯的出他人中龍鳳的氣質。


  宋客裏隨手撿起一冊折子一邊翻閱一邊向宋才森走去,沒有繁瑣的皇家禮儀就這樣自然的坐到了宋才森的身邊。


  一老一小坐在地上,相顧無言。


  整個禦書房寂靜無比,不成想率先的出聲的既然是當今大塞王朝的皇帝。”如今我兩國對我大塞虎視眈眈,各洲宗門也是各懷心思可謂是四麵楚歌,你也不知道安慰一下朕?”


  宋客裏將折子隨手一扔,說道:”你要是真想讓我安慰你,你就應該把我立為太子,而不打算將我送到什麽狗屁糜山。”


  宋才森露出凝重之色,歎氣道:”我這個做凡人的都知道方雲洲天地法則規矩特殊,特別對天子壓製更為苛刻,你這個天生道種還察覺不到?”


  宋客裏道:”那你們幹嘛還要去做這個皇帝?”


  他的話不無道理,竟然總是要有這些規矩要遵守,尤其是對天子而言,那些條條框框好似加在身上的桎梏,可為什麽還要有那麽多人前仆後繼的想要登上那個寶座。


  宋才森打趣道:”你還抱怨父皇?父皇的位置還不是你爺爺傳下來的。”


  宋才森三宮六院這一點比之回鶻與商離兩國更像一個皇帝,皇子公主更是一雙手都數不過來,可唯獨最是寵愛這位皇長子,或許真是天佑他大塞王朝,宋才森的第一位皇子竟然就是罕見的天生道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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