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頹敗
越俎代庖
從那日眼前這人從離湖歸來後,她就察覺到了一絲絲不同尋常,身為白狄的枕邊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白狄的性子。
隨著日子越來越久,她更加可以斷言這位大王變了!
雖然表麵上並無二樣,不論是麵對百官,還是私下與太監婢女接觸都沒有絲毫破綻但是還是被她觀察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小丫頭,好好做你的皇後,可別摻和我的事情,在讓我發現你私下聯絡那些大臣,可別怪我沒有憐香惜玉喲。”他的右手劃過女子臉頰,繼而向下撫過她的脖子。
他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的咽喉,一道淺淺的紅線在她脖頸留下。
白狄聲音低醇,壓低了嗓子更為動人,他在女子耳邊輕輕低吟”給誰做皇後不是皇後?你要是真想給白狄做皇後,老子現在就送你下去見他如何?”
玉肌此時大氣也不敢喘,她低著頭,沾著水的青絲貼在她的臉上,她繼而展顏一笑”大王。”聲音嫵媚,風情萬種。
白狄哈哈哈大笑,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笑道”我知道你也算是堪堪躋身幽境的小修士,來,給你一次機會,要麽全力一擊試試能不能殺了我,要麽自個兒遊回岸上,別一會髒了我家主人的眼兒。”
玉肌不愧是能從後宮大院躋進皇後的女子,她麵不改色行了一禮,幹淨利落縱身一躍,跳進海裏向岸邊遊去。
冰冷的湖水並未讓她冷靜,反而行為背朝那人更顯得忐忑,好幾次她都潛入湖中,妄想逃避,可是最後她還是浮出水麵,既然已是他人板上魚肉任人宰割,又何必如此?
白狄是什麽修為堂堂聖人,不聲不響被人殺了,至今下落不明,何況她?
下一刻她又變得格外慌張害怕,她總覺得湖底有人在凝視著她,好幾次都差點溺水,再也不敢將身子全部沉入湖中,拚命朝岸邊遊去。
站在船頭的白狄,嘴中掛著不屑,眼神中甚至連鄙夷都算不上。
在他眼中這個世界上隻有兩中人,一種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供他仰望,還有就是普天之下所有人,供他俯瞰玩弄,他黑流兒是聰明人,聰明到這個世間沒有人能與他比肩,哪怕他的那位師兄也不成,聰明人最忌諱眼高於頂,所以他學會了如何向仙人俯首低眉。
有人罵他是狗仗人勢,的確如此,可那是仙人,你們這些凡夫俗子給仙人做狗的資格都沒有!
黑流兒褪去麵皮,一身黑色長袍再次籠罩他的全身,僅有一雙如玉脂的纖纖玉手露在外麵,他望向天際,有一紫裙紫發女子,傲立於青色巨鳥之上,身材高挑,仙姿玉貌。
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
女子躍下鳥背,穿過雲霄當真如仙女下凡,隻見她離與湖麵四五丈高度時,湖中有鯉魚不斷躍出水麵,女子踩在鯉魚之上緩緩而來,最後站在船頭之上。
黑流兒跪拜於船頭。
女子俯下柳腰,胸前景色倘若玉肌此時在場也得暗地實色。
“你就是黑流兒?”女子出聲詢問?
“真是奴婢,奴婢恭候主子多時了!”黑流兒一改之前囂張氣焰,此時比奴婢更奴婢。
女子粲然一笑,試圖摘掉黑流兒的帽子,黑流兒微微後移一步,少女隻好悻悻然收手。
黑流兒低聲下氣道”主子莫怪,奴婢見不得人見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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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撇了撇嘴,有些垂頭喪氣,語氣中帶有三分不滿,更多的是好奇問道”那你是男是女,可不許騙人。以後要是讓我知道你騙我我就把你丟進海裏喂魚。”
黑流兒道”奴婢都自稱奴婢了自然是奴婢了。”
沒人會想到,恐怕連尋白水也不敢想,這世間可謂最讓人好奇的秘密竟然就這樣堂而皇之被這位身著紫裙的女子得知。
少女似乎來了精神,興高采烈道”沒想到鼎鼎大名的黑流兒竟是位女子,躲躲藏藏不以真麵目示人恐怕要麽就是極醜要麽就是美的驚為天人。”
少女將視線轉向黑流兒的纖纖玉手,連連稱讚”嘖嘖嘖,手如柔荑,膚如凝脂,看來是後者了。”
黑流兒的頭更低了些,”不及主子萬分之一,不及萬分之一,主子謬讚。”
少女拍了拍黑流兒的肩膀說道”好了好了,說話爺爺跟我說,讓我去什麽糜山,說來這找你,就可以去糜山,還說什麽去了糜山就可以找到我夢中的那個男子真的假的?”
黑流兒並不推脫,幹淨利落起身,低著頭彎著腰”會的會的,去了糜山自然就會遇見主子的夢中人,奴婢可不敢欺騙主子。”
少女嘟著嘴,看了看離湖景色莫名吟詩”何謂佳人成雙對?糜山宗裏我尋來!”
黑流兒咯咯笑著,豎起大拇指”好詩好詩。”
少女突然給了她一巴掌重重拍在黑流兒頭上”別以為你是女子我就會憐香惜玉,再好的玉能有我好,以後跟我說話把舌頭捋直咯,別跟卡著石頭是的難聽死了!”
“主子說的是!”聲音輕柔,如泉水、涓涓細流,就連少女聽了在這炎炎夏日也覺得有一股一股甘冽的感覺。
秋至的紫禁城別有一番滋味。
武安城的秋天是從紫禁城開始的,城外銀杏盡落,城內依舊碧瓦飛甍,雕梁畫棟,金色繁華。
禦書房內,當今天子聖光坐在書案旁,書案上還壓著一封已經拆開的密報。
打宦官曹清置跪在天子腳下,低著頭苟著腰。
聖光依舊麵露危險緩緩道”今日收到計都堂碟子密報,說小光早已返京,如今正在龍馬驛站歇腳。朕估摸著裴靈今晚應該也會至此,待到明日進京麵聖。”
曹清置壓低嗓音顯得不那麽刺耳他說道”回陛下,是的。”
聖光輕輕拿起密報然後一鬆,密報就這樣飄落到曹清置麵前。
“小光返京,為何之前不報?待到如今才呈到朕麵前?被你截下的?”
“是奴才截下的,此等小事不該叨擾陛下。”曹清置道!
“曹清置你好大的膽子!你所謀可是欺君!”聖光暴起,拍在書案上,酒水灑在書案。
聖光猶不解恨,一腳踹在曹清置臉上,”曹清置,誰給你的膽子?老王爺?”
曹清置倒在地上又急忙五體投地,腦袋磕在地上”裴靈該死,老王爺此事也首肯!”
“裴靈的確該死!但是怎麽死朕說了算!老王爺也做不得住,何況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曹清置連磕三頭,砰砰作響,他抬起頭,額頭已有血跡他痛心疾首說道”老奴願陪裴靈去死!”
聖光瞧見曹清置如此大逆不道反而並未惱怒,他緩緩坐會原位,摩挲著手上白玉扳指他笑道”你要死也不是死在這時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裴靈口口聲聲忠於我大商,那麽今日朕就要他死上一死看他死還是不死?”
曹清置不言不語。
聖光擺了擺手,”滾吧,看著怪鬧心,好好安排安排,殺不掉就罷了,可別傷了小光的根基,此事你親自去辦,要是出了意外,你可真該死了!”
按商離國律,異地藩王或者駐地將軍回京麵聖可隨行一百騎,一百騎至金雞大營時便要交於金雞大營看管,主將隻可攜帶三五扈從入城。
龍馬驛站,是武安城外最大的驛站,向來隻接納出京返京的王公貴族,一位身穿華服的老者緩緩而來,腰劍佩有一劍。身後再無其它。
裴靈雖是高齡但是老態不顯,步子邁的極穩,朱顏鶴發,一雙眸子精神矍鑠。
聖光見老者邁入院內,原本正坐在石凳上自飲自酌的聖光撇過頭還起身伸長脖子向裴靈身後探了探問道”喲,就您一人?裴老將軍可不夠氣派。”
裴靈瞧了瞧四周發現再無他人他冷言道”都死了?”
聖光輕描淡寫道”當年奉王府門前因為我也死了不少人,現在如何?裴老將軍?裴靈麵對十七年前的冤魂你夜夜如何安睡?”
裴靈拔劍”隻因劫子!”
裴靈雙人持劍,向聖光奔殺而來
裴靈開口說道,聲音洪亮”裴靈一生無愧先帝和當今皇帝陛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陛下要我給奉王王府一個交代那並給了就是,末將一生崇敬老王爺,但是劫子出世,我商國危在旦夕,當年不得放下兩國恩怨,任由黑流兒入關赴京。”
聖光聞言隻是嗤笑。
三十步內,劍氣縱橫,驚鴻動天地。
裴靈將軍舞劍氣劃驚鴻一道動天地。
聖光皺眉,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話音剛落,一少年手持長劍,破空而來,硬抗裴靈一劍。
裴靈止住攻勢,少年退後數十步。
正是聖楚河。
他將長劍插在地上,齜牙咧嘴,右手不停搖擺,”哎喲,哎喲,這力道,我滴乖乖,差點沒把我手給震斷。”
聖光一臉無奈,這是哪裏冒出來的癡兒?
還沒等聖光回過神,少年一溜煙跑到聖光身側,一把摟住聖光脖子,聖光一個沒站穩差點摔個狗吃屎。
聖楚河大笑道”聖光小弟,我就是傳說中的堂兄大劍客聖楚河!在行雲洲一劍斬龍臂的就是我爹聖恒雲。”
裴靈倒也不急,長劍插在地上,雙手落於劍柄。
他倒要看看兩個癡兒如何殺他!
聖光聞言,先是一驚,那位早就遊曆於江湖的皇子他是聽說過的,在行雲洲界門處力敵諸聖,繼而斬龍臂更是有所耳聞,
後是一愣,那位大名鼎鼎的劍聖怎會生出如此癡兒?
聖光甩開他的手,用玉笛輕輕推開他淡淡說道”這裏沒你事兒。”
卻不想聖楚河不為所動,拔劍在起。
秋天的紫禁城多霧,聖楚河這一劍,雲霧皆散。
這一劍隻有當日聖恒雲斬龍臂的形。
可他裴靈如何算的上龍臂?
裴靈輕敵,橫劍抵擋,卻不料聖楚河這一劍力道暴增,被震的倒飛出去,險些摔出院門外。
這一劍莫說聖光就連裴靈也歎為觀止,心中那抹輕視,也壓下許多。
但他裴靈更在意的還是聖楚河身後持笛而立的聖光。
關於聖光的傳聞他略微有所耳聞,是杜淵與尋白水的關門弟子,最後劍道真意更是師從莫白,傳聞還去了北方雪域走了一遭,其劍道實力深不可測。
聖楚河攻勢再起,一步跨出,隨後踩著極為詭異的步伐試圖再次近身裴靈。
裴靈吃了一次暗虧,腳步輕點,微微後仰隻是躲過一劍,隨即劍柄狠狠剁在聖楚河後心出。
裴靈看都沒看一眼摔倒在地聖楚河他恥笑道”老夫戎馬一生殺過的人比你們見過的人還多,讓你得逞一次已是給了你們家各自長輩麵子,還不快滾?”
聖楚河吐了一口血水,踉踉蹌蹌的又爬了起來。
聖楚河扶牆而立,右手長劍觸地,他罵了句老不死的,隨後劍氣在漲,詭異步伐在現,速度極快,裴靈雖然能看清聖楚河的路數但就是如何都拉不開與他的距離。
裴靈倒持長劍反身一劍,劍氣滿院!老驥伏櫪!
聖光頓感不妙,身形一閃出乎聖楚河和裴靈的意料之外,聖光竟然眨眼間擋在聖楚河身前,手中玉笛懸立於身前飛快旋轉,將一道道劍氣逼散,院內一片狼藉。
裴靈在揮一劍,劍閃如電,劍氣在拔高一籌,”裴靈將軍舞劍器,畫驚鴻一道動天地!”此言不假。
隻見寒光一閃,裴靈一劍刺來,聖楚河身形靈敏遞出一劍。
兩道淩冽劍氣相撞,聖楚河這一劍迅速潰散,二人身形如彎弓再次倒飛出去!
聖光與聖楚河二人一人一口鮮血湧了出來。聖光倒地看向不遠處如嶽鎮淵渟的裴靈,聖光倒是顯得極為平靜,他自然早就猜到身經百戰的裴靈不容易對付。
倒是倒在一旁不知為何出現在龍馬驛站而且橫插一手的聖楚河倒是顯得有些怒其不爭不甘示弱。
聖楚河再次起身劍指裴靈,他的父親尚且可斬龍臂,他這個做兒子的竟然另個糟老頭子都打不過?他不管裴靈是什麽身份,既然父親讓他前來問劍,無論如何,他聖楚河也不能首戰就敗。
打記事起,他就一直崇拜那個身後背劍的男子,在他心中那個男人就是天底下在厲害的劍客,最強的劍修,他也想做這樣的劍客,然後行走江湖,遇到一個像自家娘親這樣賢惠的女子。
裴靈很是欣賞的點了點頭,一臉欣慰道”我大商人才濟濟,豈是區區南朝可比?”
裴靈將手中劍狠狠插在地麵,雙手再次落於劍柄之上他緩緩開口說道”老夫,在給你們一次機會,可讓你們一人再出一劍,若是能破了老夫的劍罡,並就算老夫輸了如何?”
聖楚河握劍飛奔,他的劍比之普通長劍都要寬厚,卻又遠不是迂闊那樣的巨劍。
聖楚河拖劍加速狂奔,地上犁出三寸深的痕跡。
聖楚河如同蓄力投擲一般將手中劍猛力揮砍而出。
裴靈依舊穩如泰山,身後院牆坍塌,院外更有幾顆蒼天大樹被攔腰斬斷!
天下劍道萬千,五彩繽紛層出不窮,當年有莫白禦劍一萬東渡,如今並有聖恒雲一劍斬龍臂!
裴靈猛的一轉劍身,劍罡暴起,劍氣凝而不散,劍氣所幻,一座古鍾籠罩其身。
劍道大宗師!佛門金鍾罩!
聖楚河的劍揮砍在古鍾之上火花四濺卻不得在進半寸。
聖楚河暴喝一聲,劍勢拔高已至頂點,秋已至霜也降,天地間繚繞著雲霧,霧氣之間,聖楚河額頭上有金光微微閃爍。
“咚”半夜鍾聲至武安!
“哢嚓”鍾聲餘音未盡,一道細微的聲音響起,劍氣所凝的古鍾竟然有了一道不顯眼的裂痕。
聖光眸子一凝,伺機而動!
玉笛直至裴靈心門,聖光的一擊輕輕柔柔,但擊打在古鍾之上,又是一聲鍾響了,震耳欲聾,直上九霄!
裴靈悶哼一聲,魁梧身子微微後仰。
繼而又恢複頹敗之勢。
玉笛死死抵在古鍾之上,聖光收回攻勢一氣嗬成,雙手輕輕一推,這一記——三合!
裴靈不在有後仰的頹敗之勢,腳底卻已經深深陷入泥地好幾寸。
他還是輕敵了,這兩位年輕人不僅僅隻是被劍道大家言傳身教如此簡單。
裴靈盯著聖光,那原本祥和波瀾不驚的眸子陡然凶戾起來,殺氣四溢。
他是堅信那段謠言,劫子降世,禍亂始終,他不是什麽大秦遺族,他隻是不忍這個世道在重蹈大秦之前紛亂,戰國時的水深火熱。
聖光看到了裴靈眼中的那股殺意。
玉笛依舊抵在古鍾之上,他再次收手,再一一掌排在玉笛尾部,這一記仙人跪!
裴靈身穿的盔甲盡數炸裂崩碎,碎片飛舞,劃破了裴靈蒼老的臉頰,他單膝跪地,滿頭白發飄舞,這一刻他宛若魔神。
“砰”古鍾怦然砸碎。
一縷縷劍氣宛如雷電劈在二人身上,兩人傷痕累累,身上衣衫皆破,身上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劍痕。
兩人就這樣被掛在半空中如同遭受鞭撻。
劍氣戛然而止,霧氣散盡,聖光聖楚河此時躺在地上,不斷**抽搐。
聖楚河還好,大多這是皮外傷,裴靈顯然稍有留手,聖光卻受傷極重一雙手早已血肉模糊。
裴靈緩緩起身,右手倒持長劍,他的步子也不在像之前那般虎虎生威,這一刻聖光發現這個老家夥好像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