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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劍心

  “為什麽當年。您不攔下他們。”聖光的聲音有些顫抖,歇斯揭底。


  聖覓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


  這個問題就是他們爺孫兩的問題所在。


  當年南朝十六位聖人圍剿奉王府,黑流兒呈壓勝之物,這位商離國第一人袖手旁觀於長安城!


  聖覓停下步伐,思稱了許久才淡淡開口道”你的哥哥還要姐姐,從來不問我為什麽,因為他們知道,我這個做爺爺的自然有自己的苦衷,就像你哥哥與那位女子,聖龍身份奉王世子殿下,上陣殺敵義不容辭,所以那位女子隻好默默等著,然後你來了,她也跟著你來了長安城,還會去往南疆,山不轉水轉的道理,你不懂?”


  聖覓消失於拐角。


  聖光深呼吸一口氣,竟然如孩童一般啜泣不止。


  入夜的渭水河畔風景更不一般,月光之下波光嶙峋,時而還有魚兒躍出水麵,不遠處的渡口上一葉扁舟,燈光昏黃,天悠悠,水東流。


  聖光依靠在亭柱上,說不出的喜怒哀樂,白日裏聖覓的寥寥幾句,著實抨擊到了聖光心底。


  這麽多年,其實他過得很好,非常好!


  比起其它兩國的皇子還要舒服瀟灑。


  可是在聖光也說不出什麽原因,些許是因為那些流言蜚語的潛移默化,也許是因為當今天子的寵愛。


  聖光歎了口氣,心中滋味千奇百怪。


  無意間看到今日白日裏那位眼生的少年,一身黑色衣衫抱劍而來。


  聖光本就萎靡的狀態一下來了精神。


  二人相隔五十步,一黑一白,一人抱劍,一人握笛。


  “聖……劍?”聖光聲音拉的長倒是顯得有些輕蔑。


  聖劍點了點頭。他聳拉著眼神,本就相貌平平的他顯得更沒有精神氣。


  聖光仔細打量了下眼前的聖劍,心中疑惑莫不是個啞巴?

  心中所想聖光問道”啞巴?”


  聖劍並未露出任何不滿神色,懷中劍脫鞘而出,劍鞘插入地麵,一人一劍騰空而起,聖劍持劍立於渭水湖麵。


  聖光微微一笑,練劍一載而入幽境,他其實比聖劍更渴望與真真正正的劍修一戰,無論是倀鬼還是與馬紮一戰,聖光其實都算不上出劍爽快。


  聖光撐著欄杆輕輕一躍,然後徒步走在湖麵上。


  東來之水,順勢而來,起水牆。


  東去之水,逆勢而行,起水牆。


  二人相隔百步,百步之後各起水牆。


  渡口上有漁夫停船靠岸,漁夫早已花甲之年見此一幕也不慌張,隻是坐於船頭驚為天人。


  神仙打架,凡人甚幸!

  聖劍手中劍一震,身後水牆,身後水牆水凝一劍,懸停與二人之間。


  聖光微微一笑,抽出腰間玉笛,莫白傳授五律劍道真意,聖光不敢托大連莫白這樣的天生劍胎當年初得也隻是著手一門入手,何況他聖光。


  聖光笛音繚繞,”角”字真意,從笛子而出,從他身後水牆也凝聚出一柄水劍。


  兩柄水劍在二人上方你來我往,不亦樂乎。


  這並是雙方劍意比拚。


  不過三柱香的時間,聖劍的水劍明顯有些劣勢,勝敗隻是時間問題。


  這倒不是聖劍劍道天賦不如聖光,相反聖光倒是越發不敢小覷,他們二人的劍道按照江湖分化此時各自處於小宗師的門檻,聖光自信在小宗師之中,少有人的劍意能與他比肩。


  五律的真意玄而又玄,堪比無尚真意。


  是世上不可多得,屈指可數的劍意真意法門。


  “嘩啦”一聲,出人意料的是,聖光的水劍率先崩碎,但這並不代表聖光落拜,笛音並未戛然而止,反而更加激昂。


  聖光身後接連在飛出三道水劍,劍意暴漲,一氣嗬成。


  聖劍持劍三步一躍,半空中一道淩厲劍光飛出,劍氣霸道攜有一人當關之勢。


  聖光笛音這才戛然而止。


  白衣勝雪,玉笛做劍,兩道劍光在半空中相撞,二身身後水牆各自被撕裂,十丈高水牆各自矮上一截。


  雙方各自問劍,點到為止,水牆崩塌之時勝負自分。


  聖劍的劍很是奇特,劍身承黑色,劍身毫無紋路,幹淨至極,似有返璞歸真之相。


  二人近身,雙劍交叉,聖光發現聖劍原本暗淡無神的眸子這一刻,並的極為光彩照人。


  對手的重視同時成就了自己的高度。


  這一刻聖光對這個沉默寡言的少年多了些好感。


  二人各對一掌,紅黑兩道劍氣震起漣漪。


  聖光倒退十步,聖劍堪堪五步!

  並這並不代表聖劍強於一頭,相反這正是人幽一脈的強勢。


  聖光手中玉笛靜靜懸空繼而飛速旋轉,他要以天幽一脈的真意切契合自身劍道。


  聖劍也是如此,人幽一脈,武夫逞強,他黑色劍氣一漲再漲,本就波瀾的湖麵更加狂暴!


  湖麵之上雙方劍氣與兩軍對峙,互不相容,一時間湖水沸騰,靈氣四溢劍氣如風。坐在船頭的老漁夫不禁打了個寒顫攏了攏單薄的衣衫。


  聖光身前玉笛,一幻二,二衍四,四支玉笛齊齊而出,水下起龍卷!


  今夜聖光以天幽境馭劍二十丈,登堂入室劍道小宗師!

  聖劍更是如此,他生性孤僻沉默寡言,今夜問劍聖光實際上在他心中對聖光的劍道造詣極為看重,也是從這一夜,聖劍將聖光當做今生劍道的假想敵。


  二人劍道你追我趕,在修行界,在江湖,在民間留下了極為璀璨奪目耐人尋味的妙談。


  出乎意料極少開口說完的聖劍,突然對聖光說道”我有一劍,名三合。”


  聖劍人劍一合,身後水牆在漲一寸,二合,劍氣內斂,聖劍腳下湖麵突然靜止波瀾不驚,三合,聖劍到聖光三尺處,劍勢突然變得狂暴劍氣宣泄而出,原本寧靜的劍身突然劇烈顫抖,劍氣如虹,竟有猛虎下山之勢。


  聖光星目含威中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狂熱,玉笛瞬間回持手中。


  聖光帶著笑意道”原來不是啞巴!”玉笛直刺而出,劍氣凝聚出劍鋒劍刃,還是從摘星樓藏書中的異誌小說裏悟出的那一劍——一劍仙人跪!


  黑色劍氣與重騎鑿陣,聖劍手中黑色長劍彎曲如殘月瞬間繃直,聖光玉笛之上的劍氣寸寸崩碎。


  玉笛脫手而出,聖光身形如彎弓倒飛出去,砸向水牆,水牆瞬間瓦解崩潰,如大廈崩塌。


  聖光沉入湖底,鮮血染紅了湖麵。就在此時,原本沉入湖水中的玉笛如蛟龍出海,快如閃電,擊中聖劍後心,原本被強行壓住的血水頓時從口中噴湧而出。


  聖劍悶哼一聲,周身靈氣潰散,劍氣一散在散,一向少言的聖劍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話。


  二人雙雙沉入湖中!


  渭水湖中,成就兩位劍道小宗師!


  不遠處的老漁夫見勢不妙,劃槳而來。


  聖光,聖劍二人躺在船頭不停吐水,老漁夫哀道”仙人仙人。”雙手不停順著二人呼吸。


  聖光擺了擺手,示意老漁夫自己沒事。


  老漁夫收手,從船艙取來兩條幹布以供二人擦拭。


  聖光與聖劍並肩而坐,轉頭看見聖劍窘樣忽而捧腹大笑,聖劍麵無表情轉了個身子繼續擦拭身子,不忘向老漁夫拱手致謝。


  “多謝老先生。”聖光道謝。


  老漁夫大驚失色d。


  可不敢在兩位小神仙麵前稱先生,先前聖光和聖劍的神仙打架可是曆曆在目。


  “不敢當不敢當,老家夥我隻是個打魚的,算不得先生算不得先生。”


  “老先生如此夜深怎還在此停留?”聖光問道。


  老漁夫嗬嗬一笑道”小時候呢,我就是在這個船上出生的,一輩子啊就在這個船上度過了,每天打魚渡人,上岸了倒還不習慣。”


  “那您家裏人可舍得您在這船上度過餘生?”聖光問道。


  老漁夫道”那倒沒有,咱們哪個村啊,老人都在船上,家裏婆娘兒媳就在家裏,幹些簡單農活,壯年呢就去參軍入伍,倒是這些年頭,小娃兒們都去書院讀書咯。”


  聖光微微一笑,起身行禮道”先前多謝先生相助,我們就不叨擾了。”


  話音未落聖劍率先躍出船頭,幾個點水已到亭中,聖光隨後而至。


  聖光坐在石凳上望向背朝自己的聖光心中肯定此人將來劍道造詣定然出類拔群,這也是他見到的第一個與他一樣的劍道天才。


  聖光如此自詡並非是他自傲,相反連莫白私底下與老和尚聊到聖光時也忍不住讚譽一聲不愧是老王爺之後。


  這是聖光本身天賦不俗,更何況有尋白水和杜淵言傳授教,最後更有莫白這樣的天生劍胎傳授劍道真意。


  自然而然率先開口的還是聖光,他問道”你剛才的那招三合?從何處而來?”


  聖光雖然與聖劍相處時間不多,但是依然明白,眼前這位劍道造詣不弱與他的年輕人是屬於那種天生近道遠紅塵的同道中人。


  正在聖光以為聖劍不會給予回答時不成想他卻開口了。


  聖光微微一笑,心想此人當真隻與劍道相伴。


  “書中所感,觀湖而悟。”


  聖光暗自點頭的確如此,除了一些有關劍道真意的秘籍需要細心參悟外,其它有關劍招劍勢的書籍大多劍道修士都是照葫蘆畫瓢,劍道天賦高些都是參悟過後,自行理解轉換為契合自己的劍招與劍術。


  天下劍修何人不想登頂?生搬硬套者何以登頂?

  “可以講講你的三合嗎?”聖光又問道。


  聖劍點了點頭並未拒絕。


  聖光心驚,隨口一說而言,想來此人也隻對劍道交流感些興趣。


  “三合之勢,一合起勢,二合蓄勢,三合泄勢。與刀客拔刀式大相徑庭。”


  聖光笑問道”三合恐怕不止三合吧?你能堅持幾合?”


  聖劍淡淡道”如今隻能三合,給我時間,第一合並是三合,往後我可合劍殺聖人!”


  聖光並不覺得聖劍是在口出狂言,三合劍,他可是親身嚐試過得,劍勢之霸道未來掂量。


  “你呢?”聖劍問道。


  聖光展顏一笑”劍意的孕養歸根於三位前輩的教導,至於最後一招,與你一般,書上所感在長白山所悟。從書上生搬硬套的名字,一劍仙人跪。”


  聖劍隻是點點頭,與他擦肩而過,走了幾步不知為何說道”老爺其實很關注你。”


  聖光聞言,本想出言攔住,最後卻還是怯怯作罷。


  聖光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內心本來就錯了,真的如爺爺所說是自己在自己與老人身邊親手豎起了一道柵欄。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外麵的流言蜚語讓他潛移默化,在他心裏他其實才是導致如今爹娘消聲遺跡的罪魁禍首,是他這個孫兒讓老年的爺爺膝下無子。


  可是這一切歸根究底與他無關,十七年前的他還隻是一個剛剛落地的嬰兒。


  什麽劫子降世都與他無關,都是人言可畏。


  正值暑氣,渭水河畔的風有些燥。


  聖光的心境也是如此,他有些煩躁,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本經,聖光一字不識,倒是有些身在此山中不識廬山真麵目。


  世人大多也是如此,對別人的事可謂是說的頭頭是道但是私底下自己的卻無可奈何。


  聖光搖了搖頭,最起碼這次來到長安城總歸是有所用,最起碼得知自己爺爺對他並無反感,或許隻是因為自己跨不過自己心裏設的那道檻老人家有些恨鐵不成鋼罷了。


  聖光想的入神,卻不想不遠處的石凳上已經悄然坐了一位老者。


  聖光有所察覺,恍然回過神,看向聖覓。


  “爺爺,您還沒睡?”


  聖覓搖了搖頭。


  他緩緩開口說道”你既以入天幽一脈,應當知道,心境二字,多少天幽一脈入聖契機毀於此,數不勝數,那些最是擅長玩弄人心,顛倒陰陽的聖人殺敵何須手段?一個小小叩心局就可以擊毀一顆道心不穩的大成聖人的心境,你能想象識海崩潰的場景嗎?前些日子蘇澈入聖,國子監杜淵的二弟子竟然至此才破境,當年在奉王府前大戰一場都沒能找到入聖契機,槐樹底下一碗酒就破境入聖何其荒唐?可吾輩修士就是如此荒唐,飛劍斬頭顱不荒唐?莫白一日入聖不稀奇?聖恒雲一人敵諸聖,斬龍臂何其強?計都堂諜子報,驪京哪位被黑流兒三言兩語就擊潰道心沉溺離湖而身死不可惜?叩心局你敢小覷?”


  聖光屏氣凝神,顯得很局促。


  聖覓繼續說道”如若這次你不來見我,日後我定有一場叩心局給你,修行路上,何其危險,我可不想看到我的子孫將來毀在一場叩心局上!”


  “是孫兒愚昧!”聖光插嘴道,真情實感。


  “你們劍修,講究一顆劍心,劍心瑕疵,任你劍術高超,劍意不停,劍氣斬龍臂又如何?命不久矣!”


  聖光沉默不語,他自己都沒察覺,當初連看一眼自家爺爺都不敢的他,如今正挺胸直視他的眼眸。


  聖覓遞給他一角玉牌。


  “這是京城轉交給我的,讓我轉交與你,是想讓你不必回京,直接去往糜山。”


  聖光接過玉牌,笑道”京城還是要回去的,總得看望一下姨娘,這些年姨娘待我視如己出,老人言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


  聖覓點了點頭,自行離去。”那女子你可放心,明日我會讓聖劍護送她南下。你若想回京,即可安心離去,不必牽掛。”


  聖光起身行禮,看著老人背影,他不禁莞爾一笑,這一刻那本經好像翻了一頁。


  第二日聖光並極速趕回京城,其實他的本意本想在長安城多駐留幾日,但是就是今早上,他收到了一份計度堂碟子密報,鎮南大將軍奉命回京!


  至於這份密報為何會轉交與他,他聖光不會多想也不願去多想。


  如果說當今世上聖光最想殺的三個人是誰?黑流兒算一個,南朝宋家皇帝算一個,那麽鎮南大將軍裴靈並是最後一個。


  這三人並是當年落子武安城的罪魁禍首。


  他裴靈敢回京,聖光就有氣魄讓他死在路上!

  至於往後需要承擔什麽樣的後果,他更不會去想,這份諜報能交到他手上,所表明的意思就很明確!

  是自己那位叔叔的手筆還是尋白水?還是曹青置背地所為,他聖光更不會在意。
——

  在驪山驪京,白狄親自撐船遊賞與離湖之上,在他身側還站著以為絕色女子。


  此女並是西京皇後玉肌,更被世人點評其絕美不輸紫禁城裏的哪位籠中雀,更有白玉獅子的美稱。


  白狄不知為何突然丟棄船槳,脫下靴子,坐在船頭雙腿伸進湖中如小兒戲水。


  突然他一把將身側女子扯入懷中,女子剛失聲驚叫又被他扼住脖子,整個頭都沉在了湖中,女子奮力掙紮卻無濟於事。


  眼看女子快不行了,白狄這才一把將他提了出來,女子大口喘著粗氣,眸子中滿是驚恐之色。


  白狄嘖嘖道”借水開花自一奇,水沉為骨玉為肌。好詩好詩,應景應景。”


  玉肌大口喘著粗氣,許久才緩過神來,”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她很驚恐。


  白狄陰惻惻的笑著,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輕輕說道”我是你的大王啊,美人。”


  他的語氣輕柔,沒有一絲暴戾但是越是如此玉肌越發覺得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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