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討教
這些天聖光一直守在女子暗處,一是以防有人暗中尾隨自己給自己這位未來的嫂子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二來聖光也著實想仔細看看這位戲子風評如何。
也算是替自己哥哥把把關。
按照聖龍的話說,這些年他與她見麵也隻有一次,多為書信交往。
但他看到聖龍將一箱子書信搬到他麵前時,聖光也不由豎起大拇指。
聖光從聖龍口中得知,名為鍾桃的女子年幼喪父,在聖龍見到她的前些時母親也因為惡疾與世長辭,所以那日聖龍聽到如此扣人心弦悲傷曲子也不禁駐足觀望是怎樣的女子經曆了怎樣的故事才唱的出如此令人淒然淚下曲子。
那一眼並一發不可收拾。
淡淡的妝容,一雙好看丹鳳眼中有著道不盡的淒涼,歌聲婉轉悲怯,淚兩行,青衣水袖惹人憐惜。
英雄難過的不是美人關,而是恰到好處那一次相逢。
聖龍不是可憐她,更不是憐惜,隻是單純的喜歡她,她的出現恰到好處的撥動了他的心弦。
一個世子一個戲子草民。
兩個都是情竇初開含苞待放,聖龍沒想過什麽身份地位,鍾桃雖然有些芥蒂但終究拗不過聖龍呆傻。
聖龍是戰場的悍勇之士,是一朝世子,但哪有如何?情字當頭不過癡兒。
沒有故事裏承諾的所謂”待我長發及腰,將軍歸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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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隻是牽馬遠去,念念不舍遠赴兵疆,日日思,並月月通信,從不言讓女子等她,可女子就這樣默默等著。
三年!
將軍殺敵不盡盡,小女子一年年老!
可是這些對聖光而言,他無法體會。
他一邊喝著酒一邊想著,自己將來是否也會一見鍾情?或者在機緣巧合之下遇上自己心儀的女子?可如果對方不喜歡自己怎麽辦?
這一刻少年的天真爛漫盡顯無疑。
聖光今年十七歲,離及冠之年還有一年,他沒有想那麽多,他沒有什麽國仇家恨,隻是年少氣盛的想證明自己,想能跟上自己哥哥的腳步,想出人頭地想證明給別人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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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想法,莫說他,平民百姓家,家家男兒誰不如此?
他沒有恨,如果有或許就是當年的奉王府刺殺一事,可這些離他都很遠,遠在十七年前,遠在天涯海角謀劃此局的黑流兒無影無蹤,遠在南朝的宋家天子。
他歎了口氣,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聰明在從不做無打算的事,更不會去思考觸不可及的未來,聖光隻會走一步看一步,隨機應變。
龍生九子九子不一,尋白水的這個徒弟與他不一樣,聖光不會布局,這與尋白水和杜淵為他雕刻的劍心有關,他相信自己隻需入局即可,我有一劍可平天下不平事,白子黑子,擋在他身前的一劍斬之。
莫白就是這樣的劍道,他也是。
聖光落在地麵,整了整衣衫,腰間別玉笛,緩緩而行。
鍾桃,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她看到聖光時一時間有些恍惚,她以為是他來了,最後才幡然醒悟,眼前少年與他倒有些形似,但是看上去要孱弱許多,沒有他健碩,更沒有他的英氣。
但是眼前這少年多了些儒雅,添了些在他身上沒有生機。
聖光踏溪而至,站在鍾桃麵前,用標準的書生禮行禮說道”在下聖光,見過姑娘。”
她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想著剛才失態的模樣有些羞澀,最怕被麵前少年誤會。
早就過了及笄之年的她隻是微微欠身行了個普通的常禮。
然後下一刻並是惶恐,他的身份他知道的,他書信中曾多次提及他的弟妹,妹妹聖西子,弟弟聖光!
鍾桃雖是貧寒人家女子,當商驪王朝注重儒家教化,並不與其他四洲一般推崇女子無才便是德。知書達理多少都是有的,何況身為青衣水袖的戲子。
聖光見狀急忙扶住,且不說聖光本就不好官宦這一套,眼前這位女子將來可能就是自己的嫂嫂這要是真跪了聖光還不得給自己兩巴掌,自家大哥或許開明,自己姐姐得知還不得攆著他打。
聖光眼疾手快,連忙攔住”姑娘切莫如此。”
鍾桃更顯羞愧,帶著慌亂”草女見過小王爺!”
聖光笑道”姑娘不必如此講究,既然姑娘慧眼識珠已然得知在**份就更不必如此,小光今日前來隻是代兄長看望姑娘,兄長遠在邊疆,生性木楞,不擅兒女情長,還望姑娘海涵,但雖是如此,我那在兒女之情上顯得呆滯的兄長還是經常在我麵前提及姑娘,每每說起,意氣風發,比較沙場之上取敵將首級不相上下。”
說道這聖光又行一禮帶著歉意道”是小光冒昧了。”
論起裝模作樣這一套可比聖光耍劍嫻熟的多。
這些陳詞濫調短短幾句雖然俗套可比聖龍上百封書信強的多。
鍾桃臉頰更紅了些,她收起衣物端起水盆,擱在腰間,欠身又行一禮,”公子從甘蘇郡而來?”
聖光隻是微笑點頭。
鍾桃道”公子辛苦,如若公子不嫌棄,敢請公子前往寒舍喝口茶。”
鍾桃的家並不大,普通人家的農舍一般無二,前院養著兩三隻雞鴨,院落裏還栽種一顆不算高的紅豆樹,未開花也未結果。
聖光看的出神喃喃道”玲瓏骰子安紅豆,入股相思知不知。”
鍾桃搬來凳子遞給,聖光。
一路上二人閑聊,鍾桃對聖光也放下了許多芥蒂。
同時也高看了幾分,比城裏哪些紈絝子弟的確天壤之別,在她心中也認為或許隻有這樣待人接物如此溫爾文雅的公子才配的上聖龍這位兄長吧。
她繼而想到了自己,門當戶對嗎?
鍾桃默默地低下了頭。
聖光看在眼裏,年紀不大卻老成的聖光怎會看不透她的心思。
聖光感歎”鍾姑娘之情,此樹照之,也不枉兄長上陣殺敵保衛邊疆,隻是委屈了姑娘!”
鍾桃這才放鬆了些”聖龍是奉王之子,老王爺的孫兒,上陣殺敵理所應該,小女子有幸得識能被他掛念在心上已是知足。”
聖光卻繼而性情一轉,語氣尖酸刻薄略微有些以勢逼人,他問道”倘若日後,兄長以身殉國你就算相求也求不得又該如何?”
鍾桃癡癡看著突然變得有些陌生的聖光,她雙人緊拽裙擺,咬著嘴唇,一雙好看的丹鳳眸子從混沌逐漸明亮最後變得異常堅定”倘若真有此日,小女子不才,做不得巾幗英雄,隻是一個青衣水袖的戲子,願哼一小曲,自刎於此樹前,與君黃泉路上在哼一曲。”
聖光起身在行一禮,鍾桃言語,是真情實感他自知。
“嫂嫂莫要怪罪小光無禮,隻是我與兄長還有家姐,自幼無父無母,父母不在身側,兄長兒女情長不擅明辨故而如此冒昧,還望嫂嫂見諒。”
鍾桃淚眼朦朧,總歸隻是一女子,不怪歸不怪,委屈總歸是有的,畢竟她隻是一個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戲子,她雖然姿色尚佳,也因此吃過不少苦,但哪些都不算什麽,可是此人不同,畢竟是他聖家的人,聖龍沒少在書信上提及聖光,知曉聖光對於聖龍有多重要,她是委屈更是害怕,她害怕終究逃不過門當戶對一詞,終究入不得他們聖家的眼。
鍾桃久久不語,聖光彎腰低頭,久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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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桃見聖光如此,拭去眼角淚痕”小女子一心隻為一人,還望公子放心。”
聖光起身,笑臉燦爛,鍾桃也隨之一笑。
“那勞煩嫂嫂做頓吃的,小光也是餓了!”
鍾桃也隨之莞爾一笑,示意聖光稍等,自己並溪邊淘米摘菜,她看著溪水,想著那人。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古人誠不欺我!
日落山頭正是飯點,鍾桃已經做了滿滿一桌子飯菜,有葷有素。
三國鼎立,雖然邊境時有戰亂但是境內卻太平無事,百姓也是安居樂業。
何況是江西郡這樣中原腹地。
餐桌上二人皆無話可說倒不是所謂的食不言寢不語而是真的沒有話說。
偶爾也隻是鍾桃談及一些在書信上聖龍曾提起的他們兄弟二人的趣事。
這時候倒顯得聖光有些放不開了。
吃完晚飯,聖光並未多做駐留,將懷中的那封信遞給了鍾桃,此行的目的最初也隻是如此。
餘暉將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長,也越來越遠。
聖光閑的無聊抽出笛子獨奏一曲,配上蟬鳴鳥叫。
鍾桃撕開信封,信封之上隻有短短二十四字。
浮生三千,吾愛有三,日月共卿,日為朝,月為暮,卿為朝朝暮暮。
夕陽西下,有人吹笛而去長安城。
有女子起舞哼曲,清清淡淡。
橫嶺山脈的夜很黑,夜空中一顆顆璀璨的星辰散發出的星光穿不過茂密的深林,所以顯得陰氣森森,往往這個時候薑憔仙定然是要嘴裏念著經文,一邊飲酒一邊撒符紙了。
但是此時薑憔仙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在他身旁竟然多出了一個中年人老道,老道自稱是什麽什麽山什麽什麽觀的道士,薑憔仙也沒仔細聽,一聽就知道是假的,反正看著也不像個道士,一身道袍金黃琉璃,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法袍,他可沒見過哪個道士穿著打扮如此招搖過市,倒是那些神棍這般打扮的更多。
“我說你這個人,你老跟著我做什麽?”薑憔仙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走。
這屬實把身邊的中年道人嚇了一跳。
中年道人有些氣惱道”你小子走路就好好走路你突然坐地上是怎麽回事?”說著中年道人還不忘踢腳踢了踢薑憔仙。
薑憔仙看了一眼青衣上沾著中年腳底板印,一向開朗瀟灑的薑憔仙竟然抱頭痛哭。
鬼都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麽。
這裏是橫嶺山脈中段,按照正常行程,以薑憔仙的修為這時應該早就到了湘西境內,可是如今卻一直在橫嶺中段打轉。
就是因為這個突兀出現與他結伴而行的中年道人。
起先薑憔仙並不以為意,隻當是個閑雲野鶴的山中散修遇到同道中人結伴而行。
可一個月前才突然發現了端倪,他遇上了鬼打牆,在一處地方來回轉悠了十幾天,如此深山老林,能發現不對勁屬實不易。
薑憔仙算是掏光了家底直到如今也沒走出去,而且他也發現了根源所在,就是陰魂不散跟著自己的那位中年道人。
這段時間薑憔仙不光嘴皮子磨破了,他倒是識趣沒有動手,猜到此人修為深不可測。
“鬼打牆”並不罕見,但是薑憔仙以步計數心中默默算過,這片空間足足籠罩方圓兩百裏地,如此廣闊的迷陣遠不是一般狐妖鬼魅能夠比擬的。
“神仙爺爺我求您了,您老就高抬貴手放了我吧,我還沒娶媳婦!”薑憔仙抱著中年道人的腿痛哭流涕。
中年道人裝瘋賣傻”你小子這是做甚?我又沒把你怎麽著了。”
的確中年人沒有如何為難薑憔仙,甚至毫無殺意,甚至沒有任何異常,但是薑憔仙是實在找不到可以懷疑的地方。
“老神仙你就別玩我了,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隻要你放我出去,給你做仆從道童都行。”
薑憔仙說的倜然淚下,真情實感,但中年道人依舊不為所動,他自然不會輕易相信薑憔仙這個人精。
別看他此時一副身不由己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中年道人卻早已把他心性摸得透徹,祝由嫡傳子孫,被譽為嫡仙人的薑憔仙會沒有任何風骨?
有!不僅有,而且薑憔仙極為聰明,聰明人很多,卻都死在風骨之上,他薑憔仙可不會做這樣的傻子。
這也是為何薑憔仙連出手的心思都沒有。
最起碼隻要他薑憔仙不主動出手,這個神秘的中年道人就不會下手殺他,至於為何如此折磨與他,薑憔仙很明白,這個神秘道人所求並非是他的性命!
隻要不死,薑憔仙什麽都可以不要,什麽嫡仙?可救不了他的命!
中年道人這樣修為深不可測的世外高人自然將薑憔仙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所以哪怕薑憔仙已經得知端倪所在他依舊裝瘋賣傻,有時人與人之間有沒有隔上一張紙很重要。
他薑憔仙知不知道是一回事,中年道人承不承認則又是一回事。
茂密的深林,蒼天大樹,枝繁葉茂嚴絲合縫,一點光也射不進來……
農忙總是不分季節的,當年戰國期間多少百姓餓死後喂了豺狼?這些故事直至今日都在口口相傳。
今日農忙的確有些不同尋常。
農田裏除了農民外有書生有狀元。
官保仁的個子又長高了不少,也壯實了許多,皮膚還是有些黝黑。
猶記當初這個少年第一次跨入國子監時顯得格格不入,但是今日又顯得極為接地氣。
翻土種菜很是嫻熟。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蘇澈今天這幾天的課業不是講書解讀,隻是率著一眾底子下地務農,在杜淵執掌國子監開始,國子監裏的纖纖學子從來都不是溫室裏生長的花朵。
儒家在講什麽?在教什麽?這是一個很深的問題。
但是在杜淵手裏卻很簡單,身為儒家弟子,連人間最簡單的疾苦都沒體會過還講什麽明心見性,仁義道德?
人人心中有杆秤,這杆稱不應該傾斜向權貴手中,更不能見勞苦者多苦而過分同情這是小惡。
勿以惡小而為之!
蘇澈坐在大愧樹底下,搖扇歇息。
身旁則是官保仁的父母,三人剛剛擺置好水箱各自都是大汗淋漓。
官保仁的父親遞給蘇澈一碗自家釀的老酒說道”大先生的教的學生果真不一樣。”
蘇澈並不客套,接過老酒聞了一聞。
蘇澈擺擺手”天下書生應該都一樣。”
他一口飲盡碗中酒。
官保仁的母親怕蘇澈嫌棄急忙解釋道”都是老手藝先生沒啥講究,先生要是喝不慣,明兒我讓我家男人給先生買些喜歡的。”
蘇澈渾身舒暢他嗬嗬笑道”哪裏哪裏,我窮秀才一個,可喝不起佳釀,還不如兩位家中好酒。”
他轉頭望向官保仁的位置嚷道”官保仁,今日二師伯在教你一個學問。”
官保仁急忙站直身子一副討教的模樣。
蘇澈揚了揚空蕩蕩的酒碗朗聲道”想要先生教的好,好酒少不了。”
一眾嘩然大笑。
這一刻乾坤一樹天下遊,汗如勾,人如牛,南北求,天下風流!
商離國儒生蘇澈繼大師兄以後躋身聖人境。
雲台位於蓬萊仙島是方雲洲僅剩的三座界門之一,如今處於商離國管轄之內。
界門之中如淩波蕩漾,一位位三幽境修士從行雲洲而來,他們的目的地不是商離國,更不是方雲洲的風景,糜山宗這個摘取了”劍”字的方雲洲第一宗門,即將開山收徒,廣收天下三幽境修士。
糜山宗的目的很簡單想以百家道統之力,百家姓之勢脫身始皇帝當初布下的棋局。
行雲洲界門八鬥,一婦女一少年跨過界門蒞臨雲台!
一千渾身武裝到牙齒的甲胄禁軍嚴陣以待。
王泉單膝跪地,同一千禁軍朗聲道”恭迎王妃世子殿下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