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西有驪山守陵人
黑流兒歎為觀止讚道”不愧是大秦遺物,這茶壺中所沏之茶不過是普普通通的碧螺春,經過此壺蘊養竟然如此香甜。”
男子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卻未一飲,而是將茶水潑灑至湖中,頓時湖中之魚皆浮出水麵,一條條錦鯉躍出水麵似乎想要撕裂這原本靜寂的湖麵。
“妙哉妙哉,好一個萬鯉躍龍門,此等好茶敬了天地著實可惜。”黑流兒說完他輕輕吹了吹茶水,瞬間杯中茶水涼了半截,他一飲而盡,閉著眼很是享受他喃喃道”壺中有天地然萬物生焉,一杯溫茶藏有世態炎涼,妙哉妙哉,好茶好壺!”
男子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仔細端詳一副惋惜模樣說道”這離湖就像之間天地,萬條錦鯉就像天地之中的生靈都想躍出水麵看看外麵風景,有的想呼吸這純淨的空間,有的想上岸,有的想一躍成龍,笑話笑話。”
黑流兒陰惻惻笑道”道祖所著《道德經》曾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白狄你可知何意?”
白狄,這位回骷國的大可汗,平靜地端著茶水看著哪一件黑袍,表麵上波瀾不驚,眼神中卻有著極為明顯的怒意。
黑流兒嗤笑,繼而猖狂大笑。”這句話就是說如果一個人經常保持寧靜無欲的心態,就可以深入觀察到天地萬物的微妙之處;如果常存欲望,就隻能看到天地萬物表層的東西。空間與物質同時出現而有不同的稱謂,它們都很神秘。那神秘又深遠的極處,便是產生天地萬物之所在。”
黑流兒將一整個茶壺擲入湖中,惹得湖中萬鯉更加瘋狂。
“哎呀,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就像這湖中的錦鯉,天上人隨便投點好東西就爭破了腦袋,卻不知,天上人隻是在等,在看哪條魚兒最大最肥好端上餐桌供人吃食,可惜可惜。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他站起身立於船頭,這時一條錦鯉高高躍起竟然躍到船上。
黑流兒嗬嗬一笑”你看,當真應景,可惜了還是太小。”
說完他一腳又將不停掙紮的錦鯉踹回湖中,隻是那條錦鯉卻再也沒有躍出水麵而是靜靜飄浮在水麵之上。
白狄所有所思。
“是不是好久沒有人叫你名字了,還是你這個守陵人成了所謂的一國之君坐久了忘了身份?白狄啊白狄,你可真是利欲熏心心漸黑,瞎了眼啊。”
白狄深吸一口氣,雙手放在膝蓋上,緊緊捏拳咯吱做響。
黑流兒借著餘光瞥了一眼身後的白狄毫不掩飾心中的不屑,”當年你父親口口聲聲發誓他這一脈白氏生生世世千秋萬代隻做守陵人,怎麽才兩代人你這做兒子的就忘了?剛才看你眼中滿是憤怒。”
黑流兒回過身子一字一句問道”我叫你一聲守陵奴你可敢殺我?”話閉,黑流兒靈氣暴漲,一道白色靈光在他手掌中跳動。
白狄嘴角卻溢出鮮血,黑流兒手中那團靈力不屬於這世界,白狄恍然大悟。
黑流兒道”我知道,你在心中罵我是條狗,那個人豢養的野狗,不過他可是天外天之上的仙人,老子就算是條狗也是可以在你們頭上隨便拉屎拉尿的狗,你不服在瞪我一眼試試?”
白狄怒不可遏卻也當真沒有在瞪著黑流兒轉而瞥過了頭。
黑流兒哈哈大笑,收起手掌中的靈力他斜坐在船上白如玉脂的纖纖玉手蕩著湖水說道”這才對嘛,我怎麽也算半個天外天之人,親自跟你們這些大秦埋下的棋子論道你們還擺譜當真是不給麵子,來趕緊給爺道聲歉這事兒也算就此揭過。”
白狄猛的拍翻茶桌,火冒三丈怒斥道”黑流兒你不要逼人太甚!”
“嘖嘖嘖,就這點城府還想做皇帝,半點隱忍都沒有跟聖光那小子比你可差遠了!”黑流兒滿臉不屑,可惜白狄看不見,隻是語氣中的鄙夷白狄卻深深體會到了。
白狄冷哼一聲坐回原地,暗自發誓隻聽不說,絕不在理睬黑流兒。
“我當年放出風聲,說劫子降世寓意帝歸,就是想要暗示你們這些棋子好好的老老實實的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事兒,沒成想第一個不把這回事當事的竟然是你們守陵人,你就不怕哪天皇帝他老人家真的重返世間不念你們這一脈與上仙那點略薄香火情找你們一一清算?”
白狄心中一沉,卻依舊不理不睬如那枯井無波。
黑流兒黑袍籠罩之下看不清麵容的臉蛋上雙眼微微眯起仔細打量了一番繼而沙啞的聲音略微有些輕柔不在刻薄說道”好好好,狗急了也會跳牆的道理我也是懂的,你告訴我女帝身處何處就行,我也不為難你。”
白狄猛的回過身死死頂住黑流兒,咬牙切齒!
黑流兒看到白狄一副要將自己剝皮抽筋的模樣,身形一閃,一夜扁舟炸的四分五裂,黑流兒白嫩如玉脂的纖纖細手十指作爪,按著白狄的頭顱將他抵在湖麵上,萬鯉受驚頓時消失藏匿在湖底中,湖麵淩波漾漾!
“白狄,你要知道老子就算沒有那個人不論是你白狄還是聖光或者是那宋家小兒你們這些所謂的天子皇帝老子一樣不放在眼裏,你要是不服老子現在就捏爆你的腦袋!”黑流兒的聲音十分玩味,雲淡風輕,卻顯得十分暴戾,殺氣森然。
他黑流兒何許人也?穹廬如今五洲,鬼穀現世嫡傳弟子,鬼穀如何?春秋時就有人言”鬼穀怒而諸侯懼”這裏的諸侯可不是僅僅隻包括了方雲洲這一畝三分地,而是整個穹廬!
在黑流兒心中大秦之後天下可還有帝王?無!
白狄閉上眼,沉寂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道”先生大量,我知錯!”
黑流兒藏匿在黑袍之下的麵容詭譎一笑,他鬆開手,蹲在湖麵上洗了洗手自顧自說道”當年道祖為何能騎青牛而飛升小周天?正是因為道祖不爭,上天開一線,儒家老聖人周遊穹廬最後去了哪兒?還不是一樣是去了小周天,我先前所說不爭之道你覺得我是在與你信口開河?不論是道祖還是儒家老聖人所求各是傳道與施教罷了。”
黑流兒甩了甩手,黑袖漣漪如瀑布他感慨道”一語可否驚醒夢中人?證道?可笑,你以為你獨占先秦底蘊就有資格?你以為佛陀遠去西天極樂世界,皇帝身死,上仙道消,張家被困天庭你的機會就來了?可笑至極!大周天你是去不得了,小周天你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白狄匍匐在湖麵上,汗如雨下滴在湖麵濺起漣漪陣陣。
黑流兒依舊背對於他,繼續道”你以為將女帝藏在糜山,將她豢養起來,日後就能成為你的死士替你爭道?可笑!”
黑流兒轉過身子,緩緩而行,蹲在白狄身前,纖細手指輕輕抬起他的下巴輕聲道”不妨告訴你,他糜山不過也是大秦皇帝的一顆棋子罷了。”
白狄如鯁在喉,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他的眼中那抹神采逐漸暗淡下去,最後消失殆盡。
黑流兒此行目的依然明確,並不是為了探尋女帝轉世後藏匿所在,相反他知道的遠比白狄多的多,他此行的目的實在就是摧毀白狄的一顆道心。
白狄在此之前就向一頭懷有雄心壯誌的野狼,想靠尖利的爪牙一步一步登臨聖山,而黑流兒的就是要將這頭凶獸調教成一頭家狗,要他學會搖尾乞憐,百般討好才能從主人手中獲得骨頭!
黑流兒收回手指拍了拍白狄的腦袋說道”白狄啊白狄,好好想想,給自己留些尊嚴可好?”
黑流兒化作黑霧消失不見,白狄沉入湖麵,他閉著眼,任由湖水將他團團包裹,撕咬。
在治治洲的海岸上,有一位中年男子,身後斜背著一柄劍,還有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與中年男子並肩而立。
一大一小在這海岸礁石之上枯站了一旬。
前方並是沙彌海也就是傳說中的五洲界海!
在穹廬久遠的傳承下,此海被稱為界海,也叫沙彌海。海域之水也有獨一無二的名字”弱水”
界海之上,法則不存,不論是儒釋道之上還是三教九流之中,或是開啟靈識的妖邪,神寵,冥頑不化的普通生命皆不可橫渡沙彌海。
古人雲”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沙彌海的恐怖又何須細思?
可令人歎為觀止的是,沙彌海卻並不是死海,它有著獨特的生命,有的小如蝦米有的大如巨嶽,那些神秘且巨大的生命往往一個躍身就能掀起千層巨浪,好在這些恐怖的生物往往遠離九洲邊線,偶偶近點掀起的巨浪也隻能在岸邊遠遠看到一堵海牆然後默契的在不及海岸十裏的地方就潰散然後並隻有陣陣漣漪。
久而久之觀沙彌海潮卻也成了穹廬星上一大趣事。
少年歎了口氣望向身旁男子問道”老爹,這能悟出啥劍道啊?”
男子一本正經不言不語,呼吸極有節奏仿佛與潮汐互相融合一體!
男子與少年此時所站立的地方正是當年始皇帝一劍使神洲陸沉的位置。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中年男子也泄了氣,慫著肩膀就地坐在礁石上無精打采道”還真沒悟出個屁來!”
此人正是當今商離國天子聖光的二哥,早早出了廟堂入了江湖的聖恒雲。
那個少年自然是聖恒雲之子聖楚河。
這時一婦人提著裝著午飯的食盒緩緩而來,樣貌平平卻身段婀娜的女子將食盒打開,摸了摸聖楚河的腦袋柔聲問道”楚河今天有沒有什麽收獲?”
聖楚河停下狼吞虎咽的吃相擦了擦嘴唉聲歎氣道”感覺沒啥好悟的,這都待了一個月了老爹的劍氣也沒悟出個啥來,別說我了。”計都堂的諜子這幾日忙的焦頭爛額,一個個諜子猶如一根根蛛絲以武安城為中心四處擴散,最遠的那根蛛絲已經到達了治治洲。
今日的陽光格外明媚,清風不燥,薄雲稀疏。
摘星樓上聖光與尋白水相對而坐,一棋盤十幾顆棋子,這幅畫麵似曾相識。
聖光刹那間有些恍惚好似又回到了十七年前。
尋白水落子如飛,聖光卻總要思稱一二才敢落子。
尋白水瞧見聖光又在摩挲棋子舉棋不定,微微抿了口茶問道”最近往摘星樓的次數比起平常勤了些,怎麽遇到什麽心事?”
聖光將棋子握在手中不以為意道”哦?有嗎?隻是最近閑的無聊來的是勤了些。”
尋白水究竟是沒有刨根問底,情字當頭,他尋白水也是無可奈何。
尋白水一生都將自己獻給國侍二字,沒有生子更沒娶妻,並非是不想而是不敢,情這一字尋白水敬而遠之。
“二皇子那邊如何了?”尋白水問道。
聖光看著手中棋子又看了看棋局,無奈投子認輸。”消息已經轉到了治治洲,應該已經收到信兒了,雲台島那邊也已經部署好了,為了防止打草驚蛇幾位供奉並沒有踏入界門還是在雲台島見機行事。”
尋白水滿意的點了點頭疑惑問道”怎麽想到把二殿下拖下水?我以為你不會想著去打擾他們那一對神仙眷侶。”
聖光道”現在的局麵有些混亂,值得信任的人太少了,國戰在即,宋才森那邊偷偷的藏了不少棋子,我手上倒是快沒棋了。”
尋白水默默複盤,他低著頭,一手持黑子,一手持白子淡淡道”逮至清世,則複入矯妄過正之檢,他宋家以是強弩之末不足為懼。”
聖光道”一國之立在於民,這些年宋家過於將修士捧的太高,朝堂之上不提,百姓私下也是莫敢言,道路以目,這樣的塞鍾國我自然不放在眼裏,我擔心的還是其餘四洲的爪牙。”
尋白水並無言語,不置可否,他起身走到廊柱旁,遙望遠去他開口說道”黑流兒如今正在到處起子,但是糜山劍宗這顆棋子他恐怕是使喚不動了,我這個做師兄的怎麽也得幫襯一把。”
聽到糜山劍宗聖光露出不悅的深情嘲諷道”糜山劍宗當年因上仙而崛起,說來可笑,自南郭先生之後糜山卻無劍,這些年更是毫無動靜一心隻求道估計快要忘了普天之下莫非國土這幾字了。”
尋白水依舊不言不語,從腰間取出一角玉牌,摩挲端詳,聖光百無聊賴審視著棋局,聖光所持白子竟有轉勝之勢。
“先生還請入座教我!”聖光笑道。
尋白水長袖揮舞一枚黑子落於棋盤。
白子黑子落棋盤,啪啪作響。
尋白水右手一鬆,隻剩一角的玉牌從摘星樓的頂樓落下,卻被大太監曹青置穩穩接住。
山有勢,而水無形,故無所不至。既然你糜山宗給了鬼穀機會,他尋白水便要開匝順勢!
左陽還是小覷了尋白水小覷了鬼穀。
你左陽自私自利想要帶領糜山宗離開棋盤也就算了,還想將棋局一手搗亂?他尋白水很生氣,鬼穀不答應!
鬼穀怒而天下懼。
你糜山是公認的方雲洲第一大仙門又如何?坐擁十陵兵塚當做自己後花園又如何?你
左陽被稱為方雲洲如今第一人又怎樣?
他尋白水一樣要把你按在棋盤上。
夕陽西下,武安城城門外,有一騎懷中藏書信往長安城而去!
在於長安城天水郡銜連的江西郡,有少年躺在書上窺視,倒不是偷窺女子洗澡,而是偷看一女子洗衣。
此人正是從甘蘇郡輾轉而來的聖光。
在未出寒庸關前,他本就打算是離開甘蘇郡後直達天水郡長安城的。
可是沒成想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插曲。
離開寒庸關那天,聖龍從懷中唯唯諾諾取出一封信遞給他,這還是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聖光無法想象自己這位一向以冷漠示人的哥哥竟然心中早有了心儀女子。
那位女子自然就是此時此刻在溪邊挽袖洗衣的女子。
女子名叫鍾桃,不知道是因為在城中唱青衣水袖的原因還是因為本就身材嬌小樣貌清秀所以才能唱青衣水袖。
當年曾有”百裏傳美人顏,小紅口眉宇間,身輕如燕”讚譽江西女子各個清水芙蓉。
江南有才子好詩文,江西也有女子好戲曲。
泱泱大地才子佳人成佳話。
少年又扒拉了口飯洋溢出笑臉繼續道”不過風景還可以,而且還能魚蝦吃也挺不錯的。”
”
婦人揉了揉少年的腦袋,又夾了幾塊魚肉分別遞到二人碗中,望向聖恒雲說道”夫君,咱們真的要回方雲洲嗎?”
中年人大口扒拉著米飯一邊咀嚼一邊說道”你要是舍不得,咱們就不回去。”
婦女默不作聲,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還是一副書生打扮,溫爾文雅,腰間佩劍,一晃十六七年,為了躲避仇敵這麽多年那個溫爾文雅的書生也成了一副世事不恭的莽漢。
他說,書生太惹眼,江湖裏還是這樣的莽夫味道重不顯眼。
於是他就成了這般模樣,再也不像以前不論他走到哪都會引得春心蕩漾的小娘子一見鍾情,那時候他總會握緊她的手,讓她安心。
如今這幅打扮的男人不再惹眼放在人海中隻會慢慢埋沒,但是人海芸芸他總會一手持劍一人握住她的手,再後來有了孩子,他的劍放在了背後,一手握住她一手牽著自己孩子。
男子放下碗筷輕輕握住婦人的手,算不上水嫩,但是在他眼中就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