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眼不見為淨
杜玉府不是聖人境識海修士也不是靈台境武夫,更有沒有金身。
他是實打實的飛僵,僵屍體魄可叫板佛陀不敗金身這不是空穴來風,當年百鬼夜行,方雲洲各地不知道多少不敗金身在黑夜中如同一盞燈籠被點亮,然後這些燈籠一夜間熄滅大半!
一百年前的杜玉府又多強?一人撐起一座宗門。
短短幾十年在劍修橫行的行雲洲硬生生靠著雙拳開宗立派獲得一席之地,曾有人斷言如此武夫不到甲子必定有望一腳踏進天人境,可是這位實實在在讓劍修都退避三舍的武夫不知為何最後無聲無息查無音訊,沒想到如今竟然會出現在這裏,而且還是以飛僵的身份。
一道,兩道,幾百道破空聲響起。
幾百柄雪劍穿過雪霧齊齊射來,避無可避,僵屍這類陰物不近法則,甚至可以說被被法則排斥,杜玉府隻得靠雙拳雙腳。
“不錯,你是我有生以來遇到劍道天賦拔劍的幾人之一,不可謂不是出類拔萃,一身劍意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絕,難道隻有這點伎倆?”他的一邊出手擊毀飛劍,一邊開口說道,聲音低沉,很輕但穿過風聲劍嘯聲清晰地傳到莫白耳中。
“砰”
雪山在此炸裂崩塌,不在僅僅隻有雪塊飛出,還摻雜著無數巨石碎屑!
莫白嘴角溢血,撐開天地異像,不置可否這是他遇到的最強的敵人。
海天一線倒懸山,莫白的天地法相如藤蔓一般快速向天地蔓延,飛速吞噬著四周景象。
杜玉府白色衣衫獵獵作響,徐徐清風拂麵而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渾身舒暢,仿佛是那關在院子裏的籠中雀,終於飛向了天際!
他很是享受”好久沒有見過山海清風了!”
莫白主宰天地,並沒有因為杜玉府異像的主動而掉以輕心。
二人站在平靜的海麵之上,天空中倒懸著一座筆直如劍的大山,海底也緩緩升起一座座雪山。
一場雨隨即而下,如女子演奏琵琶時而婉轉時而激昂。
杜玉府張開雙人,雨水打濕了他的衣服,如南疆沙漠裏喜逢甘霖!
他哈哈大笑背對莫白一步步向外走去,莫白皺著眉,卻也並未阻攔,眼前這人不想戀戰自然最好,若當真死戰下去,生死難料不說自己肯定會傷及根本!
隨著杜玉府的遠去,莫白也緩緩收起天地法相。
他並沒有掉以輕心生怕他突然暴起轉身全力襲殺自己。
看著杜玉府消失在視線中,莫白不禁苦笑,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沒成想自己這副做派倒是像極了那個臭小子。
想到這,莫白不在無意再去思考杜玉府為何點到為止,身形一閃並出現在了聖光與薑憔仙墜落山崖的地方。
老和尚已經坐在懸崖邊上,雙腳伸進了雲霧中如船槳搖晃。
“生死如何?”莫白開口問道,表明上鎮定無比,仿佛隻是尋常問道,其實內心深處他正自個喃喃著古人雲”禍害遺千年。”
老和尚擺擺手”死不了死不了,傷筋動骨倒是真的,不過這小子臨走之前把大商壓箱底的東西能拿的都塞進袖中乾坤了,神丹妙藥少不得,既然到了祝由的地頭就遇不到什麽危險了,真是一樁天大機緣”
莫白問道”難不成這底下還有什麽法寶秘籍?”
老和尚白了莫白一眼”有法寶秘籍人家薑家會留給別人?”
“那你胡咧咧個什麽?”莫白奪過老和尚手中酒葫蘆就喝了一大口。
老和尚笑眯眯盯著莫白”我也沒什麽法寶秘籍不也是你的機緣?”
莫白怒罵道”去你娘的,我被人攆著打怎麽沒見你這個機緣出手相助?口口聲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大難臨頭你個老不死的就縮起頭當烏龜!”
老和尚一臉諂媚討好道”那不是還沒跟那頭畜生死磕嗎嘛?”
“你說那個名叫杜玉府的怎麽說住手就住手了?”莫白疑惑問道。
老和尚道”鬼才知道。”
莫白道”他可不就是鬼嗎?”
雪域深處,一位渾身濕透的魁梧男子,一拳轟出一座巨大深坑,皚皚白雪滑落化成清水,不一會的功夫深坑變成水潭。
男子以冰為石手指輕輕雕刻不一會的功夫一顆冰雕而成的小樹屹立在小潭邊,杜玉府扶樹而泣喃喃道”張家老兒誤我一生.……”
西北寒庸關,是大商銜接回鴣國重要關隘之一。
回鴣國,並沒有參與當年的戰國之亂,隻是吸納了眾多春秋遺民之後並隱居於草原深處,是三國前期,才突兀的殺回了中原附近,一統草原各族!
回鴣裏外分成兩個派係,一個是被尊稱為可汗的皇室宗親與春秋遺民為伍把持朝政,被稱為西京,另一麵這是各族部落組成的派係被稱為西苑,西苑以西京馬首是瞻,但西京從不幹預各族部落的生存與內部爭鬥,這也是為何回鶻國其實並無侵犯商離與塞鍾兩國而兩國邊境與回鶻國總是摩擦不斷,戰火不斷的主要原因。
草原部族以遊牧為主,他們不屑於中原的農耕,這是民族的傳統沒人能指責對於不對,可是西京占據了最為肥沃的草原,在往北是茫茫雪山,以西他們去不得那是他們的聖地。
草原部族生在草原但他們卻不以草為食,相反他們是三國中最為狂野的,他以肉為主,當年百鬼夜行殃及西北草原,自食其肉的草原部族不占少數,隻要不死,他們能為了活著而做出各種瘋狂的舉動。
草原沒有肥沃的草地喂養牛羊,他們就去搶,搶大商的糧食,搶南朝的草原……
原本渙散的草原部族也因此團結,這些年一直互有吞並之心的南朝與大商,其實與草原部族之間發生的戰爭遠在兩國之上!
西北草原裏的獵狗狼群一直虎視眈眈.……草原上的兒女上馬皆可持刀殺人!
寒庸關內最大的府邸自然就是將軍府,十六年前是什麽樣如今還是什麽樣,丫鬟仆從一個不少一個沒換,這間宅子的主人十六年前不知所蹤,如今也無人入住,將軍府還是將軍府,但是不見將軍人影。
四年前,這座府邸門前曾經來過一輛馬車,隻是短暫的停留後並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處,當管家得到消息準備出門迎接時,看到消失在拐角的馬車一頓捶胸頓足,神情悲憤。
四年前坐在馬車裏的是一位少年,從京都而來的少年,當今奉王世子殿下,如果說聖光將來會封侯,那麽這麽世子殿下必然是要世襲罔替奉王然後接管整個西北軍權的。
大商王朝不過兩代,而少年將會成為第三位掌管軍鎮大權的藩王。
也是那一日寒庸關出現了一位新的騎卒,手持長槍身背六柄短槍的聖龍。
聖龍的身份並沒有保密,私底下稱他為小將軍。
聖龍在京城就早已威名遠播,被稱為繼老王爺之後下一任一國柱石。
聖龍名不副實,第一次上陣廝殺比較那些新兵蛋子老練穩重的多,見過他一人一馬渾身浴血後背短槍上掛著西北蠻子六顆頭顱的場景的人自此都無法忘懷,虎父無犬子,老王爺一脈的英勇事跡將在這個少年身上繼續譜寫!
短短四年時間,聖龍不負眾望從一枚小小的騎卒靠著卓著的軍功已經晉升為重騎軍先鋒戶長!
在軍伍之中撈取軍功不難,但是想活著領取軍功的確不容易,這些西北獵狗凶悍無比,悍不畏死,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是一群嗜血的獵狗!
在寒庸關軍營中,聖龍光著膀子,胸前纏著繃帶正在仔細擦拭著手中長槍,這柄長劍長身呈暗金色,槍身雕刻有騰龍之勢,槍尖形狀怪異,槍刃上兩側另有凸起,整個長槍都是上等玄鐵鑄成,鋒利無比卻極為輕盈,普通長槍重四兩左右,這柄仿製紫禁城裏的那柄龍機卻四兩不到。
聖龍淡淡瞥了一眼遠處緩緩走來的京城而來的太監,略微停滯片刻繼而繼續擦拭長槍。
老太監並無多餘動作,眾所周知,這位世子殿下可沒那位小王爺好說話。
老太監站在三丈外,彎腰躬身直接了當道”奉陛下口諭,世子殿下不必起身接旨,陛下希望殿下今年年底盡快趕往圧綠關。”
聖龍輕輕歪著腦袋,長槍擱置在腿上,他淡淡問道”我弟弟如何了?”
老太監聲音沙啞,不急不緩道”回殿下,按照莫白的話,小王爺並無大礙,約莫六月初就能到達寒庸關!”
聖龍低下頭繼續擦拭著長槍這回他的語氣冷了些”告訴陛下,六月初不等到聖光出現在寒庸關內,我就回京殺了莫白!”
老太監吞了吞口水,冷汗直冒汗流浹背,並未言語彎著腰躬身緩緩退下。
“你小子對陛下都不知道客氣點?”從聖龍身後的營帳中緩緩走出一位老者,老者身形有些矮小笑嗬嗬掀起簾帳,此人正是寒庸關至從鎮北大將軍之後軍部最富有權勢的提兵司馬鄭宇星。
見聖旨如見陛下,口諭也是如此,雖然皇帝口諭不必起身行禮,但是當今商離國廟堂中有何人真敢不起身迎旨?
麵對聖旨口諭都不曾起身行禮的聖龍竟然起身行了一禮!
這並是軍紀嚴明!
鄭宇星坐在長凳上示意聖龍也坐下,老人依舊笑嗬嗬道”你小子啊,就是性子耿直,跟你爹樣,喜怒都寫在臉色,這一點你就得給你弟弟好好學學,以後廟堂上難免會得罪人!”
聖龍難得點頭應下,語氣中帶著不加掩飾的憤懣”陛下誰都可以對不起,唯獨不能再辜負小光,他隻是個孩子!”
鄭宇星拍了拍少年肩膀說道”陛下這些年對你弟弟視如己出,這些你也該看在眼裏,君臣不合是一座國家的不幸,更何況還是你這樣的臣子,將來是要繼老王爺之後的大商國柱,若君臣不能齊心互相猜忌,有所隔閡將來大商的未來難以預料啊!”
聖龍抱拳朗聲道”聖龍絕無二心!”
“可若將來家國之間你如何抉擇?”鄭宇星死死盯住聖龍,似乎想看到少年的心中!
聖龍握拳,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暗淡下來,緩緩低下頭不言不語。
鄭宇星起身拍了拍聖龍的胳膊緩緩離去!
自古忠孝兩難全,在聖光還在自己母親腹中的時候,他就答應過母親會好好照顧他,如今卻生死不詳!
在雪山下方,一條充滿霧氣的路上,一青衣少年身後負劍,右手持酒壺,左手洋洋灑灑扔著符紙口中重複著一句”死人上路,活人回避……”
青衣少年自然就是薑家嫡仙薑憔仙!
這趟趕屍,定然是失敗了,薑憔仙也沒工夫將這剩下的死屍送往雪域深處,回到族中是打是罵聽天由命了,反正他是毫無心思再繼續趕屍北上!
在薑憔仙不遠處還有一位白衣少年,正是聖光,在他懷中還用破布包裹著一柄長劍,正是莫白的劍,二人墜落山崖昏迷不醒正是這把劍憑借著莫白殘餘在聖光體內的劍氣與劍意找到二人,並將其喚醒,不然如此天寒地凍這兩人凍也得凍死。
這段時間,聖光可將這把劍當做救命稻草了,隨身攜帶寸步不離,他們二人深受重傷,如今雖然看起來並無大礙其實五髒六腑皆有大礙,若不是聖光帶足了靈丹妙藥,二人此時可沒這麽愜意趕屍而行。
“我說你小子能不能把這些屍體就地埋了?我看著都瘮人,我們現在可都受著傷啊,你要是在所謂的走陰一兩個,我肯定撒腿就跑,任由你被他們扒皮抽筋吃個一幹二淨!”
薑憔仙飲酒撒符紙,不亦樂乎,他已經習慣了聖光的碎碎念,哪怕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證這條路絕對不會出現意外,可是聖光就是不信,愣是抱著那把劍不鬆手,甚至還埋怨他帶著一行屍體趕路!
聖光見他依舊不為所動接著嚷嚷道”我說你聽沒聽見我說話,人死了就要入土為安你們薑家不懂是不?”
薑憔仙終於回道”我說你堂堂一個小王爺,怎麽就這麽膽小?你有沒有點你家老王爺半點風骨?”
聖光回嘴道”這要是換我爺爺在這,你要當他麵帶著一行屍體趕路,我保準最後哪位身後得有你位置。”聖光回過身子指了指身後,吞了吞口水問道”是不是少了個?”
薑憔仙如臨大敵,立馬回身查看,突然背後一涼!
不知何時一顆雪球被聖光扔進了他後背了,薑憔仙撲騰撲騰好不容易將雪球弄了出了,然後眼睛一黑,一顆雪球狠狠扔在了他臉上,接著就是聖光猖狂的大笑!
雪域裏這條祝由一脈或許自古以來都沒有出現如今詭異的一幕,一具具屍體蹦蹦跳跳向西而行,兩位少年各個樣貌不凡,青衣如水,白衣似雪,歡笑打鬧一顆顆雪球互相投擲,砸在二人身上崩碎開來!
行雲洲一處山腳下,一顆巨石上還留有刻痕,隻是如今字跡卻看不清楚,一百年風雨滄桑什麽都不能久遠保存!
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搖了搖頭,最後掉頭遠去。
在一棵樹上正躺著一個身穿道袍的老和尚,他拿著酒葫蘆斜眼瞥了一眼,見那人作勢要走急忙跳下來問道”怎的不上去看看?”
穿著道袍的和尚自然就是莫白口中的老和尚,能與老和尚結伴而行至行雲洲的自然是莫白。
莫白搖了搖頭感歎道”時過滄桑,人走茶涼,皆日昨日過往,既然杜玉府的山門一百年前就已經土崩瓦解也就算了,滿地殘垣有什麽好看的,又不是什麽古人故居!”
二人並肩向行雲洲劍修最大的宗門劍池而去!
此地空留陣陣酒香!
五月榴花妖豔烘。綠楊帶雨垂垂重。
此時的商離國正值春夏交際,陰山上摻雜無比,雜草叢生,石榴樹旁竟還有一棵柳樹!
聖光靠在石榴樹上,掰開一個石榴看著一旁正在引燃篝火的薑憔仙問道”當真不去寒庸城轉轉?”
薑憔仙搖了搖頭”還是早些回湘西的好,再說了我帶著這群玩意能出現在城鎮中?”說完他指了指不遠處一行屍體。
聖光低頭剝著石榴,他可不想瞧見那些東西,晦氣不說,嚇人是真的,這深山老林裏眼不見為淨!
“我說,你們祝由這是那般要鼓搗出趕屍這種事?不怕晦氣?不怕臭死!”
篝火緩緩燃起,薑憔仙朝聖光伸了伸手。
聖光自然知道他這是要討酒喝,大酒葫蘆碎在了雪域裏,按著薑憔仙的說法,那大酒葫蘆裏裝著的葫蘆夠他從湘西往返雪域的量了,所以壓根沒備著酒。
聖光其實也沒帶多少,他可不是莫白,夠自己喝點小酒打發時間而已,最主要還是想裝出點寫意風流!
聖光從袖中乾坤拿出一壺酒扔給他”這可是最後一壺了,你可得省著點!”
薑憔仙拿著最後一壺瓊漿玉露連連搖頭,感傷道”這要是沒酒還不得被嚇死!”
聖光白了他一眼,是誰說自己膽小來著!
薑憔仙忍著酒癮將酒壺放入袖中乾坤中,回答道”等你哪天克死他鄉你就知道我們祝由一脈的作用了!再說了你與我同行數月你可問道半點屍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