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龍六仙（1）

  那天，玉蟬拿著介紹信，來到救濟所暫住。管理員似乎精神不佳，做起事來總是拖拖拉拉的。她懶洋洋地看完介紹信，然後拿著一串鑰匙，領她到了一所破舊的居民樓。


  樓側麵的牆上不知被哪個淘氣鬼塗得灰一條紅一條的。管理員帶她到了506房間。房間約莫二十平左右，卻放置著四個上下鋪的床位。她指了指其中一個的上鋪的位置，對她說：“居住的環境不太好，趕緊找份工作離搬走吧！”


  現在的時間是白天，室內還有幾個室友。她們彼此打過招呼。雖然她們看起來很精神，但玉蟬卻從她們的臉上看出，暗含的孤獨與失意。


  管理員說完那句話就走了。接著，她把床鋪收拾收拾。說收拾，被褥都已經殘破發黑，也沒什麽好整理的。


  中午，她隨著另外兩個室友一起進入食堂。她也學著她們的樣子，先在門口的餐盤桌子前取了餐盤和碗筷。然後，跟在她們後麵排隊打飯。


  輪到給玉蟬打飯了。食堂做飯的大叔給她盛了土豆大白菜，外加一碗白米飯。玉蟬一看這飯菜的形狀和那好像未洗淨的味道，胸口一股嘔吐的感覺。


  土豆大白菜不但沒有油，還放了一堆肥肉片子進去；而且白米飯裏邊還有不少沙子沒挑淨，一吃嘎嘣卡蹦的。


  她對麵的一個男的食客告訴她，吃的時候得先把沙子挑出來，然後才能吃。玉蟬照做了，吃完了這頓不愉快的午餐。


  回去之後，她就跟室友抱怨，這是什麽飯菜啊，太難吃了。室友就說，有吃的就不錯了，在沒有找到工作之前也隻能忍耐了。


  玉蟬聽了也隻好接受，誰讓她現在寄人籬下呢！晚飯也是差不多，做的是胡蘿卜炒土豆片子。玉蟬強忍著吃完，心說她得趕緊去找一份工作先。


  晚飯玉蟬不打算吃了，實在是太惡心了！再宿舍呆了一個半小時，越呆越鬧心。於是，玉蟬便想四處溜達溜達，熟悉一下上海的人文環境。坐陶律師車子的時候，由於車速太快，她還沒來得及仔細觀看。


  這次可以近距離地慢慢欣賞了。上海不愧為現代化的大都市——高樓大廈林立，到處是超市和商場，繁華的街道上邊車輛川流不息，整個城市被璀璨炫目的燈光所籠罩……她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這世間變化得真快啊！”玉蟬不禁感慨道。“以前，這裏還隻是個破鎮啊！”


  現在的壁隴市就是以前的大壁隴鎮，沒想到變化了這麽多！接著，玉蟬又去了義姐龜木蘭的那所刺青館。刺青館還在，但早已關閉。


  玉蟬便向周圍的住戶打聽，現在的刺青館歸誰所有？原先的主人呢？


  他們回答，原先的主人不知道，這所刺青館已經關閉很久了。現在，它屬於一個名為龍六仙的算命先生的產業。而他本人也住在這家刺青館的後院。


  玉蟬便問，這個龍六仙現在在哪裏？

  他們說，龍六仙通常都去425醫院對過算命。玉蟬就想，那個李叔果然沒說謊，425醫院對過的確有龍六仙這個人。


  接著，玉蟬問，425醫院是個什麽地方？

  他們告訴玉蟬，那裏當然是治病救人的地方，難道她不知道？

  玉蟬說，她當然知道。


  此時，她心裏想著，等看完龍六仙，然後順便去看看現代的醫館是什麽樣的！

  “不過，龍六仙是誰呢？——會不會是龍申？——聽李叔所說，他的模樣長相應該不是！”


  然後，玉蟬就一路打聽，走向425醫院。425醫院並不遠，路過黃浦江，5km就到。


  沿途，玉蟬發現這裏滯留人世的幽魂實在太多。他們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裏，害怕見到陽光。她以前路過這裏的時候，幽魂並沒有這麽多。


  玉蟬不理解，為什麽現在會有這麽多的迷茫的幽魂在此徘徊？他們生前的執念怎麽會如此之深呢！


  玉蟬一邊想著這個問題，一邊繼續往前散步。走著走著，一開始還高大上的國際都市，卻逐漸出現了不和諧的音符。


  玉蟬先路過一個大腳踏車的停車場。這裏邊沒有看管，腳踏車都是隨便停靠在棚子裏的。有不少腳踏車都是隨便一扔，也不怕人會去偷。


  然後，玉蟬又向前走了一段路，來到了一片流民聚集區。


  這是一排排破敗的低矮磚房組成的貧民區。區裏邊的甬道狹窄，彎彎曲曲，錯綜複雜。路麵由於少有人收拾，長滿了野草。不過，每個門前的院子擺放的還算整齊。在流民區的邊緣路口，站著一群群舉牌找工作的人。


  後來，玉蟬又過來過幾次，發現他們都是一些五六十歲的單身漢。這些人的每天生活比較單調，做事也比較程式化。


  多愁善感的玉蟬不禁感到悲哀：“他們到底是為何而活？難道隻是這樣默默等死嗎？就算他們死了，恐怕也不會有任何人察覺，更不會有任何人難過吧！”


  玉蟬突然明白了，為何這裏會有那麽多迷茫的幽魂了。他們生前缺少關愛，死後更無人追悼。他們的幽魂若沒有靈人來收拾，大概永遠會在這所流民區中徘徊吧！


  突然，玉蟬感覺到一股巨大的陰氣。她的視網膜構造與常人不同，能夠看到流動的陰氣充斥著醫院的每條長廊。


  玉蟬通過鱗次櫛比的樓房縫隙，窺見了那股火焰似的陰氣。那陰氣與太陽光接觸，會發出常人聽不見嗡嗡聲。有時候，有的人耳會聽見細微的嗡嗡聲，其實那就是陰氣與陽光接觸的聲音。


  轉過了幾個彎，玉蟬才看清了陰氣的發源地。它是從一棟高大的建築中發出的。建築上劃著紅十字，掛著“425醫院”的牌匾。這正是玉蟬所要找的地方！

  這股陰氣充滿了怨念和執念，就像一團看不見的熊熊的烈焰在燃燒。似乎那裏邊聚集著許多的死人，或者要魂歸西去的人。


  她穿過這座城市的迷宮，來到了那棟建築前。那棟樓房大概有20層樓高，幾百米長度。


  “好高啊！”玉蟬心想，“這裏難道就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好家夥，治病救人的地方也建的那麽大。不過，這裏怎麽會散發出如此沉重的陰氣呢？”


  玉蟬剛要抬腳進入，就聽到有一個聲音在喊她。玉蟬愣住了，回頭觀看誰在喊話。可是周圍並沒有人喊她，而且聲音似乎也不在空氣中傳播。


  看沒人，玉蟬又把頭轉了回去。剛一轉回去，聲音則又出現在她的耳邊。玉蟬明白了，對方使用的招數是空穀傳音法。於是，玉蟬向更遠處，425醫院的對過觀看。


  很快，玉蟬確定了目標。喊話的人是個算命的老頭，就在附近100多米的地方。然後，玉蟬調轉身形，來到馬路對麵。


  這個算命先生有些麵熟，似乎在哪裏見到過。他正席地而坐，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地上擺著五行八卦圖，旁邊還蹲著一隻咖啡色的大貓。


  這隻大貓個頭很大，隻比中號狗小一圈，不知道是吃了什麽好東西，又活了多久才長成這麽大個。玉蟬正愣著，瞅著這隻可愛的大貓。


  算命先生看玉蟬愣住了，便率先開口：“姑娘，你這可是有違天道啊！”


  玉蟬沒有說話，隻是呆呆地望著他。眼前的這個人照比500年前是變化了許多，但仔細看他就是龍申，義姐龜木蘭的那個跟班。


  “你是誰？”玉蟬試探著問。


  “在下算無遺策，龍六仙是也！”老頭回答。


  “龍六仙？”玉蟬重複了一遍，眼睛還是盯著他看。由於長時間不見麵，她也不太敢確認了。


  “對，我是上海這一片的靈人，現世的職業是算命先生。怎麽樣，還沒想起我嗎？”龍六仙說。


  “你是龍申……看著像，不太好確認。”玉蟬說。


  “回答正確。”


  氣氛一下子和諧了，玉蟬也不再拘束。


  “既然你現在是這裏的靈人，那我的義姐龜木蘭呢？”玉蟬心裏不由擔心起來，“還有你的身邊不配有靈差嗎？”


  “不要著急，你容我慢慢說。”龍六仙站起身來，分給她一個小凳。現在龍六仙這裏就玉蟬一位客人。“先說說靈差，現在黑冰城財政緊縮，正在大麵積的裁員，一些無關緊要的職位已經取締掉了。另一方麵，西王母宮又與我們重新簽定了合作協議。以後抓捕滯留魂魄和清理魂魄汙染的事，必須和西王母宮派來的使者協商才能決定。”


  玉蟬沉默了，心想靈差取締了，那以後誰去抓那些滯留在現世幽魂？

  “當然是我呀！”龍六仙讀出了玉蟬的心裏，接道。“我現在是靈人兼靈差，而且還得負責為城主斂財。”龍申幽怨地回道。


  玉蟬對此表示同情。同時，她也對龍申的讀心術很驚訝！沒想到現在自己喪失了這種能力，而龍申卻已經熟練掌握了。


  龍六仙讀出了玉蟬的心理活動，但沒有點出來。


  “那麽我的龜大姐現在何處？”玉蟬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