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霧
想要成為一名花魁,光憑容貌是絕對不夠的。
被賣到遊女屋的女孩子們,容貌優秀,有成為花魁潛質的,會被安排跟在當紅花魁身邊,觀察學習她的一言一行。除此之外,她們還要限製飲食,接受文學、音律、棋藝、舞蹈、禮儀等方麵的訓練。
層層篩選下來,最終脫穎而出的,便是遊女屋推出的花魁了。
培養一名花魁的造價不菲,那麽自然,花魁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
想見花魁,得先在揚屋“彰顯財力”。遊女屋的老板娘仔細觀察過後,才寫下“揚屋差紙”,請花魁過來。
而花魁從遊女屋走到揚屋的這段路,則被稱為“花魁道中”。
一名花魁的花魁道中,是花魁難得出現於人前,展現自身魅力和遊女屋實力的機會。當然,這對圍觀者來說,同樣也是一飽眼福的機會。
這日。
“那邊怎麽那麽熱鬧?”
一名被夥伴帶到遊廓的年輕男子好奇發問。
他指的是圍聚在道路兩旁,議論紛紛、驚歎連連的人群。他甚至注意到,一名男子根本不顧跑丟了的草鞋,踮著光腳,手扶在身前之人的肩膀上,探頭探腦地往裏麵看。
他們到底在看什麽?
男子心裏直犯嘀咕。
這個時候,他的同伴突然拽了他一把,臉上的興奮與周圍看熱鬧的人如出一轍。
“快點!花魁道中!是花魁道中!聽說是從玉竹屋那邊出來的,肯定是現下最當紅的夕霧花魁!我們真是趕巧了!”
咦?
男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同伴大力拉扯住,踉踉蹌蹌地成為了不停聚攏過來的,圍觀群眾中的一員。
圍觀眾人太過激動,難免推搡擁擠。
男子身量不高,淹沒人群後,被人擠得一時分不清天南地北。難受的是,周圍還盡是汗臭、腳臭,熏得他頭暈目眩,恨不得當場暈過去。
他現在後悔了,為什麽要被同伴慫恿到花街來找樂子,這明明就是找罪受啊。
就在某個瞬間,他被身後的人用力推了一把,他一個沒站穩,不受控製地撞開身前的人,“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好巧不巧,剛好趴在了花魁即將經過的路上。
他還沒緩過神,玉竹屋的打手就氣勢洶洶地走過來,不由分說地將人從地上架起。
瞧他倆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男子的頭皮一陣發麻,總覺得下一秒他們手上的棍棒就會落到自己身上來。
他緊緊地閉著眼睛,根本不敢睜開。
這個時候,他忽然聞到了一股奇妙的馨香。好像炎炎夏日置身於一望無際的荷花池邊,微風拂過,吹起層層碧綠的波浪,也送來了縷縷荷葉清香。
他驀地睜開眼睛,接著便被眼前的一切給驚豔得當場怔住。
被人簇擁著走在道中的那女子,鬒發如雲,白膚紅唇,眼若盈盈秋水,眉似淡淡春山。頭上多麽華麗貴重的首飾、身上如何豔麗繁複的和服,不過都是她的陪襯罷了。
她一隻手扶在仆從肩上,如遊魚般,劃動著優雅的內八文字步,目不斜視,款款而來。
那步子好像敲擊在他心上,“咚咚、咚咚”,一下又一下。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好像要將眼前這個人、這一幕牢牢記在腦海中,深深刻進骨子裏。
直到花魁道中結束,他被玉竹屋的打手拖到小巷中揍了一頓,還是沒能回過神來。
男子的同伴將他扶回臨時住處,端來冷水,擰了毛巾,準備給他冰敷。可回頭瞧見他在傻笑,原本還有些愧疚的朋友,這時也忍不住樂了。
“哎,我說你,還沒找回魂來呢?”
冷冰冰的毛巾蓋在臉上那瞬間,他終於清醒過來了。可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更讓朋友替他擔心了:“唉,要是能娶到她就好了……”
朋友“噗”地一聲,還未咽下的水盡數噴出。他顧不上擦自己的嘴巴,急忙伸手摸了摸男子的額頭,憂心忡忡地說:“你是不是被打傻了?”
男子一噎,長歎一口氣,麵露憂愁地說:“我也是這麽覺得。”
那樣的女子,追求者必定不會少,而最終能將她娶回家的,不是達官顯貴,就是富商蓄賈吧。
不過……
就算知道自己沒戲,那也不妨礙他討對方歡心啊。
萬一……萬一她接觸多了以財、以權謀色的男人,碰巧就被他的真心給打動了呢?
懷著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的隱晦心思,他偷偷問朋友:“你說她喜歡什麽呢?”
“……不是吧?你認真的?”朋友驚訝地看著他,“趁早放棄吧,沒可能的!想要花錢見她一麵的人,都能從這兒排到國都去了!我還聽說……”
他瞧了一眼四周,掩住嘴巴,偷偷在男子耳邊說:“她的追求者裏,甚至還有火之國大名的兒子!”
男子倒吸一口冷氣。
朋友打了個補丁:“當然,具體是哪位殿下並不清楚,而且這都是小道消息,誰知真假?不過這都與我們無關,你隻要知道,自己絕對沒戲就行。”
被朋友連敲幾記警鍾,男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就是問問……”
“……好吧。”朋友一瞧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仍是不肯死心。無奈,還是將自己知道的告訴了他:“我聽說,夕霧花魁的愛好是調香。如果是香料的話,無論數量、貴重與否,隻要是喜歡的、品質好的,都會收下。”
“香料……?”男子摸摸下巴,陷入沉思。
另一邊,他們話中的主人公,也在與人談論香料的問題。
“怎麽換了一味香?”
“嗯?”注意力從新獲香料上收回來的夕霧……不,應該叫他泉,抬起頭,輕輕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說,“近日新調的,當然要拿出來在殿下麵前顯擺顯擺。”
盤腿坐於上位的男人微微一笑,伸手將人拉到自己懷裏,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懷裏的人嬌嬌小小一個,雙手一環就能將他整個人都包裹起來,極大地滿足了男人的保護欲和占有欲。
他聲音低沉地說:“用我給你的香料調一味新的?下次我來的時候,再拿到我麵前來顯擺?”
泉握住他置於自己腰腹上的手,對噴灑在自己脖頸上的熱氣恍若未覺,眼波流轉,意味深長地說:“我這人喜新厭舊,說不定您再來的時候,我又調了幾味更喜歡的呢?”
摟著他的男人非但不生氣,反而親昵地點點他的鼻尖,說:“這是怨我來得沒別人勤了,嗯?”
泉哼了一聲,嘴上卻是說:“我哪敢?”
他的聲音輕柔婉轉,哪怕是抱怨都聽著像在撒嬌。那聲輕哼更是如藝伎手中的撥片般,“錚”地一聲撥動了男人的心弦。
男人看著近在咫尺的漂亮脖頸,喉頭不自覺地上下滾動。
他將頭埋進泉的肩窩處,輕輕嗅著他身上的熏香,聲音沙啞地說:“這你可冤枉我了,因為各大國新建忍村的事情,父親已經和眾位大臣商議多次了。你也知道,我上頭還有個大哥,他既然都參加了,我不去肯定不行……”
說到這兒,他驀地反應過來,這種事情不該跟一個遊女屋的花魁討論才對。
“哎呀。”泉抬手捂額,眉頭微蹙,一臉頭疼地說,“總算不說了,不耐聽這些,聽了就腦袋大。您來我這兒是找樂子的,還是倒垃圾的?”
本來還有些懊惱的男人頓時被他逗樂了,掐了他的臉一下,說:“你也知道自己是樂子?那你怎麽盡吃醋,一點都不體貼人?不知道哄我開心就算了,還說我是倒垃圾,不樂意聽?”
“您想要做什麽,誰能攔著您不成?您看我在您說話的時候敢打斷您嗎?”泉撅了下嘴,不情不願地說,“不就是倒垃圾嘛,那您繼續倒唄。”
“那我可不了。”男人緊了緊抱著他的手,語氣曖昧地說,“有這時間,我們還不如做點別的?”
“想做什麽?”泉嘴角微翹,明知故問。
“做……”
眼看人就要親下來,泉突然往旁邊一躲。
男人也不惱,隻是看他接下來會有什麽動作。
泉扶著他的肩,轉過身,從背對著他的姿勢,轉為麵對麵。一隻手摟著他的肩背,另一隻手的手指在他脖子處上下滑動。瞧見他的喉結滾動了幾下,泉短促地笑出聲。
男人被他笑得麵上一熱,猝不及防一股大力將人推到了榻榻米上。正準備親下去,那隻作亂的手陡然朝上,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他眉眼含笑,嗔怪道:“您這麽急幹嘛?不是說讓我逗您開心嗎?”
聽完,男人也不急著動作了,挑了下眉,意思很明顯,等著泉逗他開心。
泉鬆開捂著他嘴巴的手,轉而一隻手捧著他的臉,一隻手描繪著他的五官。雙目相對,主動地、慢慢地靠近。
男人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放鬆愜意,等著美麗花魁的“取悅”。
然而在嘴唇還差一指距離就能碰上的時候,泉的眼睛陡然變成了紅色。
那抹紅一閃而逝,快得讓人以為隻是錯覺。
套出想要的情報後,泉推開中了幻術的男人,輕聲哼著歌,赤腳走到梳妝鏡前坐下。
他拆下頭上的發簪,隨手扔在地上。撥亂了頭發和衣服,麵無表情地在脖子和鎖骨處掐了幾道痕跡出來,配合著在榻榻米上獨自滾成一團、醜態畢露的男人,對著障子門甜膩地叫了幾聲。
做這些的時候,他沒有絲毫別扭和不適,表情自然,內心平靜,很顯然他已經相當熟練了。
可熟練並不代表他不會厭煩,隻是他現在還不能離開這兒。
宇智波泉奈雖然已經死了,可他還有個哥哥——如今實力位於忍界金字塔頂端的強者。奈何,這樣的強者還是被更強的千手柱間給打敗了。
然而強若千手柱間,不還是會受到家族、村子的掣肘嗎?
所以真正的強者到底是指什麽呢?
泉恍惚了一陣,忽地又想起了已故上司留給他的密信。他忍不住歎了口氣,腹誹道:宇智波泉奈那個害人精。
他對著鏡子蹭亂了口紅和眼影。檢查的時候,視線一偏,看到了男人送給他的貴重香料。
泉輕輕哼了一聲。
調香?
其實根本就說不上愛好,隻不過對他來說很有用罷了。
普通香料的確無害,但某兩種,或者某幾種混合在一起,那效果就不一樣了。慢性毒.藥、助興藥、迷.幻藥……在他寫輪眼還未覺醒前,這些東西可幫了他不少忙呢。
仔細檢查一遍,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泉便將外衣脫下,扔在榻榻米旁邊的地上。
他走回停下動作的男人身邊,居高臨下地看了對方一眼,扯扯嘴角,分外嫌棄地翻了個白眼:“真沒用……”
泉用腳踢著他翻了個身,讓他空出自己的位置後,這才往他身邊一躺,拉起被子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第二天上午,送走客人的泉接到密報:宇智波斑離開木葉。